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份是虛幻的,無從捉摸。」不能掌握在手中的東西全是假的。
看得出她在抗拒,被某個心結纏住,莫堤亞也不急,兀自等著她破繭而出。
「若不去追求,又怎知真假,你何不先踏出一步試試?」
「踏出一步……」她低聲輕喃。
天空是晴朗的,萬里無雲,她仰望著天,找尋答案。
驀地,身側的男人雙膝落地,三炷清香高舉過頭,表情肅穆,挺直的背脊有如強風吹不倒的石柱,昂然而立。
「甘伯父,你還記得我嗎?我是以前住在你家隔壁的莫堤亞,十五年前我答應寶兒要娶她為妻,如今我依約而來了,你泉下有知,請保佑我們順利,無波無折。」
「你快起來,不要亂來……」甘寶兒急了,使盡全身的力量要拉他起身。
但他一動也不動,依舊跪地不起。
「我以女婿之禮給你磕三個響頭。」他當真連磕三個響頭,慎重又莊敬。「在此我鄭重向你保證,在我有生之年一定好好照顧寶兒,凡事讓著她,不跟她爭吵,連同你來不及給她的愛,我會加倍給她。」
「你……你為什麼要這樣?我不信這些的……」心情略顯激動的甘寶兒偏過頭,不想他看見自己眼中微浮的淚光。
他情真意摯的握住她雙手,兩人四手將手插入香爐。「所以我要以行動讓你相信,破除你心中的迷咒。」
「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她說不出口內心對婚姻的恐懼。
他以指抬起她下顎,溫熱氣息瞬間封住微顫芳唇。「我是不知道,但你可以告訴我。」
他是巨大的垃圾桶,足以包容她傾倒的心事。
「你……」撫著唇,一股熱氣往臉上衝。
因他而起的燥熱蔓延週身,頓感心慌的甘寶兒失去冷靜,她眼底有著退縮和恐慌,腳步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她想拉開兩人的距離,不願他靠得太近。一個人的生活也很好,不需要多個過客,她會照顧自己,不讓死去的父親擔心……
慌亂間,她踢到不知是誰留下的空保特瓶,輕得幾無重量的塑膠製品被她不小心踢了出去,落在父親沒貼上照片的墓碑前。
有點糗,有點無措拋訕訕的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
霍地,一陣清朗笑聲揚起。「寶貝,你要不要報名下一屆的世足賽,你起腳的姿勢很有架式。」
「莫、堤、亞——」他的笑真刺眼。
「少掉姓氏我會更開心,寶兒寶貝。」他又不正經的取笑她,神色輕佻。
「你簡直是陰魂不散的無賴。」如影隨形,擺脫不掉。
甘寶兒沒發現他嘴邊噙著寵溺的淡笑,經他這麼刻意的一鬧,她原先的不自在和緊繃一掃而空,還有餘力跟他鬥嘴。
她是被寵愛的,但是心底的陰影讓她不敢相信他的付出,以為他只想逗著她玩。
「噓!寶貝,你忘了這裡是墓地嗎?小心他們真的陰魂不散的跟上你。」他在心裡默念:各位先人,請勿見怪,小小口無遮攔一下,千萬別放在心上。
「……你的手放在哪裡?」鬼很可怕,但人更可惡。甘寶兒冷著臉,目光朝下移。
莫堤亞的手堂而皇之地貼在她纖細的腰身,手臂束緊,將她擁入懷中,也利用自己的身高為她遮陽。
「我在保護你免受惡靈侵襲,我是男人,陽氣重。」他大言不慚的說,將下流行徑合理化。
她臉上乍青還紅。「你放手,我要幫父親的墓除草。」
面對無恥的大賴皮,她只能以不變應萬變。
「坐著坐著,女人逞什麼強,粗重的工作該由男人來做,你到陰涼的樹下等一下,我馬上就好。」好男人就是搶著把事情做完。
挽起袖子,從未除過草的宅男帥哥彎下身,拔起生平第一株草,接著又連根拔起半人高的蒿芒,手邊的動作不曾停下。
日頭炎炎,腳邊雜革越堆越高,揮汗如雨的臉龐上寫滿認真,賁起的臂肌完全顯示出男人的力量與強壯。
認真的男人最耀眼,即使是不想動心的甘寶兒也看傻眼,膠著的視線無法移開,口乾舌燥的吞嚥唾液。
他是個令人著迷的男人,她第一次有了這種體會。
「發呆呀!臉都曬紅了還不曉得,快補充水份,免得中暑了。」
一瓶礦泉水送到嘴邊,她不假思索的接過來,就口一飲,因為她覺得自己可能熱昏頭了,居然認為他很可口,想撲倒他。
這種想法太可怕了,一向冷情的她怎會有怪異的衝動,只看見汗水從他頸肩滑落,滾進汗濕的襯衫裡,她的身體忽地著火似的,很想伸舌舔去那顆汗珠。
