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前他原以為已是十拿九穩,絕不會出現在此與他競爭的子問,早已站在遠處的桃林裡,狀似恭候他的大駕。
她居然……沒死?
那只收留她的鬼輩,究竟是用了什麼法子才讓她苟延殘喘至今?還有,她先前不是把話說得挺好聽的嗎?什麼鬥神之位非他莫屬?若真是如此,她沒事還來這湊什麼熱鬧?
「很訝異我會出現在這嗎?」能夠看到他那張出乎意外的臉,也不枉她夜半即來到仙海之外,使出她幾乎不曾用過的佛法入侵天帝的結界了。
「我只訝異你居然還活著。」無冕不屑地撇過臉,兩眼不疾不徐地搜索著四下,「刀靈與劍靈呢?」
她搔搔發,「我叫他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去了。」雖然她在一登島後就向那兩位神色不善的男女清楚說明了來意,只是她還是不認為,那個滿面殺意的劍靈,真會聽從她的建議。
「躲?」他聽得兩眉直朝眉心靠攏,沒好氣地問:「你究竟還想不想得到神之器?」大費周章踏上這座孤山的,哪個不想獲得那至高無上的力量?就只有她這個客居神界的怪胎老是對常態反其道而行。
「老實說,不想。」難得在他面前坦誠的她點點頭,也不管他的臉上是否又再次冰霜覆面。
「你來這兒的目的,就只是為阻止我?」無冕挑了眉峰,看向她的眼神盛著十足十的猖狂。
「你的面子沒那麼大。」她一把澆熄他老是過剩的自尊心,「我想阻止的,是任何一個想得到神之器的眾生。」
壓根就不訝異她會這麼說的無冕,沉吟了一會兒,以指輕點著面頰。
「讓我猜猜,這回你又是為了那座小小人間?」哼,說來說去,她還能為了啥?那座獨獨只有她才會去在意的人間,簡直就是她的心頭肉!
「不然,你以為我還會為了什麼而來?」他以為他是頭一日才認識她嗎?
「你以為我會成全你嗎?」無冕狀似不經意的輕笑,而後迅雷不及掩耳地起掌。
試著接了他幾掌後,隱約中,某種怪異的感覺,隨著無冕的每一個欲置她於死地的動作直泛上子問的心稍,她強忍住自身子裡傳來的陣陣疼痛,不希望她身上的舊傷在這時為她多添亂子之餘,掩飾性地贈了他幾記佛印。
眼尖的無冕,在注意到了她欲隱藏傷勢的一些小動作後,悶聲哼了哼,眼看她似乎毫不掛意她自身的情況,甚至連劍也拔出來了,他隨即抽劍架在她的劍上,止住躁動的兩方。
瞪看著她那張義無反顧的面容,他不禁心火四起。
「今日,你是特意來送死的嗎?」都已是半死不活了,她居然還敢拿最後一點的小命來這裡護衛她的人間?
「就算會死,我還是得盡全力搏一搏。」她旋過身,一劍直朝他劈下,而後隨之一愕。
就連用劍也不必,只單單一掌就握碎了她手中之劍的無冕,慢條斯理地拍去手中的碎劍,心情甚好地朝她揚揚眉。
「就憑你這點本事7』
子問難以置信地張大了眼,赫然發現這名舊日同僚,此時此刻在她的面前,簡直就是判若兩神。
「你究竟做了何事7』不可能……這不可能,倘若他只是閉關修練,絕不可能在短短數月內神力精進成以往的兩倍。
他就算再修練數百年也不可能有此成果。
「待你到了黃泉之下,我再考慮要不要知會你一聲。」無冕揚起左掌,虛應一招,待她全心全意地防備著他的左手之時,在暗地裡,他在右掌蓄滿了神力,看準了時機,在她一掌襲向他的喉際,而他偏閃而過時,下一刻,他的右掌已來到她的額際之前。
即將罩頂的掌心,並沒有來得及拍下,在那命懸一線的當刻,自她的袖裡竄出兩條色澤有若黃玉的滕蛇,只在眨眼瞬間就分成兩處爬竄至無冕的袖裡,措手不及防的無冕,只來得及在兩蛇自他的衣領竄出,張口欲往他的頸間咬下之前,及時捏死其中一隻,卻沒法阻止讓失了準頭的另一蛇咬上他的肩頭,不得不因此鬆手放開子問:
遭咬一口的他,在肩上的滕蛇還想咬下第二門時揚掌拍開了它,趕在毒性發作前,他一劍削去了肩上的一塊肉。隨後劍尖轉了朵劍花,直往子問的胸腹之間刺去。
「你以為那只多事的鬼輩還能救你第三回嗎?」
做好了準備,打算赤手空拳接下這一劍的子問,眼前的景物忽地一亂,身子亦遭來者一掌給擊退了原處,而不及收勢的無冕,難以置信地瞧著手中之劍就這般生生地刺進了繁露的腹間。
「你……」
