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後,當他看著她,啞聲吐出口的,卻是最誠實的那一個。
「因為,我不喜歡。」
那麼隨性,如此慵懶,還有那種剛睡起來,完全毫無防備又性感的模樣,他不想讓別人看到。
如果有人看過,如果有其他男人看過,他知道,她會馬上被拐走,從他身邊把她拐走。
那,帶來一陣惡寒。
所以即便對她很不公平,縱然他沒有辦法給她未來,他還是凝望著她,啞聲開口要求。
「別讓其他人,看見你把頭發放下來的樣子。」
她一臉愕然,小嘴微張的看著他,然後那粉色的紅暈,開始擴散,直到連兩耳也紅了。
那因他而羞窘的模樣,異常誘人,他差點將她拉到懷中,親吻她。
但他沒有,他只是坐在床上,看著她,再開口。
「不要給別人看。」
她張了張嘴,像是想再問原因,他知道她想問,他可以從她眼裡看出來,但她沒有,她沒將問題問出口,她知道他不想她問,所以她沒有,她只是紅著臉,羞怯的吐出一個字。
「好。」
他很自私,他知道。
她清楚他在要求什麼,但她仍是回應了他的要求。
對她的情感,滿溢而出。
他想將她擁在懷中,卻只是鬆開了她的發,然後起身,端著臉盆走進浴室,再出來時,她已坐在床上,小臉還微微的泛紅,盯著她手中的長髮,他剛剛握住的那一綹,臉上表情有些怔忡。
寒風,從窗縫中溜進,讓她瑟縮。
他不禁走上前,從另一側上了床,將她帶進懷中,她倒抽口氣,面紅耳赤的瞧著他,小嘴囁嚅著,「阿震,你做什麼?」
「補眠。」
「可是……這是我的床……」
「你需要睡覺,也需要溫暖。」
「但……你這樣子盯著我……我沒辦法……我會睡不著……」她斷續緊張的說,兩眼瞟來瞥去就是不敢看他。
「那你轉過去。」他強勢的說。
她一臉為難,但見他沒有退讓的意思,只好乖乖轉身,還趁機移開了一點。
他沒有給她逃走的機會,只是伸出長臂將她撈了回來,讓她的背緊貼著自己,一雙大手覆到她的小腹上。
「阿震……」她慌張的試圖抓開他的手。「你幹嘛?」
「你不是肚子痛?」
「我……我……可以用熱水袋……」
「熱水袋會涼掉,我不會。」他無恥的說。
她的耳朵一整個紅了,紅通通的,可愛得讓他想咬上一口。
「腳過來,踩在我腳上,比較不會冷。」
「咦?」她一呆。
見她沒動,他自動伸腳把她的腳勾過來。
「不要啦……」她不好意思的閃躲著,還試圖要爭論。
「噓。」他在她耳後開口。
她僵住。
「腳過來。」他又說。
懷裡的女人,不太敢動,他再抬腳,用膝蓋輕輕項她的腿。
「好啦好啦……」她妥協,曲起了腳,先不確定的用冰冷的小腳輕觸了他腳背一下,卻在觸碰到時,迅速縮了回去。
她很害羞,小家子氣的那般,他略略收緊長臂,在他無聲的催促下,她又嘗試性的輕點一下、再一下,試了幾回,最後才輕輕踩在他的腳背上。
「睡吧,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我知道你不會啦……」她哀怨的喃喃著,然後認了命,終於不再抗議。
懷中女人的心跳,很快很快,好快好快,因為他而加快,他知道自己這麼做很惡劣,他曉得他的行為一定會給她希望,讓她有所期待,他也清楚她會因此留在他身邊,但他還是無法抽手,沒有辦法放開。
他無恥的私心,徹底的戰勝了高貴的良心。
這個笨女人這麼傻、這麼呆,他卻那麼、那麼……
愛。
***
他的手,好熱好大,隔著衣物,熨在她肥軟的小腹上。
強壯的身體,從後環抱著她,有力的心跳,一下下地敲擊著她的背,害得她心頭小鹿亂撞,只差那麼一點就要從喉嚨裡跳了出來。
她從來不曾和他靠這麼近過,只有在夜深人靜時,最私密、不可告人的幻想中,才敢偷偷的包在棉被之中做一下夢,假裝他會這樣抱著她……
但,現在,他正抱著她。
這不是夢,他的身體貼著她,雙手環著她,一雙大腳更是讓她好像冰棒的小肥腳這樣踩著,溫暖著她。
無法控制的燥熱與羞窘染紅了全身上下,只有澎湃洶湧的尷尬,和難以言喻的甜暖來回在心中衝突著。
他呼出來的暖熱氣息,穿過了她的發,撫上了她的後頸,讓她頭皮發麻,渾身酥軟。
只有心,跳得好快好快,快到幾乎要疼了起來。
她咬著唇,雙手壓在胸口,不敢動。
阿震,不要對我那麼好……
她想開口告訴他,卻說不出口,她想要他對她那麼好,甚至妄想更多更多,妄想他要求她不要給別人看是因為會嫉妒,妄想他那樣要求,是因為喜歡她。
