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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     莫顏

  姑娘們忙著整理行囊,紀管事忙著指揮苦力,將笨重值錢的東西裝入箱子裡,準備三日後搬上馬車。

  反正要離開了,所以這幾日也不做生意了,就算開張也沒多少客人,大伙忙著收拾,整個月華坊鬧烘烘的,沒注意到此時,有頂轎子停在大門外。

  轎夫恭敬的將轎簾掀開,俊挺的身形下了轎子,無聲地跨入月華坊雕工精緻的大門,炯銳有神的眼將現場掃了一遍。

  有人忙著吆喝指揮,有人忙著搬運,現場一片凌亂吵雜,沒多少人注意到那無聲走進的身影。

  「讓開讓開,別擋路,要是東西砸到腳,我可不負責啊。」紀管事一邊指揮苦力,一邊大聲的要人讓出一條路,發現有人擋住了路,便大聲指責。

  「喂,你是聾子嗎?別擋著路,快點讓——」當看清對方的相貌後,紀管事嚇得立即住嘴,還不由自主的忙倒退一步,撞上了苦力,讓苦力抬著的箱子,嘩啦嘩啦的掉到地上。

  「大大大——大人——」紀管事顧不得倒塌的箱子,嚇傻的他瞠目結舌地瞪著項少懷。

  原本吵雜的現場,在發現項少懷的出現後,全都停止了動作,屋內瞬間鴉雀無聲,一片寂靜,一雙雙驚訝瞪大的眼,全集中在巡撫大人身上。

  黑如染墨的眸子,威嚴沉斂地看著紀管事,淡淡的開口:「明月在哪?」

  「她……在明月樓……」

  「怎麼走?」紀管事一手指著往內院的方向,張著嘴,還來不及吐出一個字,項少懷便直接越過他,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雙手負在身後,邁開沉穩的步伐,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

  明月樓的閨房裡,此時正忙得不可開交,主僕兩人也忙著走來走去,將要帶走的衣物一一打包裝箱。

  「小姐,這個要帶走嗎?」

  「不用。」

  「那這個呢?」

  「帶走。」關明月一邊整理私人物品,一邊回答袖兒的話,她自個兒也捲起袖子,動起手來整理行囊。大部分值錢的東西,她早就命人拿去變賣成銀子,放到錢莊裡,剩下的,都只是些小東西或衣物而已。

  「小姐,我好捨不得呀!」袖兒不由得歎了口氣,到現在仍不敢相信,她們就要離開月華坊了。

  「我也是呀。」美眸將這冬暖夏涼的雅致樓閣,仔仔細細地瞧了一遍,她心中也萬般不捨,但她心中真正不捨的,是那個男人……

  哎,不想了,因為想了就有氣,說好不再想他的,何況想也沒用,只會觸景傷情,她要快快將他的影子甩開,不想讓自己落入顧影自憐的情傷中。

  收拾收拾!她振作起精神,還有好多活兒要做呢,她一邊這麼想著,一邊在堆滿雜物的房中走著,卻不小心絆了下,突然失衡往前跌去,碰撞了其他東西,一頭栽進了放滿衣裳的大箱子裡,連帶其他東西也倒下,她整個人幾乎成了倒栽蔥。

  「唔——袖兒——快來幫我——救命呀——」她慌亂的掙扎,被壓在雜物當中,唯一還露在外頭的兩隻繡鞋兒,不停的搖晃著。

  「哎呀,小姐!」袖兒驚呼出聲,正要趕忙伸手把小姐「拔」出來,卻有人先一步上前,在看清對方之後,袖兒不由得呆掉了。

  「救我——」快被悶死了,她含糊地叫著,奮力的掙扎,直到一雙有力的手臂伸入衣物堆裡,環住她的纖腰,輕而易舉的將這個小東西抱起來。

  明月大口的吸著氣,還以為自己要悶死了,仍然心有餘悸,一時無暇去注意自己落入寬闊的懷抱裡,直到她抬起的眼剛好迎上一對深邃幽眸,頓時整個人怔住。

  救她的,並不是袖兒,而是項少懷。

  她先是驚訝的瞪大眼,不一會兒拉下臉,冷冷命令。

  「你來幹什麼?放我下來。」她掙扎著,但項少懷並沒有放下她的打算,倒是反過來問她。

  「為什麼離開?」

  「這不關你的事,誰准你進來的,快放我下來呀!」掙不開這雙有力的臂膀,她只好改而命令袖兒。「袖兒,把他趕出去!」袖兒見到巡撫大人親自登門上青樓,早就驚訝得回不了神,畏懼大人都來不及了,小姐竟然要她趕大人出去?這這這——她哪敢呀?