受了一掌後,按著傷處勉力站直身子的子問,雙曰止定在繁露身上不斷沁出鮮血的傷門上。
「繁……繁露?」
繁露回過頭看了她一眼,二話不說地在毫無防備的她身上再轟出一拳,直將她震離她與無冕的眼的,跌落至山坡腳下那一處靠近海邊的巖岸上。
因她兩手緊捉住劍身,怎麼也不退讓,抽劍不得的無冕才打算在劍柄上施力,但在這吋,他卻看見繁露面上的笑。
「你笑什麼?」
唇邊溜下一縷血絲的繁露,緩緩地抬起頭。
「你不是說過……我們這些神,也真夠自私了?」那日他所說過的話,她從無一日曾遺忘過,也因此無一日不後悔過。
「那又如何?」
「現下我就回答你,這就是我對友情的深度。」她笑了笑,覆在他劍上的雙手,驀地強拉著劍身直往自己的方向刺去。
不惜以身就劍縮短他倆之間的距離後,僅只在一瞬間,繁露已來到了無冕的面前並傾盡全力擊出掌。沒料到她競這麼做的無冕,在胸口挨了她一掌後,頗為錯愕地低首看著她的腹間,只見手中的長劍劍身已穿過她的身軀,原本掛在她面上的笑意,在無冕回過神來吋,很快就化為烏有。
穿在戰袍底下的天絲軟甲,緩緩自無冕的戰袍裡掉了出來,化為一地的塵與灰,繁露睜大了眼眸,沒想到那件由天帝在神魔大戰後親賜給他防身用的軟甲,他竟會穿在身上。
在繁露能來得及再補上一掌之前,無冕快她一步地將五指扣鎖住她的喉際,再一鼓作氣地將手中之劍往前推,再次拉開了他倆之間的距離,無動於哀地看著她嘔出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只可惜你的死並不能改變什麼,當然,也不可能阻止我得到神之器。」說起來,以前他還真是小看她這個天女了,今日能夠讓他大開眼界,也算是不枉他先前插手管過她與子問的閒事一回。
「無所謂……」面容上盛滿痛苦的繁露,仍不死心地奮力伸長了雙臂,直想再給他一擊,「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我在乎的,只是子問……」
他微微一哂,「既是如此,你說,我怎可不再助你一臂之力?」
前來仙海孤山的沿途上,備受各界無法踏入神界仙海一步的眾生騷擾,因此大大延誤了時辰的兩名神界戰神,在總算擺脫了後頭的追兵終於能踏上孤山時,所見的頭一個景象,即是繁露自高處墜落的身影。
「不好,來遲了……」藏冬滿頭大汗地看著遠處那個遭無冕一掌打飛的女人,一時半刻間,並沒有將她的容貌給認出來。
「這還不都怪你一路上拖拖拉拉?」深怕無冕已得逞的鬱壘使勁瞪他一眼,而後心急地在四下尋找著,「神之器呢?」
「不在無冕的手上。」曰光仔細地在遠處無冕身上搜過一回後,藏冬瞇細了眼看向一旁,卻在瞧見坐在海崖之畔,雙手緊抱著繁露的子問時猛然一頓,「她……她們為何會在這?」
「別愣著了,這事等打倒了無冕再問也不遲。」在無冕發現了他倆,也以無人能阻之勢前來時,鬱壘可沒空去管性命以外的事。
早就算準他倆定會趕來的無冕.非但不對他倆的/一現感到憂心,相反的,在他的面上還刺眼地掛著躍躍欲試的神情。
「你們可終於來了。」他倒要看看,天帝倚重的這兩位戰神,該怎麼與已脫胎換骨的他匹敵。
不假思索地,藏冬與鬱壘在無冕快速地躍至他們面前時各自揚起一掌,當無冕左右掌心與他們對上的那一刻,整座孤山隱隱地顫動,驚飛了一林的飛鳥,亦震懾住奉天帝帝諭而來的兩位戰神。
整隻手臂麻痺得幾乎什麼知覺都沒有的鬱壘.很難相信方才與他對上一掌的,即是那個往日埋首於武將林內,不在戰事上爭功,也不與任何神計較的小小武將神,在這一刻,他倏地回想起那一日無冕站在天帝的面前,揚聲放話要天帝刮目相看時的模樣.以及無冕又是如何地讓武將林中大多數的武將神敗倒在地的景況。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到.士別不只三日後,一晃眼,無冕已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神力高深莫測的陌生人,再不是當年那個在天帝面前委曲求全的小小武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