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回想起來,她覺得好糗、好懊惱。
但現在她有了心理準備,她一定會緊緊把持住理智,好好的練習如何面對他,絕對不會像今天晚上這樣又蠢又糗。
坐在地上,她不斷的敲打自己的腦袋。
「小茉?」一記清脆的嗓音喚回了連翠茉。
她一臉心虛,看向身後坐著輪椅的女子,「斯華,你還沒睡啊。」
「你怎麼了,為什麼坐在玄關的地板上?天啊,你的臉好紅,是不是生病了?」方斯華詫異的問。
她沒病,她只是全身著火。
她趕緊伸出雙手揚了揚,「沒事啦,我剛剛一路跑步回來,有點喘,只是坐著休息一下。雷德呢,出去了?」她把話題從自己身上移開。
跑步?穿那種淑女鞋?方斯華瞟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原來她腳程這麼快,從工作的餐廳跑回家竟然不到十五分鐘?
不是沒想過要嘲笑這蹩腳的謊言,可是善良的方斯華硬是忍住了。
「有個朋友來找他,出去了。」
方斯華和沛雷德是一對令人羨慕的愛侶,他們在巴黎遇上彼此,儘管方斯華因為一場意外失去了行動能力,沛雷德依然真心守護,他們是連翠茉在巴黎最要好的朋友,也是她現在在台灣的精神依靠。
他們都知道她心裡有個人,卻一直沒有機會見到,也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男人,會讓連翠茉掛念至今。
「別等他了,男人一遇上老朋友,是不會那麼早回來的。」
「我沒有等他,手邊翻譯的工作剛告一段落,腦袋裡都還是那些專有名詞,根本睡不著。」
「那我們來喝點東西好了。」
「好啊,反正雷德不在,我們一起偷喝他的紅酒好不好?」方斯華狡滑的問。
「當然好,等雷德回來看到了,一定會氣死。走,我去拿杯子,再弄點小菜,你先去客廳等我。」連翠茉俐落的站起身,打起精神奔向廚房。
連翠茉做了簡單的下酒菜,打開紅酒斟了兩杯,今天家裡沒大人,她們兩個小女人決定要犯上作亂,反正她們就是以激怒沛雷德為樂。
三杯紅酒下肚,心思敏捷的方斯華索性攤開來問,「你今天看起來有心事。」
自知隱瞞無效,連翠茉乾脆坦白從寬。「唉,斯華,你好恐怖,不管我有什麼秘密,總是瞞不過你的眼睛。」
「誰叫你天生不擅長說謊。怎麼,又是因為你的克雅哥哥?」她習慣用好友孩提時的記憶來稱呼那個男人。
雙肩一垮,「他今天突然來店裡找我。」
在巴黎的時候,他們也常常這樣聚著小酌,對連翠茉來說,方斯華跟沛雷德就像是她的兄長姐妹,她可以盡情的對他們吐露心裡的想法,包括她對梁克雅的思念。
「做什麼?」
她落寞的搖搖頭,「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事實上,他已經連續來了一個多禮拜,天天用神秘客人的身份寫紙條、送禮物給我。」
「唔,寫紙條?這新鮮,都寫些什麼?我愛你、我想你……喂,你說,他該不會是想追求你吧?」吸了一口紅酒,方斯華玩味的道。
連翠茉聲音陡然拔尖,「追求?怎麼可能——」她全盤否定,心裡卻又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為什麼不可能?,總之你給我仔細靡遺的交代清楚。」
「我根本不知道送紙條的人是他,以為只是個陌生客人,所以當他向經理說想要當面跟我說幾句話時就拒絕了。」
「說快一點,後來呢?」她覺得很有趣。
「今天,他明明稍早之前已經來過,也在店裡用過餐了,我下班前,他又突然出現,莫名其妙的點了菜單沒有的東西,我隨便做了碗湯給他,以為他喝完就會走了,誰知道他竟然在外面等我下班,說要送我回家。」
「也許他真的很想念你。」
「才不是,他今天寫的紙條是問我他的手帕收哪裡去了!」連翠茉沒好氣的說。忽地,她想起來,剛剛要寫給他的收納明細還在她的包包裡。
「好,反正那都不重要,你們接吻了吧?」方斯華揶揄。
連翠茉當場嚇了一大跳,心虛的嗆到,惹來一陣狂咳,「咳咳……斯華,你在胡說什麼?」兩隻耳朵跟著燒紅。
「你被種草莓了還不知道嗎?」伸出手指,方斯華輕輕點了下她的脖子。
「啥?他怎麼可以這樣,我要殺了他,臭梁克雅!」
惱羞成怒的連翠茉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慌張的在原地叫囂,那模樣看在方斯華眼裡實在又蠢又可愛。
