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咖啡屋的營業時間是早上十一點開始,一直到晚上九點為止,平時還有兩名正職員工輪早晚班,負責招呼絡繹不絕的客人。
美麗的老闆娘通常在十點左右才到店裡,在前一天晚上她會先囑咐工讀小妹準備好隔天要烘焙的材料,她人一到,就可以進行當天要搭配咖啡所需的甜點製作,並在開店前順利完成。
甘寶兒的手很巧,像是魔術師的手,她能同時兼顧十幾種糕點的烘烤和揉制,在烤爐當聲響起時迅速取出成品,再立即放入手邊待烤的麵團,一氣呵成。
由於她早到了兩個小時,所以時間上掌控得宜,多烤了蔓越莓蛋糕和胡蘿蔔蛋糕,還烤了一條全麥吐司給卓香苗當往後三天的早餐。
十一點整,銅鈴聲響,第一位客人推門而入。
「席娜,給我一杯歐風冰咖啡。」
席娜是甘寶兒在店內所使用的名字,大部份的熟客並不知曉她本名。
「嗯!請稍待。」她面無笑容,僅勾唇一應。
杯中加入果糖,碎冰至三分,再加入冰塊至八分滿;將曼特寧咖啡、奶精粉趁熱在雪克壺中攪勻至融化。
只見纖纖素手輕輕搖晃冰塊至冷卻後倒入杯中,加入威士忌。
上擠一層鮮奶油,淋上焦糖,放紅櫻桃裝飾,一杯歐風冰咖啡完成。
「席娜,我要摩卡奇諾咖啡。」
「席娜,來杯香橙咖啡,再來一盤豆渣餅乾。」
「熱死人了!席娜,快給我一杯特調冰咖啡……哇!巧克力蛋糕看起來很好吃,也給我一份……」
銅鈴聲不斷的響起,一個又一個的客人接二連三地走進街角的咖啡屋,熟門熟路的和吧檯後的老闆娘打招呼,不需帶位,自個兒找位子坐下。
還不到十二點,店內座位已有八成滿,現煮的咖啡香氣溢滿一室,混著淡淡的糕餅甜香,一片的寧靜祥和。
不過幾名來得勤的熟客總會在輕聲談笑間有意無意地繞著美女老闆娘,看似打趣,實則打探她不與人談論的私生活。
「席娜,整天守在咖啡屋裡,也沒見你外出約會,男朋友不介意嗎?」對她抱持著好感的宅男A故作不經意地發問。
柳眉輕揚,冷冷的道:「如果咖啡喝多了會讓你神智不清,我建議你少來光顧。」
一說完,她隨手放上一片檸檬,霜凍冰咖啡立即送上另一名客人手中。
她可以同時一心多用,研磨咖啡豆時用刮皮刀削些萊姆皮細末,一手攪拌濃咖啡,一手挖出冰淇淋球,瞬間完成飄浮冰咖啡。
「哎呀!席娜,別把人家的好意當驢肝肺,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伴陪你,老是看你形單影隻,我們這些老客人也會心疼。」公務員打扮的中年男人喝著香濃咖啡,不忘大力推銷工作單位裡未婚的新進同事。
這年頭,雞婆的人很多,只要看到相熟的人身邊沒個伴,就會熱心地問上一句,自以為在做好事。
「我不曉得喝咖啡也會醉。」甘寶兒聲線偏冷,與室外的高溫氣候截然相反。
艷陽高照的柏油路上,蒸發著肉眼看不見的水份和微塵粒子,強烈光線照射下,反射出陣陣炫光,讓人感覺更加炎熱。
此時若來杯消暑的冰咖啡,頓時沁涼透心,抱持著這想法的人不少,因此咖啡屋裡湧進許多因天氣太熱沒了胃口的上班族,一下衝散吧檯旁的對話。
從不聊私事的甘寶兒始終酷著一張臉,忙碌但有節奏的調出一杯又一杯的咖啡,應付客人不同的需求。
午後兩點突然響雷陣陣,下了雨勢不算小的雷陣雨,潮濕的天候帶走不少客源,同時也還回原先的平靜。
通常下午三點到五點間會掛上暫時休息的牌子,這段時間算是員工的午休,趁機補足能量,才有體力繼續晚上的工作。
而這時候也是早、晚班工讀生交接的時間,上夜校的卓香苗等著搭車上課,另一名大二生則準時上工,接手她的工作。
就在大伙放鬆的這一刻,一輛不起眼,甚至有些過時的寶藍色車子駛過十字路口,然後又發現開過頭似地倒車,停在禁止停車的雙黃在線。
車門一開,走下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他戴著誇張的紋刻造型墨鏡,若有所思的搓著下顎,猛盯著街角咖啡屋的招牌。
一會,他又把車開走,停在較遠的路旁,寬大墨鏡未取下,步行走回街角。
他探頭探腦的反覆對照手中的紙條,略帶緊張的試推著玻璃門。
