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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頁     綠痕

  實力相差太多了……哪怕他再閉關數百年,也恐怕……

  「你做了何事?」接下一掌後迅即退開的鬱壘,將掌心移到身後兀自握緊,不願承認地看著勝券在握的他。

  「秘密。」懶得再隱藏實力的無冕,邊說邊賞了他兩記掌風,而後將兩眼橫向也是一臉詫異的藏冬,「怎麼,就連戰神都不願當了,你還有興致來這攪和?」

  壓根覺得自個兒又在暗地裡被坑的藏冬,面上儘是一派的悔不當初。

  「我是奉天帝之命。」誰想來這兒賭性命呀?若不是擔心鬱壘會在無冕的身上栽了個跟頭,沒法達成天帝之命遭到重責,他哪會捨命陪君子的來這?

  無冕冷冷一笑,「那你們今日可真來錯了地方。」

  劃破天際的刺眼金光,在三造紛揚起手中的神兵利器一同躍上天際之時,蠻橫地搶走了春末穹蒼的丰采,躺在海崖崖處桃樹下的繁露,迴避地別開了眼,溫柔地看著受了她生重一掌,仍是拚盡全力也要找著她的子問。

  「別怕,不用那麼害怕……」她伸手輕拍著子問以扯下的衣袖緊壓著她傷處的手。

  「為什麼你要來這?為什麼你不好好待在天女宮裡繼續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你來這究竟想做什麼?」萬般不捨她這般的子問,邊責備她邊連點她數大穴,以期能夠暫時阻止那湧出的血勢。

  她低聲輕歎,「因那樣的我並不快樂。」

  比起始終站在原地等待著的夢,四處流浪過的夢,或許較易實現。

  曾經,在無冕出聲點破之前,她活在一個保護得極為安適的圈圈裡,從沒看過什麼風雨,也不知道什麼是眼淚,直至無冕令她無地自容,令她看見她的幸福競有一部分是建立在子問的保護下之後。她才明白,子問總像要在風雨裡淡去的身影,其實有多麼替她著想,而身處在那座神界裡,又有多麼地為難。

  面對著無冕的奚落,她無法反駁,因事實就是這般,她就和其他眾神一般,只要能滿足現狀,就不看不聞不問,也不管時常為他人一力承擔的子問,代他們做了許多不該做之事時,是否不願,是否只想安慰著他們,她從來就沒有為別人付出過什麼,她只是一味地接受,也認為理所當然。

  在於問離開了神界後,她雖急於尋找,可那日與無冕一見後,她清楚地知道,她沒有辦法鼓起勇氣再見子問一面。

  比起難以面對慚愧的自己,或許刻意迫她面對現實的無冕,還較她來得瞭解子問,因她,看不見始終都不讓她瞧見眼淚子問。

  「別動,不要動……」眼看她傷處不斷汩汩沁出的鮮血染紅了春草,怎麼也沒法止血的子問只好用力壓住她的傷處。

  「不要怕。」等待了那麼久,也準備了那麼久後,她總算,可以在今日釋然地開口說出這句話。

  「繁露?」子問不確定地看著她的眼眸。

  「不要怕你早晚都要與人別離,所以心事都不敢交給別人。你可以說的,你也可以放心的,因我們從來就不打算棄你而去。」

  聞言的子問當下怔住。

  「我只是……」她試著想開口解釋,卻被繁露的低語給蓋去。

  「你不想連累我們的心情,我明白,只是這般看著孤獨的你,我會很心痛的。」回想著她記憶中的子問,繁露怎麼也不想再看往事一回。「從今以後,要愛、要恨,都放手去做吧,不要怕沒有時間、不要怕沒有機會,更不要怕在你得離開時你會放不下。」

  恍然間,仙海裡的這座島嶼上,什麼私心與利慾彷彿都不再存在,時光就靜止在這一刻,清楚聽見她說了什麼的子問,身軀微微一怔,而後在繁露知解的目光下,不得不與她心中的脆弱面對面。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就藏得很好的……

  子問兩手緊掩著唇,哽咽得難以成言,因她怎麼也沒想過,她最是不想讓人知道的那一份傷痛,在繁露的眼裡,竟是那麼地透明,即使是她只敢放在心底偷偷仰望,卻從不敢指望它能成真的希望,自繁露的口中說山後,彷彿就成了日後真可以實現的救贖。

  記憶中,總是害羞膽小躲在她身旁的繁露,笑意就像春天,就像每一日自雲海那一端升起的暖陽,繁露總是在她最寂寞的時候守在她的身旁,就算是從不明白,卻也從不開口過問她不願提及的一切,繁露就像是一種安心的存在,雖不能提供一具像是滕玉可以倚靠的胸膛,可總默默地瞧著她的背影,看著她走過的每一個腳印。