她奔進浴室,對著鏡子照了又照,卻一直找不到草莓的蹤跡,直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從客廳傳來,才恍然大悟自己被騙。
「斯華,你怎麼可以這樣啦!」她又羞又惱的直跺腳。
「我不過是大膽假設,小心求證,哪曉得你自己沒心眼,秘密也藏不住。」
「你……」算了,她從來就不是斯華的對手。
「小茉,我不懂,你為什麼不讓他知道你們曾經認識的事情?」
「已經太久了,他根本忘得一乾二淨,而且我已經長大,不再是那個茉茉了,我不需要他想起以前的我,只希望他認識現在的我。」
「以前的連翠茉是你,現在的連翠茉也還是你啊!」
「我當然知道,我只是……」
「只是很矛盾,想愛又不敢愛,想走又走不開。」方斯華一針見血的說,「小茉,為什麼要在愛情裡感到猶豫跟自卑?我不懂,你喜歡他,就去努力爭取他,為什麼只要六個月的回憶?人不可能只靠回憶活下去。」
「我以為我只會在這裡停留半年,我以為我會心滿意足的回巴黎,我也以為我不會那麼貪心的……」
「呵呵,為什麼要譴責自己貪心呢?這是很正常的心情啊!我愛上雷德的時候,甚至瘋狂的想要霸佔他的每分每秒,貪心不正是愛情的表現嗎?當我發生意外失去行動能力的時候,也想過我配不上雷德,但那又怎樣,我根本沒辦法忘了他。不管怎麼樣,梁克雅會來找你,證明他心裡還是有你的。」
「……他只是還不習慣突然一個人。」
他來,怕是因為找不到衣物鞋襪罷了,根本無關心裡有沒有她。
「如果不在乎,根本就不會有習不習慣的問題。」
這句話像道雷劈進她的腦袋,霎時,她眸清似水,「所以說……他是在乎我的,即便只是一丁點?」
方斯華露出微笑,「你說呢?何不自己去找尋答案?」
自己找尋答案?問題是,她有面對答案的勇氣嗎?
「不要再掙扎了,跟自己拔河太辛苦,如果心裡有缺憾,就去想辦法彌補,梁克雅不就是那個人嗎?」
會員俱樂部的私人包廂。
梁克雅終於可以擺脫左手臂礙事的石膏跟繃帶了,先前縫合的傷口復原狀況也很良好,雖然留下一道形似蜈蚣的傷痕,不過無所謂,能夠恢復健康最重要。
他聽著音樂,指尖悠閒的在桌面敲打節拍,須臾,他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喝完面前兌水的威士忌,起身準備離開。
「咦,你這麼早就要走了?阿書還沒到啊。」康澤爾嗅出不尋常。
「你等他慢慢喝吧,我還有事。」
「什麼事?找女人約會?」
約會?他們這樣算是嗎?挑挑眉,梁克雅不置可否。
康澤爾難掩驚訝,「沒反駁,看來是真的了?誰,你真移情別戀了。」
他掩飾的輕咳一聲,「我只是要去接翠茉下班。」
瞇起眼睛,康澤爾吹了聲口哨,「溫馨接送情,克雅,看不出來你也有這麼純情的時候。」
「你少囉唆!」他純不純情不關別人的事,別想來調侃他。
「好,我不囉唆,只是想提醒你,可別曖昧了一陣子,緋聞女主角又變成別人的新娘,那你就永遠別想翻身了,倒數第二個男朋友。」
「你什麼時候嘴巴變得跟阿書一樣討厭了?少把翠茉跟那些不相干的女人扯在一起,不管用什麼方法,這一次我都會讓她重新屬於我!」
說完,他眸光犀利,態度篤定的離開俱樂部,趕在時間前抵達巴黎小館。
時間抓得恰恰好,他才剛拉起手煞車,那小女人的身影就出現了。
一上車,她馬上把手中的粥交給他。
「冷的?」他表情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這是我白天在家裡做的,總不好在上班時間幫你煮東西,你回去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我不知道怎麼拿捏瓦斯爐的火候。」他臉垮了下來,當場耍賴。
「如果你不會,就放進微波爐加熱三分鐘。」她想起另一個方法。
梁克雅聞言眉頭打結,巴不得把發明微波爐的傢伙抓過來通扁一頓,「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微波加熱的食物。」他繼續耍任性。
「可是我們店已經打佯關門了,我又跑回去使用廚房的話,萬一被老闆發現,會不好交代。」
「你跟我回家,用我的廚房熱給我吃,好不好?」他期盼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