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知交好友,他說他的家鄉也有類似的燈,咱們這裡叫水燈,他們那裡叫天燈,咱們的水燈流入河海之中,他們的天燈放入天際,沒入雲霄深處。」
銀衫一震,腳步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他說什麼?他的朋友知道天燈?若這時代有人知曉也會稱之為孔明燈,怎麼會稱天燈,這怎麼可能……
「他說那天燈在夜裡一起放向天際,飛遠時便像一顆顆豆子般,天燈載著每個人的希望升空翱翔,聽起來比水燈有趣多了。」
銀衫心裡亂糟糟的驚疑不定。
他說的不就是天燈節嗎?她心中不由得疑竇叢生。
「怎麼了?」樓天臨有些莞爾的看著她。「以為我在編故事嗎?」
銀衫急切問道:「樓大哥,你那個朋友現在在哪裡?可在城裡?」
「他在京城。」樓天臨原就是故意說起天燈之事,她不尋常的反應驗證了他的臆測。銀衫心亂如麻。「那,他可還說過家鄉其他事?」
樓天臨點了點頭,看來他的猜測沒有錯。「他說家鄉的大夫很是高明,能將身子剖開來醫治再縫合回去,也能將臟器交換仍可活命。」
銀衫心臟跳得飛快。
京城……那人在京城,跟她一樣的穿越者,她好想跟那人見一面……
樓天臨感覺他握著的小手一陣發熱,說明了她內心此刻的激動,他輕描淡寫地道:「你要見他也不難,我回京時,你隨我一塊回去便能見著他了。」
銀衫一愣。去京城?
這是她從未想過的事,她的雪兜事業才剛剛開始,而且她習慣了這裡,還有她娘跟弟弟妹妹,若她去京城,他們怎麼辦?相信她爹還活著,她娘肯定是不會離開白陽縣的……
她轉移話題道:「樓大哥,天色未晚,我想去接弟弟妹妹出來,他們肯定從沒放過水燈,難得過節,我想讓他們也開心開心。」
樓天臨知道她現在還不想去想那些,便道:「不錯,應當去接他們出來同樂。」
讓他這個做大姊夫的好好討好一下她的弟弟妹妹們,雖然向來高冷,不知討好二字怎麼寫,可孩子們嘛,肯
定是比較容易滿足的,給他們一人買一隻水燈,再買些吃食零嘴,他們就會很開心了。
第十二章 水燈節遇劫(2)
他們往回走,今夜城裡的大街上燈火通明如同白晝,有無數擺攤的小販、遊客川流不息,往日可供三、四輛馬車通行的街道,今日是連馬也騎不快,比較講究的大戶人家夫人小姐出遊也只能坐轎子。
銀衫想快些回去接弟弟妹妹,便沒在攤子前多做停留,她想接了弟弟妹妹之後,大伙再一塊兒逛更有意思。樓天臨牢牢地牽著她的手,兩人也不怕失散,銀衫安心的跟著他走,腦子裡還在想他那個朋友,驀然街頭起了一陣騷動,有人大喊道——
「讓開!馬驚了!」
這一喊造成恐慌,街道頓時亂了起來,銀衫和樓天臨也被胡亂要找地方躲的人群給撞開了。
「樓大哥!」
銀衫急著要找樓天臨,幸好他的白衫搶眼又身量頎長,她很快發現他離她頗近。
一匹黑馬直直衝了過來,到他們這段時卻忽然慢了下來,銀衫直覺不對,那馬哪裡像受了驚的,分明還受到馬上之人的駕馭,那人單手拉住韁繩,馬便放慢了,他手持長劍,凌空而下——
銀衫看出他的目標是樓天臨,她急喊,「樓大哥危險!」
她撲過去,長劍落下,瞬間在她背部留下一道長長劍痕,從肩到腰際,血很快滲了出來。人群裡尖叫四起,才一錯眼,那行兇之人已策馬而去不見蹤影。
樓天臨訝然一震。
他沒想到這樣的事會在他眼前發生,適才他們還有說有笑的走在街上,前後不過眨眼工夫,銀衫竟在他面前遭人行兇,竟在他的面前倒下……
人群裡有人喊道:「快、快!有人當街傷人!快去報官!」
「血……血……」某個人瞪大了眼,張著嘴。「我的天——那、那是——是縣太爺啊!」
有人揉了揉眼睛。「不錯不錯!是縣太爺哪!我可是見過縣太爺哪,上回我和吳二爭那塊地時,就是縣太爺給審的……」
「什麼?那是咱們新任的縣太爺啊……」
場面越來越紊亂,樓天臨已抱起銀衫衝向醫館。
「少爺!」路明第一個衝進醫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時間還因為喘氣太急說不出話來。
這到底怎麼回事?他才由小販手中接過那只寫著「我孟銀衫願與樓天臨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水燈,沒半個時辰又有好幾個人風風火火的來報官,竟然說縣令大人給人刺死了!