  「你還發什麼呆,快幫我呀!」

  「小姐——」袖兒居然要哭出來了,心神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先退下吧。」項少懷一句命令,就是有讓人不敢不從的威權在。

  「是,大人。」袖兒提起裙擺,忙退了出去。

  「啊,袖兒——快回來——」見袖兒像逃命似地退出房外,明月氣呼呼地瞪回項少懷。「你竟敢命令我的丫鬟,什麼意思啊你!」她邊說,邊用食指在他胸膛上戳,最好可以戳出幾個洞來。

  這人不但不放開她,薄唇竟勾起俊逸的淺笑。

  「你精神很好嘛。」他原以為,外頭傳得滿城風雨的謠言,會讓她一蹶不振,當現在瞧見她不但有精力罵人,神色氣態都不錯,便放心了。

  「我當然好啦,怎麼,你巴不得我不好嗎?對不起,讓閣下失望了。」掙脫不了,她只好繼續窩在這副有力的懷抱中,發現他還是那般俊挺好看,讓她平靜無波的心湖又被攪亂了漣漪。

  他來做什麼?他不是不想看到她嗎?

  「為什麼把月華坊賣了?」

  「不關你的事。」

  「明月。」當他柔聲喚著她的名字時,她的心突然硬不下來了,當兩人如此靠近時,她實在無法逼自己真正冷淡面對他,幾個月未見的人,突然直闖她的閨房,就為了質問她為何要離開,他到底想幹麼?

  為什麼偏要這時候來質問她?這很重要嗎?

  「月華坊生意一落千丈,不得不關門大吉了,你現在高興了吧?你不是一直想封了月華坊?恭喜大人稱心如意了,以後不會再見到我這個眼中釘。」他下巴繃緊,慍怒的語氣中有著壓抑。

  「你該明白,我並無此意。」

  「不,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刻意疏遠我,身份尊貴的你,害怕我這個低賤的歌妓辱了你的名聲。」「胡說!」他低斥,因她這話而深深感到不悅。

  「我胡說?那我問你,這幾個月來為何避不見面,對我不聞不問?」她雙目不移的直直看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這就是項少懷痛苦的地方,他這輩子,沒想到栽在一個女人的手上。

  他想要她,這份渴望隨著日子越久,在心中扎根得越深,她的一顰一笑和刁鑽嫵媚,始終令他無法忘懷。

  這女人數度頂撞他,他該厭惡才是,卻驚訝的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目光無法離開她,還該死的喜歡她。

  本以為讓自己忙於政務,可以將這份渴望沖淡,卻在震驚的知道她即將離開的消息後,再也無法沉默。

  「你說話啊,為什麼不吭聲?」他咬著牙。「你是皇上的女人,我不能碰你。」她冷言嘲諷。「為什麼不直接承認,說你沒膽子,怕大好前程毀了?說穿了,你是怕自己丟了官,兩相權衡之下,你當然選擇高官祿位!天下年輕貌美的女人多的是,你何必為了我這個卑賤的青樓女子自毀前程?」這話再度惹怒了他,讓他臉色轉為鐵青,眸底燃了火,這女人就是有激怒人的好本事。

  女子無才便是德,而太伶牙俐齒的女人,更加禍水,偏偏他喜歡上這個禍水的女人,也早就想狠狠教訓她一下,而最直接的教訓方法,便是封住她的嘴。

  薄唇猝不及防地罩下,吻住她張嘴不休的唇瓣。

  這一回,她可沒那麼好打發。

  啪!不客氣的在那俊容上打了一巴掌。

  項少懷的左臉,傳來火辣辣的疼痛,令那張嚴峻的面孔更加憤怒。

  火舌再度烙下,硬是攫住她的唇。

  啪!第二道清脆的巴掌聲,打在他的右臉上,他的臉色很嚇人,卻同時冷靜得令人畏懼。

  這兩巴掌,不但沒阻止他,反而惹來他更強烈的征服,硬是要吮吻她倔強的小嘴。

  當粉掌第三度甩來時,大掌一揚,將兩隻玉手牢牢鎖在鐵掌裡,彎到她身後,一雙臂膀也順勢環住她,將她柔軟的身軀緊密地壓在他的胸膛上,兩人的鼻息,僅一寸之隔。

  這個嬌軟柔弱的小東西,以嫵媚動人名聞遐邇,面對他,卻無理跋扈不饒人,光是那兩巴掌,若傳了出去,足以讓她再度身陷牢獄,但這些都及不上她剛才所說的話,令他真的真很生氣。

  她將他當成了什麼?貪生怕死之輩嗎?

  向來冷靜自製的情緒,因為她的這番話,而心緒洶湧沸騰,他無法容忍她這麼看他。

  明月雙手被他牢牢縛在身後,動彈不得,身陷在他雙臂之間,這曖昧的姿勢令她心兒怦怦直跳,也讓她屈居下風。

  他看起來很生氣,黑眸簇著兩團火,灼亮得嚇人。

  她頭一回瞧見他這一面,感受他渾身散發的怒氣,神情卻森冷無比,像是失控前的警告,她只要敢再說一個字,他一定會懲罰她,而這種懲罰,絕對會讓她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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