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了一下,她又認真想想,好像不大對。
「那個瘋婆子就算殺不死我,也想逼瘋我,我可沒興趣陪她一起瘋。」他說著,緊盯住她。「你怕跟著我,會有危險?」沉聲。
因為還不願現在就放她回家,更何況這丫頭也還沒完全放棄退婚的念頭,所以他才決定帶她一起上京。至於安全上的問題,他相信就算有事,他也保護得了她。
花漾搖頭,反而問:「在京城,那個三公主也會對你下手?」
「在京城,她多少會有所忌憚。不過她知道每年這個時候,我一定會上京城祭拜娘親,所以有幾次她都挑這機會派人埋伏出手……」交手多年下來,他多少清楚她會做些什麼。
「那她……不會傷害伯伯吧?」她想起最關鍵的慕容老爺。就因為愛不到慕容老爺,所以三公主才有這麼多瘋狂之舉,難道她以為只要慕容夫人死了,她愛的男人就會回頭愛她嗎?背脊透過一絲涼意,她從不知道這世上竟有這樣冷血又殘忍表達愛意的方式。
慕容逍看得出來她在想什麼。「不會。她雖然可以傷害全天下的人,卻把我爹看得比她的生命還珍貴;我爹若肯跟她多說兩句話,她大約就會平靜個一陣子下找我們麻煩。她知道我爹恨她;不過,得不到他的愛,能讓他恨,她也甘願。」握住她稍涼的小手,他的眉眼有著笑意。「我明白你的願望是可以遊遍五湖四海、行俠仗義。也許你可以將陪我上京,當作是你實現願望的第一站。」比較像是在誘拐的語氣。
他掌間的溫暖熱力似乎傳進了她的肌膚裡,可她雖然生起了一絲眷戀,卻還是趕緊把自己的手抽開。她還想保持腦子清醒。
「我覺得那些黑衣大哥會比我有用。」雖然她自認功夫不差,但她也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打遍天下無敵手。再說,那些黑衣鐵衛可是保護他多年、也和三公主周旋多年,他們比她更懂得如何對付三公主使出的詭計。為了他的安全,她實話實說。
睨了她一眼,他倒出乎意料之外地沒再繼續逼她。
但花漾被他盯這一眼,卻直覺頭皮發麻,沒好預感。
藉口替他去看看他的晚餐準備好了沒有,她匆匆逃離他的視線往外跑。
接下來的兩天,慕容逍仍照舊出門赴約,照舊三更半夜才回家。這一晚,他甚至還爛醉到被花漾和趙通從某個青樓姑娘懷裡拖起來、扛上馬車送回去。
雖然慕容逍的生活似乎和先前沒啥兩樣,而自從兩天前在書房他對她透露所有關於慕容家的秘密後,他就沒再開口跟她提到京城的事。可是,他表現得愈平常、愈當沒這回事,她反而愈覺不自在,像有塊大石頭壓在心裡似的。還有,他對她的態度……這兩天,他對她還比較像她初來時,既不客氣又疏離;當然,他也沒再對她做出一些逾矩的舉動……
她應該對他的恢復常態鬆一口氣的不是嗎?但為什麼他現在表現得愈像個冷淡的主子少爺,她卻愈感到不舒坦?
「小漾,你在發什麼呆?」突地,衛伯的聲音將她從漫遊出神的狀態中拉回來。
她趕緊站直,不好意思地把捧在手上的水盆拿好,看向走到她面前來的老管家。「衛伯……沒啦!我只是在想些事……我馬上把水送進去。」記起要做的事,她朝他一點頭,就要快步往屋裡走。
衛伯喚住了她。同時他讓身邊的阿高接下她的工作。
他示意她到旁邊的園子走走。
花漾雖然不明白衛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不過還是跟上了他。
夜深人靜,晚風沁涼如水。
衛伯雙手負在身後,像是終于思索出了某道難題的結論似地停下了腳步。「花漾小姐……」開口便直喚其名。
站在後頭的花漾立刻一驚。「啊?衛伯……」
衛伯轉過身面對她,神情嚴肅地點頭。「我知道你就是花家的小姐、少爺的未婚妻。」
瞠目結舌!回過神來的她最後忍不住垂下雙肩,卻又好奇地問:「你……你怎麼會知道?什麼時候知道的?」她不是掩飾得很好嗎?