一想到此,她又大口地灌了兩口礦泉水,一瓶透涼的水幾乎要見底……
等等,她有這麼渴嗎?牛飲一整瓶……
「你把你喝過的水給我?」她大叫。
莫堤亞一臉無所謂的聳聳肩。「這叫間接接吻,寶貝,我的吻很甘甜吧!」
「你……你……」她下一個反應是將瓶身丟向他,轉身走人,眼不見為淨。
「等等我呀!寶貝,你又忘了做一件事。」他高聲喊著,笑聲尾隨她而去。
雙手合掌,莫堤亞朝甘父的墓一拜,口中唸唸有詞,一縷清煙裊裊而上,風吹過,冥紙燒盡的灰飛揚。
第5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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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有個「小」禮物要送你。」
「收回去,我不要。」
笑聲低沉。「我只說送你,沒要你要呀!」
「你在搞什麼鬼,別拉……我不搭你的車,公車快來了……」他是個毒瘤,離得越遠越好。
拜祭完先人,從墓地走出後,從後追上的莫堤亞就像甘寶兒的影子,她往左走一步,他便上前一擋,她往右移,他同樣站得直挺挺,逼得她朝他的車子越靠越近。
公車來了又走了,兩人仍僵持不下,互不退讓的大眼瞪小眼。
驀地,類似幼獸的低嗚從未關的車窗裡傳出。
「那是什麼?」聽起來好像是……不,不可能!她一定聽錯了。
雙臂環胸,莫堤亞氣定神閒地等她打開驚喜。「你何不自己瞧瞧?」
「你不會在裡面準備整人玩具,騙我上車。」她面露提防,謹慎確認。
有時候他的手段很不入流,像是小男孩的惡作劇。
"NoNoNo,我是正人君子好嗎?絕不做小人行徑。」枉他一片心血,竟遭到污蔑。
甘寶兒對他的信心指數偏低,但是不斷哀鳴的聲音讓她狠不下心棄之不理。
就像沈少軒對莫堤亞說過的,她的心很軟。
「這是……什麼?」她驚訝的睜大眼,向來冷然的眸子灌入大量的光彩。
「摸摸看,它不會咬你。」打開籠子,他慫恿著,兩眼笑成彎月形狀。
「它好小……」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怯縮。
「它剛斷奶,出生不到三個月,我覺得它圓滾滾很可愛就買下來。」他把她的手往小狗頭上一放,撫摸黑白相間的柔軟獸毛。
基本上他不是愛狗人士,對狗類也不具好感,可是因為她喜歡,所以他多了幾項嗜好,替狗洗澡、餵它吃狗罐頭。
「你知不知道這只是聖伯納幼犬,以後長大會變得非常龐大。」她愛不釋手的摸著軟乎乎的狗狗。
「是嗎?我以為它是可卡。」他假意苦惱,好不為難。「這樣好了,我們把它還給寵物店,大型犬照顧起來很麻煩的,而且食量驚人。」
他一副想到好辦法把小狗解決掉的模樣,讓甘寶兒氣得火冒三丈。
「不行。」
「不行?」他差點要笑出聲,因為她緊張又氣憤的可愛表情。
他這招以退為進見效了。
「你不能買下它又遺棄它,它的心靈會受傷的。」它還那麼小,需要有人用心照顧。
他失笑,「寶貝,這只是一隻狗而已,它不會有任何感覺,而且它跟著我還不到一天。」
「狗有靈性,它會曉得誰是它的主人。」看著那雙傻不愣登的棕色圓眸,她整顆心都快融化了。
「不然找個有愛心的人收留它,狗的忘性大,只要給它吃,它就會認主子。」
他一直強調要把狗送走,大型犬太難養了。
「你怎麼這麼殘忍,它無辜的眼神不能打動你殘酷的心嗎?」一遇到真心喜愛之物,甘寶兒冷硬面具全然卸下,露出最真實的自我。
狗就是狗,能有什麼無辜的眼神。他忍俊不已。「可是你又不要它,我一個人照顧下來。」
「誰說我不要它……呃,我是說它孤零零的,很可憐,你不必急著送走它,先養養看再說,也許培養出感情,你就捨不得它離開了。」她極力掩飾內心的渴望,壓抑想留下它為伴的念頭。
狗類當中,她最喜歡聖伯納犬,它們不僅忠心,安靜,還會救難,無辜的眼睛看起來有點傻氣,很愛舔人,卻也會在主人不在時自己找樂子,乖巧的看家。
小時候媽媽怕狗,不讓她養,長大後因為環境不允許,所以她放棄了,沒有大草坪讓狗兒自由奔跑,養它等於是害它,這是她的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