綜合他聽來的片段,他以為傷者是他家少爺,當場嚇得他魂飛魄散,背後一片冷汗。
他家少爺可是樓家三代單傳的獨子,身子說有多矜貴就有多矜貴,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他以死謝罪不足惜,家裡的老太爺和老爺、夫人怕是承受不了這樣大的打擊。
「少爺!您沒事吧?沒有傷到哪裡吧?」路明嚥了嚥唾沫,緊張地看著主子,那衣衫上可是染著大片血跡啊,看得他的心也一跳一跳的。
能這樣站著看起來應該是沒事,可那大片血跡是怎麼回事?這陰沉的氣氛又是怎麼回事?
咦?少爺眼神冷得像冰塊,但卻又讓人看得出來他正怒火高漲,這感覺很熟悉,他的記憶裡曾有一次見到少爺是如此神情。
那時,小姐剛被皇上下旨冊封為皇后,但尚未舉行大婚,卻在要去忠義伯府做客時在大街上遭人擄走,顯然是有人不想她做皇后,蓄意要造成她遭山賊擄走失了清白的事實,當時得知消息後,少爺就是這樣的神情。就在府裡亂成一團之際,當下少爺一語不發忽然出了門。
原來他是獨自一人提了劍去山裡找小姐,他們是雙胞胎,兩人之間總有些神秘的心有靈犀……說是這樣說,但他知道是小姐一向聰明過人又臨危不亂,懂得沿路留下記號。
總之,少爺找到了人,把那山賊一劍了結,把小姐帶回,寒聲吩咐下去,小姐今日因早起時發現染了風寒無法到伯府做客,她未曾出府,被擄走的是小姐的貼身丫鬟,是代小姐去送賀禮的,那丫鬟遭山賊凌辱已咬舌自盡。
當夜,少爺秘密進宮,沒人知道他跟皇上談了什麼。
第二日,山賊的屍首被送到大理寺由仵作驗屍,從山賊的胃裡發現一隻少爺做證說山賊見到他時,情急之下吞進肚裡的令牌,而那令牌上刻著「岳家軍」三字。
岳家軍乃屬於兵馬大元帥岳揚,是大寧最強的一支軍隊,曾立下無數戰馬功勞,而岳揚的嫡女岳楚蘭是知名的京中才女,原本是呼聲最高的皇后人選,岳揚動員了朝中許多人脈想拱自己女兒問鼎後宮大位,最後皇后之位卻落入樓家手中,他自然是不甘心了。
證據、動機、證人一應俱全,岳揚密謀謀害准皇后乃是重罪,不管他怎麼說自己沒有派人擄走准皇后都沒有用,因為少爺「親眼看到山賊吞了令牌」,而仵作也「親手在山賊胃部驗出令牌」。
皇上震怒,收回岳揚兵權,岳揚連同岳家所有家眷流放荊州,永生不得回京,岳家九族永世不得為官,不得參加文武科考。
皇上登基後早想收回岳揚的兵權,因那岳揚自恃軍功,在京中縱容部下無法無天,甚至請大金國的王子到府做客,自己也大剌剌的帶著小妾到大金國做客,這已踩到了皇上的底線。
連他這個微小的人都明白,或許這事真是岳揚幕僚所為,但他們肯定不會那麼笨留下什麼令牌的把柄,究竟是誰要毀了皇后的名節,真相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小姐還是成了皇后,而皇上也順利除去了眼中釘。
現在,少爺當時那肅殺的表情又出現了,令他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不知道少爺又會把事情搞得如何大。他自小服侍少爺,深知少爺性格裡有種跟老太爺非常相似的劣根性,那就是平時可以跟你相安無事,你敬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可一旦有人觸及他的逆鱗,他絕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會讓對方後悔莫及,萬劫不復!對于小姐,少爺的信念一向是只有他可以欺負,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小姐,所以他才會把擄人事件無限擴大,大到任何人站出來說情都沒有用……其實也鬧大到沒人敢站出來說情或提出質疑就是了。
而現在……這就奇怪了,這裡有什麼少爺很寶貴的人嗎?有人招惹了那寶貴的人嗎?不然少爺的眼神怎麼會……
「少爺,您倒是說說話啊!傷到哪兒了,這血……」還有您身上陰寒的氣息……
樓天臨眼波不動。「無事,不是我的血。」
路明直拍胸口。「嚇死小人了,哪個不長眼的亂造謠,說見到縣太爺讓人給刺死了。」樓天臨冷冽地道:「確實有人想對我行兇,孟姑娘替我受了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