「幾天前,是我追問少爺才知道的。」省略細節。因為這兩天他敏感地嗅出原來似乎氣氛和樂、甚至有什麼火花進出來的兩人,好像又起了詭異的變化,少爺又刻意把她當一般下人的態度連他都察覺得出來,所以他沒和少爺商量,乾脆直接打破沉默地找花漾問了。「我還是先叫你小漾吧……雖然我不清楚你來家裡當少爺丫頭的目的,不過我感覺得到,少爺因為你在身邊而愈來愈放鬆和愉快——我不是說他在外面那些應付的表情。不管你是什麼目的,我都希望你們兩人的相處沒問題,再過不久之後順順利利地拜堂成親、結為夫妻。」認真地說、認真地看著她。「我想,你們兩人間現在好像有點麻煩是不是?」單刀直入,毫不囉嗦。
花漾也是坦率之人,所以衛伯的直接並沒有嚇到她。
「麻煩?我和他看起來像有麻煩嗎?」一臉驚訝,然後蹙蹙鼻子,看著這向來照顧她又值得她全然信任的老人家。其實她要跟他和盤托出所有事並不難;重要的是,她也想找個人說說話,所以她幾乎連考慮也沒考慮的,沒一會兒,就讓他知道了自她來到這兒的一切——包括她來退婚、她和慕容逍的條件交換……一直到前兩天她從他那兒聽到關於慕容家所有秘密、這兩天的狀況……當然,慕容道對她親密的舉動,她可不好意思在老人家面前洩露。
聽她說完,衛伯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她忽然出現在家裡、並且成為少爺身邊丫頭的真相。他不知道該笑或生氣這兩人的胡鬧。
「……小漾,你也真是!這天下有多少姑娘妄想嫁給少爺,你竟還急巴巴地要少爺退婚,難怪少爺會覺得面子掛不住。」衛伯終於搖頭歎氣。「現在,你還是不喜歡少爺嗎?」冷不防接著這一句。
反射性地猛搖頭。「我哪有不喜歡他……啊!我……我是說……」一時口快,她紅著臉想翻供已經來不及了。
老謀深算、簡單就挖出丫頭真心意的衛伯,老臉上多了一絲笑意。「我相信少爺必定也是有心於你,否則他不會容許你日夜跟在他身邊。而且他想帶你去祭拜夫人更是最明顯的證據。小漾,你在他身邊跟了這一陣子,依你的聰明,你一定也看得出來,少爺他其實是一個怕寂寞、渴望愛的男人吧?」
她瞠圓大眼,沒想到衛伯會一點都不害臊地說出「渴望愛」這字眼,也意外他竟這麼信任她……
但她還是抓首撓腮,點了點頭。她的確是在他身上看到某種感覺,卻一直說不出來;如今衛伯這麼一說,確實正中她的想法。
「郝若梅也看出來了。」突然提起她。
花漾的心猛一跳。
衛伯的臉上可滿是陰霾。「那天你不是在『溪南園』見過郝若梅了?你認為她是個怎樣的女人?」反而問她。
「……溫柔可人、美麗端莊……」愣了一下,老實說出她的感想。還不明白衛伯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郝姑娘,不過想到她和慕容逍,她的胸口就隱隱生悶。
「是嗎?」他哼了聲。「沒錯。一般不瞭解她底細的人,的確會被她嫻淑美麗的外表給騙了,就連少爺也差點被她要得團團轉。」
「啊?什麼?她……她在騙人?怎麼可能?」不可置信地訝叫出聲。她忍不住再用力回想當時看到郝若梅的印象……
「我看了她十多年,她是個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清楚?」深吸一口氣,他看人可從沒看走眼過。「郝益為了和慕容家攀親,所以用盡心思讓他家裡的三個女兒和少爺小姐他們親近、玩在一起;而郝若梅大少爺一歲,自小便是美人胚子,不過和她兩個妹妹比起來,她懂得討人歡心,心機卻也最深沉。夫人還在世的時候就曾說過,溫柔可人的女人比拿著刀子的惡徒還讓人防不勝防……」
「她在說……郝姑娘?」花漾被慕容夫人的奇妙比喻逗笑了。
「對。夫人那時就明白郝益打的如意算盤。當然,她一直惦記著已經為少爺訂了親,不可能、也不願讓兩家的孩子太過親近。只是夫人……出意外後,老爺沒什麼心思去注意孩子們的交往狀況,所以郝若梅才又和少爺走得近。那丫頭愈大愈標緻,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公子自然眾多,而她愈大就愈懂得和少爺玩把戲。少爺雖然與她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其實他並沒有把心思全放在她身上;而且他自小就知道自己已有未婚妻,在夫人過世後,他更明白他這輩子唯一能迎娶進家門的只有花家小姐;再加上慕容家與三公主有太多恩怨糾纏不清,他才更放蕩、把男女感情當兒戲。」一直說到這兒,衛伯才稍喘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