門未關,一推即開。
老實說,他被門上的銅鈴聲響嚇了一大跳,猛地抽氣一聲,輕手闔上門。
在非營業時間上門,他的出現引起店內所有人的注意,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暗自猜想他不是太白目便是走錯地方。
唯一不為所動的是正在擦拭咖啡杯的老闆娘,她目光低垂,專注著吧檯內的工作,渾然不覺有人走近。
直到一道陰影遮住她頭頂的光線,她才微微抬起頭,直視眼前陌生的男子。
「要喝咖啡再等三十分鐘—」
甘寶兒清冷的嗓音才一揚起,宏亮的男音幾乎是同一時刻發出,沉厚有力的壓過她清軟聲調。
「請你嫁給我,我們結婚吧!」
一顆大鑽戒亮了出來。
第1章(2)
此言一出,除了當事人外,包括扛著咖啡袋的送貨員在內,在場人全都鴉雀無聲,悄悄吸氣,目光驚駭地望向不知從哪蹦出來的神經病。
每個人都有所謂的地雷區,碰不得、踩不得,最好連提都別提到一個字,聰明人該明哲保身,勿輕易觸碰此等危險區域。
偏偏有人明知故犯,存心找死。
常來街角咖啡屋的客人皆十分明了一件事,煮咖啡手藝一流的老闆娘有個不能碰的禁忌,那就是和婚姻有關的話題,誰敢以此拿她當消遣對象,馬上免費請人喝咖啡——
從頭淋下。
所以有意追求者眾,但敢付諸行動者少,大都口頭上暗示,先試試風向,再來決定要不要冒險。
不過到目前為止,陣亡的人數屈指可數,因為大部份人採觀望態度,不想誤觸地雷,成為拒絕往來戶,錯失每天一杯的香醇咖啡。
「抱歉,我沒聽清楚你說什麼,麻煩你再說一遍。」纖纖十指將落於面頰的髮絲往後一撥,夾於耳後。
抽氣聲更大了。
瞭解甘寶兒的人都曉得這是她發怒的前兆,聲音越平和,平靜得彷彿深山一泓湖水,那就表示水深處暗藏伏流,大意者往往會被拖往湖底溺斃。
當下所有人都開始祈禱,期望這名長相養眼的大帥哥懂得看人臉色,趁早打消尋死念頭,別往火山口跳。
更有甚者,早該搭公車到學校的卓香苗已站往門邊,等著拉開門送客,以免有人遭逢意外。
但是,不知死活的傢伙大有人在,尤其是眼前這一位,他再度興匆匆地揚高性感的唇,熠熠發亮的雙眸燦如金色陽光。
「我說我要娶你,我們生一窩小孩,共組充滿孩子笑聲的大家庭。」他敞開雙臂,歡迎她投入他懷抱。
可惜他等到的只有一記冷視。
「佑民,去查查附近的醫院有沒有通報脫逃的病患。」甘寶兒神情平靜,語氣平淡的無高低起伏。
「是。」
一旁晚班的工讀生真的很宅,他一推厚重的深度近視眼鏡,掀開筆電先開機,再插上三G網卡,準備上網查詢。
但他還來不及按下鍵入,一隻修長食指像變魔術一般輕輕一彈,剛開啟的畫面瞬間花團錦簇,進入國際花卉網站。
僅在眨眼間,快得讓人無法反應。
「放心,本人沒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這點我的家庭醫生足以證明,我身心健康、無不良嗜好、熱愛大自然和做家事。」他侃侃而談,毫不忌諱別人詫異眼光,甚至有幾分得意。
以外表來看,這男人絕對是令人眼睛一亮的極品,劍眉星目,鼻樑高挺,刀削的臉龐偏日系風格,有個明顯的笑窩,不怎麼黑的肌膚微泛珍珠光澤,整個人看來非常賞心悅目。
而且他似乎很愛笑,年紀約二十七、八歲,打從一踏入「休息中」的咖啡屋,就像吃了興奮劑,揚起的唇角不曾垂下。
十分陽光的男人,耀眼得如同俊美的阿波羅,一股源源不絕的熱力從他身上散發,讓人有種快被太陽融化的感覺。
「做家事?」甘寶兒冷然的眼神閃了一下,眸光低垂。
「我身強體健,不煙不酒不涉足PUB、夜店,晨起運動一小時,三餐定時定量,多喝水,多流汗,保持最佳體態。」他的身體是一等一的強壯,連個小感冒也不敢找上他。
「好習慣,繼續維持。」她面無表情,聲調中毫無熱情。
他手指刷地滑動打理整齊的短髮,露出一口幾無瑕疵的白牙。「是呀!好習慣,我保證我的精子質優量多,一定能很快的令你受孕……」
「讓我受孕?」她的眸心倏地一瞇,浮動著明暗難分的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