如今好不容易總算盼到這一日,所有人不敢怠慢,卯時才過,一輛輛華麗精緻的馬車,便井然有序的停在王府門口。
見客來到,早在門口待命的下人們,立刻恭敬地上前招呼,並訓練有素的將人領到王府南方的濯春園。
濯春園乃是王府佔地最廣的庭園,以邀月湖為中心,四周建有亭台樓閣,岸邊遍植桃林垂柳。如今嫣然桃花未凋,水邊嬌媚牡丹亦含苞待放,伴隨著輕風綠柳拂清水,花枝搖曳,風景如詩如畫。
定在臨水長廊間,所有貴客無不被週遭風景引去所有心神,連連驚歎,不知不覺問,已被領到濯春園的大廳。
放眼四周,大廳內外皆有下人等候吩咐的身影,邀月湖四周的小亭、小堂,也被佈置得美輪美奐,樸實的圓桌鋪上了美麗的繡花錦布,冰冷的石椅也體貼的擺上了精緻暖墊,舒適又溫暖,在總管的指揮下,所有貴客都受到了最好的禮遇。「皇上駕到!」
此刻,以皇甫韜為中心,一名老太監、六名護衛、十二位宮女正浩浩蕩蕩的朝大廳而來,一路上,所有下人皆恭敬下跪,所有賓客見狀,也迅速來到大廳外。「吾王萬歲萬歲萬萬歲!」就在皇甫韜來到大廳外頭的同時,所有人也朝他行跪拜大禮,態度又敬又畏。
「各位小王、眾卿快請平身。」皇甫韜笑著擺手。「今日朕以皇叔名義,邀請各位到此一聚,乃是為了賞花同樂,來者是客,諸位無須如此多禮。」
「謝吾王恩典。」雖然皇甫韜態度客氣,但所有人還是恭敬的鞠了個躬,才敢自地上起身。
此刻,美景在前,氣候又是涼爽舒適,理應是愜意賞花詠春的好時機,可在皇甫韜的注視下,所有人皆不敢多話,只能屏氣凝神的等指示,而跟在後頭的眾家千金、屬國佳麗,更是連眼兒都不敢多眨一下。
雖然這場賞花宴,是為了睿王爺選妻而設,可誰都明白皇上的權力更大,因此為了讓他留下好印象,所有環肥燕瘦努力壓抑著緊張的情緒,全都紅著臉,靜靜的垂頭佇立,溫婉嫻靜得就像是一株株美麗的花。
「皇上,時間也差不多了,是否準時開宴呢?」一旁的太監忽然輕聲問。
皇甫韜沒急著回答,只往人群裡看了一圈。
「睿王爺呢?」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他這個皇帝人都杵在這兒了,那做東家的正主兒卻是連個影兒都沒瞧見,實在太失禮了。
一旁的總管趕忙向前。
「稟報皇上,王爺因為有要事耽擱,所以……」他誠惶誠恐的壓低聲音,不敢把話說得大聲。
皇甫韜忍不住皺眉。「究竟什麼事,能比這場宴會重要?」
「呃……」
「皇上莫怒,微臣這不就來了。」就在總管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姍姍來遲的皇甫嗥月這才自長廊的另一端現身。
他的體態精壯頎長,眼神炯然內斂,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優雅,乍見來人,皇甫韜不禁露出欣喜的表情,可下一瞬間,那欣喜的笑臉卻被濃濃的驚艷給取代。薄亮晶瑩的晨曦中,印歡就跟在皇甫嗥月身旁。
一襲粉珍珠色的典雅衣裳,將她膚色襯托得更加晶瑩白皙,即使胭脂未施,那清艷絕俗的小臉,卻遠比頭上那對銀釵水玉還要光彩奪目,然而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還是她那冷中帶艷、艷中帶柔的姿態風采。
不若一般女子總是羞怯的低著頭,無論何時,她總是筆直的凝望一切,那澄澈的目光,彷彿有種魔力,容易讓人失去神魂——「讓皇上久等,微臣失禮了。」很快的,皇甫嗥月便來到皇甫韜的面前。「微臣為了處理一些事,所以耽擱了一些時間,還請皇上寬恕。」他笑著解釋,同時將正打算離去的印歡,又拉回到了身邊。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霸道,印歡瞬間露出不自在的神情,但礙於場面,卻無法開口抗議,只好乖乖的待在他身邊。
不只一旁的皇甫韜,所有賓客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一個就要選妻的男子,卻在宴席上帶著一名女子在身邊,這豈不擺明給人難堪嗎?更別說這場宴會,聽說還是由皇上主辦的……
所有賓客皆不著痕跡地看向皇甫韜,小心翼翼的觀察著他的反應。
「怎麼會。」皇甫韜臉色鐵青,可礙於場合,他只能皮笑肉不笑,勉強按下滿肚子的怒氣,沒當場發作。「皇叔來得正是時候啊!」他咬牙切齒道。
「多謝皇上不怪之恩。」皇甫嗥月還是笑,那溫和的笑容,永遠讓人猜不透他的心思。
