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當她打了好幾通電話卻找不到他時,他正和昕雅享用著宵夜。
「祁特助,我們昕雅啊,對你真是用了心的,我嫁到鄭家這麼多年,頭一次見她進廚房跟廚子討論菜色。」
母親把好繼母的角色扮演得真贊……
「秋姨,妳別把這事說出來嘛……」
「東禹,我這女兒連對我都沒那麼好,說起來我都有點嫉妒了。」鄭信淵哈哈笑。
「爸!」
「承蒙鄭小姐錯愛,實在愧不敢當。」
方言歡的筷子頓了頓,隨即嘲笑自己。都什麼時候了,還讓那低沈的嗓音激起胸口的悸動,也不看看場合?
「祁特助,聽外子說,你目前仍單身?」
「是的,夫人。」
即使不看母親,她也能猜出她臉上正展露出當家女主人的尊貴微笑。
「我知道外子平時總是專注在公事上,對一些細瑣的問題難免疏忽,昕雅呢,臉皮又薄,有些事問不出口,我這個當後媽的向來把她當親生女兒看,難免關心過度,要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事,還請祁特助多包涵。」
「夫人請說。」
「我看祁特助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知道有沒有認真交往的女性朋友?」
方言歡的心提了起來,只覺得他的沈默似乎有一世紀那麼長。
「沒有。」
簡短的兩個字,無情地把她打入冰窖。
她渾身的血液涼透。
沒有。
他說「沒有」……
可是那難道不是事實?他們本來就算不上認真交往,充其量,不過是還算談得來的床伴,不談感情的床伴……
她究竟還期望些什麼?
方言歡輕輕地放下碗筷,木然地坐著,其他人還說了什麼,她再也聽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這場永恆的酷刑,終於結束。
不等僕人收完餐具,方言歡便用全身最後一絲力氣擠出微笑,向東道主道謝,然後離開。
幸好沒人留她,真是幸好……
她走出鄭宅大門時,如此想著。
然而方言歡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不到十分鐘,另一名受邀的客人,也借口告辭。
第九章
該死!
她怎麼會是鄭夫人的女兒?!
一股強烈的懊惱無處發洩,祁東禹的掌心在方向盤上重重地擊了一下。
董事長為什麼邀他用餐,他心裡早已有了底,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在場。
不是沒注意到她那發白的臉色,也不是沒發現那微微顫抖的唇瓣,但是面對著擺明想招婿的鄭家人,她指望他怎麼做?
難道他該告訴董事長:對了,其實我認識你的繼女,而且已經跟她睡了好幾個月?
見鬼了!他甚至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又該拿那個自作多情的老闆千金怎麼辦!
祁東禹心亂如麻地沿著蜿蜒的山路行駛,哪知在一個轉彎之後,卻見到路邊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慢悠悠地走著。
她在做什麼?天早就黑了,她不知道一個女人這時候獨自在半山腰晃蕩有多危險嗎?
不假思索地,他把車靠到路邊,在她身旁停住,按下車窗。
「上車。」
她轉過頭,神色竟有些恍惚,彷彿一時之間沒認出他。
「上車。」他冷硬重複,也不知道胸中又惱又疼的郁氣是打哪兒來的。「別讓我下車把妳塞進來。」
就在他準備親自動手時,她拉開車門,聽話地坐進車內。
祁東禹發動車子,沒再開口,等著她對他發脾氣。但這次,他料錯了。
「你覺不覺得,世界上的巧合,有時候多到嚇人?」她開口,語調平靜,甚至透著幾分趣意,彷彿覺得今天發生的事很好玩。
他陰鷙地瞥了她一眼,一點也不喜歡她這個模樣。
她這樣子,令他感到陌生,也有些心驚。
「我跟鄭小姐之間什麼事都沒有。」不知怎地,這句話就冒了出來。
「你不必向我解釋。」她淺淺勾唇。「我們當初說好的,只要不劈腿,絕不會干涉彼此的私事。」
她還笑得出來?難道她一點都不在意?
他不相信!
「方言歡,妳為什麼不能誠實一點?為什麼不坦承妳其實很在意?」他壓抑著聲音,只覺胸口怒氣翻湧。女人不都有一種奇怪的佔有慾嗎?