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會誤會的……
她應該說的,應該告訴他,讓他把手收回去,回他的房間睡,只要她稍微提醒他,這男人就會閃得飛快,他只把她當朋友,只是朋友,她只需要開口,要他保持朋友該有的距離,甚至暗示他就行了,他那麼聰明,他會明白。
不要對我那麼好……
這麼簡單,她卻說不出口,即便那些字句已來到了喉嚨,滾到了舌尖,她卻連一點張嘴的意願也沒有。
她喜歡他如此關心她,喜歡他這樣抱著自己,喜歡他這樣溫柔的對待她。
她喜歡他。
好喜歡、好喜歡……
本以為,都被這麼徹底的拒絕了,應該要死心,應該要認分當朋友就好,她以為自己可以做到,誰知他離開的這段日子,卻心心唸唸,想的都是他。
做什麼,都只能先想到他,只會先想到他。
連他不曾回來過的房間,她都還是勤快的去打掃,明知道不會回來,卻還是懷抱著希望,微弱的希望。
應該要保護自己的,保護自己的心,但面對他,卻沒有辦法。
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心跳得那麼快,快到幾乎痛了起來,以前她曾想像過被他抱著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如今真的被抱著了,她卻搞不清楚此時此刻自己的感覺是什麼,好像有點甜,又有點苦,有些酸,又有那麼一點疼。
冰冷的手腳,因他而暖熱,和他接觸的每一寸皮膚,都像是被火燃燒熨燙著,她本能想閃,卻又像中了毒、上了癮一般黏貼著,不想離開。
苦甜、酸楚、暖痛,都在心頭,如浪翻湧。
在這一分一秒都被拉得長到極限的甜蜜痛苦之中,她只能一再告訴自己,要記得呼吸,不要把手往下移,不要偷摸他,不要讓他發現……
她的喜歡。
不敢讓他發現,不想他又不回來,所以她不動,不敢動。
但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規律的心跳與呼吸,宛若安眠曲一般,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在每一次呼吸之中,充塞心肺,不覺中,疲倦從緊張下重新爬了出來,逮住了她。
窗外,刺骨的寒風吹得窗門震震,喀啦喀啦的響個不停。
她以為自己無法放鬆休息,絕對不可能在風聲這麼吵、肚子這麼疼、心這麼痛,他又這樣暖昧的抱著她時睡著,誰知半晌後,卻無端在他的擁抱之中,完全放鬆了下來。
再醒來時,身後已空。
可菲匆忙翻身,床的另一邊,沒有人。
怔怔忡忡的,她看著身旁空蕩蕩的床,還以為只是一場夢,一時間,差點哭了出來,然後才發現自己手中抱著一個有些眼熟的小熊玩偶。
白色的小熊,有一雙烏溜溜的黑眼,脖子上綁著蝴蝶結的緞帶,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她見過它,在前面大街上那間精品店的櫥窗裡,她每回經過都會忍不住偷偷看它一眼。它是只全白的熊,總是或坐或躺的待在一張歐式雕花木頭座椅上,溫暖的燈光,不分四季暖暖的灑在它身上,讓它看起來好可愛好可愛。
她很喜歡它,卻連走進店裡多看一下都不敢,因為不用問,她就知道這種小熊貴得要命,是她絕對花不起那個錢去買的奢侈品。
所以,每次都只敢在外面偷看。
可菲困惑的看著手中的小熊,手中的這只熊,和前面那間店的熊真的好像,連緞帶都一模一樣。
可是那不可能啊,那只熊去年就消失了,不曾再出現在精品店的櫥窗裡。
然後,她瞧見它的蝴蝶結緞帶上,用金蒽線吊著一張精美的小卡片。
她狐疑的打開來看,上面有著眼熟的字跡。
生日快樂。
阿震
盯著那率性的字跡,她喉頭一哽,抱著小熊,撫著唇,眼眶微微的濕了起來。
她的生日早過了,過了半年以上了,今年的則還沒到,還要好幾個月才會到。
可菲懷疑他真的知道她生日是什麼時候,但那丁點無損此時此刻心中的激越與感動。
她知道,他不是昨天買的,不是今天買的,他已經買了好一陣子了。
這張卡片的底紋,用花體字印著那間精品店的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