「皇上,既然王爺已到,那……」一旁的老太監,幾乎是抖著聲插話。
「開宴!」噙著假笑,皇甫韜長袖一甩,總算宣佈宴會開始。
剎那間,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第8章
在下人們的帶領下,所有賓客各自被領到邀月湖四周的小亭、小軒裡,而皇甫韜和皇甫嗥月,則是來到岸邊的留聽閣上。
就在下人們忙著上菜的同時,邀月湖上,一艘裝飾得美輪美奐的大型畫肪,也自湖面一隅翩然駛出,隨著水波蕩漾,畫肪上驀地傳出悅耳的絲竹聲。
乍聞那錚錚琴聲,所有人皆露出驚喜的表情,紛紛被吸引到了岸邊,然而坐在留聽閣上的皇甫韜,臉色可就沒那麼好了。
當初,他之所以特意交代不與賓客同廳共樂,就是為了能讓皇叔能更仔細的觀賞每一朵「嬌花」,可顯然的,他這番的用心良苦似乎是白費了!輕咳一聲,皇甫韜總算忍不住開口了。
「我說皇叔。」
「皇上請說。」坐在一旁,皇甫皞月始終是精斂沉穩的模樣。
「皇叔認為,這場宴席辦得如何?」
「自然是沒話說。」
「那皇叔該記得,這場宴席是為了讓你選妻的吧?」
「微臣牢記在心。」
深吸一口氣,皇甫韜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極力隱忍什麼似的。「既然牢記在心,那皇叔可否解釋,你沒事帶個女人來做什麼?」他壓低聲音,不著痕跡地瞪著同桌的印歡一眼,眼神就像是要噴火了。
這女人厚著臉皮來參宴就算了,竟然還敢與他同桌共坐?!簡直是不知羞恥!「印歡身份特殊,向來與微臣形影不離,這會兒跟在微臣身邊,也是自然。」皇甫嗥月一臉雲淡風輕,可藏在織花緞布底下的大掌,卻緊緊扣住了印歡的手,再次阻止她的離席。
後者一臉為難,求助的看了他一眼,他卻是微笑搖頭。
兩人這眉來眼去的,看在皇甫韜的眼裡,卻成了眉目傳情,瞬間氣得臉色更加鐵青。
「荒唐!朕苦心替你安排這場宴席,可不是——」
皇甫嗥月輕聲斷話。
「微臣感謝皇上苦心,那二十名千金,果然皆是上上之選。」
「是二十八名千金!」這一次,不只皇甫皞月,所有人都聽見皇甫韜咬牙切齒的聲音了。
臉色一白,下人們不禁露出驚慌的表情,紛紛為印歡擔心起來。
其實這也難怪皇上會如此動怒,印歡以客人身份參與選妻宴,本就突兀,更別說她的人,還是王爺「親手」帶上來的。
當她現身於宴會時,所有人幾乎都為她的美而屏息,不過驚艷過後,卻是誰也想不到的震驚——他們那總是恪守禮教、向來主張男女授受不親的王爺,竟強迫她同桌共坐!雖然他們也看出她的為難,只是伴君如伴虎,這下皇上會怎麼做,誰也料不準哪。
「原來如此。」唇角微勾,對於皇甫韜的震怒,皇甫嗥月仍是一臉無動於衷。接過奴僕手中的銅壺,他替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就在所有人以為他是打算以茶代酒,向皇甫韜陪罪時,卻親眼瞧見他將那杯熱茶放到了印歡面前。
所有人都看傻了,而一旁的皇甫韜更是臉色黑得像硯盤,若不是身邊有個太監拉著,恐怕早翻臉了。
「天氣冷,喝點熱茶,祛祛寒吧。」
她搖頭,沒有接過那杯熱茶,而是筆直地看著他。
「我該走了。」是的,真該走了,留在這兒,只讓她覺得難堪。「樓西留在這兒保護你,我到下頭察看。」
他扣緊她的手,仍舊不打算放她走。
「不喝熱茶,至少吃點東西,早膳你幾乎沒動。」他溫柔的注視著她,無視眾人詫異的表情、皇甫韜盛怒的注目,單手拿起湯杓,親自為她盛了一碗熱湯。「我不餓。」注視著那碗熱湯,她的回答,仍是拒絕。
之所以會與他同行,是擔心他的安危,然而當賓客紛紛抵達時,她那早已紛亂的心,更是莫名的緊縮疼痛。
誠如他所言,那些姑娘皆是上上之選,就連她,也不禁為了她們的溫柔婉約而感到心動;不用皇上多做表示,她也能切實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是多麼的多餘、格格不入。
「就算不餓,還是多少吃一點。」他的眼神還是那般溫柔。「還是,你要我親手餵你?」未了,他還打趣似地提議道,不過聰明的人都聽得出,他是認真的。包括皇甫韜,所有人都沒見過皇甫嗥月如此慇勤,更別說,還是對一位姑娘獻慇勤!底下的熱鬧再也無法吸引他們,留聽閣上,所有下人不禁紛紛睜大了眼,親眼看著他舀起熱湯,湊到嘴邊吹涼,然後才送到她的嘴邊,輕聲誘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