見她明顯地僵了僵,臉上笑容消失,他才覺得惱怒消退了一點點。
但只有一點點。
「我在不在意又有什麼差別?你能說你沒想過娶了昕雅的好處?」她的語氣仍是輕緩,仍是不含一絲火氣。
卻問得他一窒。
因為他無法反駁她的話。
即使他以前從未想過要接近董事長千金,但是自從鄭昕雅對他頻頻表示情意之後,他看到了一個機會。
與鄭昕雅結婚,絕對可以鞏固他在「冠邦」集團的地位。
良久,他緩緩道:「妳說對了,我想過,最近一陣子每天都在想,在想娶了鄭昕雅對我將多有利。」
注意到她膝上的雙手揪緊,指節泛白,他胸中升起一股殘忍的快意。
她太平靜了,平靜得令他惱火,沒理由在他心裡紛亂無比的時候,她還能這樣平靜。
何況他說的是事實,他這幾天的確多次想過娶鄭昕雅的好處,以他的為人和對「冠邦」的野心,這種情況原本無須考慮。
再說鄭昕雅不只身價高,還是個溫柔婉約的美女,任何腦袋正常的男人都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但是,他就是該死地猶豫了。
更該死的是,刻意疏遠方言歡的這幾天,她卻更常盤踞他腦海,甩都甩不掉。
這樣優柔寡斷不是他的天性,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憤怒與彷徨在體內瘋狂亂竄,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
他恨極了這種失控的感覺,恨她對他造成這樣的影響。
身旁的人沒再出聲,他也緊閉著唇沈默地開車。
直到車子來到市區,他在一處紅燈前停下,略低的女性嗓音才再度揚起。
「載我去你家,好嗎?」
他倏地轉過頭,委實難以明白她何以突然提出這要求。他以為,她這時應該恨極了他……
可是他看見的只是一張毫無異樣的嬌艷臉龐,眼神與平時一樣清明、直爽。
相識以來第一次,他發現自己,看不透她。這讓他有種奇特的不安。
她卻誤解了他的沈默。「不行嗎?你有工作要忙?還是我今天的打扮太倒人胃口?」她輕笑。「我室友說我看起來像銀行職員,連我媽也覺得我穿得老氣。」
無名火再起,他何時嫌過她的裝扮?也只有女人才會那麼在意穿著。
「不行也沒關係,麻煩你送我回我住的地方。」
「去我家。」他簡短拋下話,朝自己的住處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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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公寓,祁東禹剛開了燈、關上門,方言歡就拉住他的手,逼他轉過身,面對她。
不等他開口,她揪住他的衣領,踮起腳,將紅唇印在他嘴上。
她感到他的身體僵硬了,但她管不了那麼多,僅是一心吮吻著他的唇。
說她放蕩也好,不知恥也罷,這是她最後一次放縱自己,過了今日,一切都將結束。
儘管她跟那個繼妹並不親近,她仍是無法允許自己介入別人的感情。
可是這時,她發現自己已被推開,他牢牢地盯著她,眸色複雜。方言歡心中一陣刺痛。
他仍是不願吻她嗎?
她牽動嘴角,想笑自己傻,但下一秒,雙唇已被重重壓住,強悍的舌撬開她的嘴,不容抗拒地長驅直入。他狠狠地吸吮,像是要將她的靈魂吸乾。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接吻,可是這個吻,引來的是椎心的痛。
遲了,遲了,這是第一次,也將是最後一次。
她拋開一切偽裝,發了狂似地回吻他。
壓抑了好久的怨、怒、痛楚,彷彿在這一刻有了出口。她好氣好氣,氣自己咎由自取,也氣他冷酷無心……
從他毫不溫柔的吻,以及抓住她頭髮的力道,她知道他也在發怒。
很好。
儘管不明白他發怒的原因,但此時此刻,她不但不怕,反而歡迎他的怒氣。
他的一手按著她的背脊,用力地往自己的身體壓,像是想將她壓碎。她的胸部緊貼著他的胸膛,下腹感受到他的男性象徵,一股強烈的慾望伴隨著憤怒而來。
她使勁推開他,扯開他的衣服,伸手撫摸他的身體。
「跟我做愛。」她直視他,眼神挑釁而魅惑。
他沒說話,再度奪走她的呼吸,她的唇舌與他爭戰,兩手捶打著他,而他毫不留情地撕扯她的衣服。
「方言歡,妳從一開始就不該招惹我。」他恨恨道。
她知道……她知道……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他恢復體一把將她攔腰抱起,走進臥房。
許久之後,他們赤身裸體地相擁著,凌亂的床鋪是另一次纏綿的結果。
方言歡看著身側閉目假寐的男人,胸口緊縮,胃部糾結。
是時候了……她不能再遲疑,不能再貪戀他的懷抱。
如果現在不開口,她可能一輩子都開不了口。
「怎麼這樣看我?」他睜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