  側首看著草地上那一雙為了救她的滕蛇,一蛇已死,一蛇雖也已遭傷,仍是恪盡職責地一心想要爬至子問的身畔。

  原本先前還有一絲擔心的繁露,心中最後的重擔總算是放下,她抬手輕撫著子問的臉龐。

  「我和那對滕蛇的主人,都是心甘情願的,你真的不欠我們什麼,相反的,是我們硬要給你的,所以你不要自責也不要怪任何人,是我選擇了今日,因此我不後悔。」

  「我帶你回神界,我去求天帝救救你,」再也無法多聽一句的子問,一手緊按著她的腹間,一手勉力地要將她扶起,可繁露面上卻帶著滿足的笑,拉來她的雙手緊緊握在掌心裡。

  「不,我累了,也不想再回去了。」在離開神界後,頭一回,她覺得自己是如此的放鬆與自由,再也不必為了心上的懊悔,而在黑夜的影子裡,暗暗地責備著自己,是否與他神一般,從來沒有伸手拉過子問一把。

  「別這樣……」子問任由淚珠一顆顆跌墜在她的身上,低低地向她請求,「繁露,別這樣……」

  繁露直視上方正值花季,爛漫地盛綻遮蔽了天際的繽紛花兒。

  「我想在這兒,再陪你看看桃花,聽聽海潮,就像我們以前曾有過的天真歲月一樣……」

  也許在未來,在某個日光明媚的日子裡,她們可以放下一切的心事,盡情迷失在森林中。

  去探訪那些在她們不得不選擇之前,天真的心情。

  去發掘那些在她們不得不長大之前。純粹的表情。

  或許沿途上她們都變了,在不知不覺中;或許她們都對不起自己,或對得起自己地成長了。

  只是在長大了後,她們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是否勇敢些了?

  是否不再害怕了?

  抑或是,仍舊,什麼也不知道……

  「子問。」她微笑地叮嚀,目光一片清純乾淨,「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也永遠不會問,我只知道,你是我很重要的一個朋友,因此你要好好善待你自己,好嗎?」

  「繁露……」低首看著她愈來愈蒼白的臉龐,滿心恐懼的子問連忙再按緊了她的傷口一些,「繁露?」

  深深吸了口氣後,慎重地再望她一眼,繁露滿足地合上眼,任由枝啞間的溫暖日光灑落了一身,以及拂面而來的海風,是如何地捲走了子問心若刀割的泣音。

  「繁露!」

  不知情的海風,吹揚起一地落在殘辦上的珠淚,吹散所有不捨,帶走所有眷戀,在那凋零的時分,一朵花辦款款飄過藏冬和眼前,不語地看著他身上又遭銳劍所劃下的新傷。

  「喂,你能不能爭氣點?」眼見他又不小心挨了一劍,鬱壘忙不迭地縱身至他的面前,揚起劍再替他擋下無冕全然不留情的另一劍。

  藏冬邊喘著氣,邊不客氣地回那個傷況只比他稍稍好一點的同僚一槍。

  「少在那五十步笑百步……」臭小子,有本事說大話,那就憑一己之力撂倒無冕那傢伙啊,在這節骨眼上逞口舌之快哪會有什麼用處?

  同時左右開弓還游刀有餘的無冕,不以為然地看著他兩百年難得一見同心協力的模樣,有些分心的他,很快地回過神來,才想一鼓作氣解決他倆時,不意卻瞧見在底下的海邊崖岸上,子問那一頭迎風飄揚的長髮,以及在海面上,那一艘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船隻。

  隨著無冕的目光看去,赫見無冕所看為何時,藏冬只思索了半晌,即在擊回無冕的一掌後,扭頭大聲朝鬱壘交代。

  「這兒就由你先頂著!」

  「什麼?」鬱壘忙以兩手撐住手中之劍,勉強抵擋住無冕的下一擊,「慢著,你上哪去?」

  沒空交代細節的藏冬,一拋下了他孤軍奮戰,即以從未有過的速度趕至崖岸邊,朝那個面無表情的子問情急地吩咐。

  「別呆愣愣的杵在這了,能走就快走!」她還賴在這作啥?

  她以為今日能夠活著離開這座孤山的幸運兒能有幾個?

  在繁露已然走遠後,面上淚水不知為何已乾涸的子問只是靜站在原處,不為所動地瞧著遠處的無冕。

  光看她的模樣,藏冬也知她在想什麼,他沒好氣地探出一掌拖回舉步欲走的她。

  「不要傻了,你不是他的對手。」現下她再過去,也只是去扯鬱壘的後腿而已,他可不希望他們三個的小命,在今日全都葬送在那個不知是練了啥蓋世神功的無冕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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