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好的魚兒,她不會自己先吃,而是細心地把魚刺挑出來,喂楚鈺襄吃。
填飽了肚子,她還周到地用荷葉掬水過來,讓楚鈺襄淨手、洗臉、去油膩。
「霜兒,出門在外,不必這麼周到。」楚鈺襄寵愛地握住她的手,拉她一塊兒坐下。
「可是我是你的人呀,女人不都得伺候自己的男人嗎?」
她是個用功的學生,知道人類女子必須相夫教子,忠貞不二地跟著丈夫,雖然未與楚鈺襄成親,但既有肌膚之親,她便是他的人了,自然視他為夫君一般的伺候著。
楚鈺襄不禁莞爾一笑,愛憐地望著她一臉認真的神情。
「話是沒錯,但我捨不得你干辛苦的活兒。」
「才不會呢,一點都不辛苦,現抓的魚兒鮮美,撒一層鹽,在火上烤,別有一番滋味哪。」想那幾百年前,她還是一隻狐狸時,吃的是血淋淋的生食,現在有手了,可以自己生火烤來吃,真滿足呀。
酒足飯飽的岳鐵劍,躺在草地上休憩,一旁的小六看著那對郎才女貌恩愛的模樣,禁不住感歎。
「真羨慕呀,我從沒看過公子這麼開心,喜歡公子的姑娘家很多,卻從沒見公子動心過,看了我也想找個喜歡的姑娘來做伴,岳爺,您會不會羨慕呀?」
身旁的人沒有回答,傳來的卻是打鼾聲。
小六往旁邊一瞧,就見岳爺人躺在草地上,手裡還抓著酒壺,呼嚕嚕地睡著。
看來,對岳爺來說,酒比女人重要。
小六也跟著躺在草地上,雙手枕在腦後,也罷,未來的女主人就算是狐精也無所謂,因為也只有她有這個本事,讓公子有了成家的念頭。
第10章(1)
他們終於抵達了京城,岳鐵劍回到老家探望父母。
當白如霜隨他們一塊兒來到岳鐵劍的老家作客後,她才終於明白,岳大哥為何不近女色、不受誘惑了,原來他曾經深愛一名女子,這女子卻在十年前死於重病。
從岳家人口中得知,岳大哥這一生只愛這個女人,並發誓這一生只想娶她一人,絕不納妾,每年快到她的忌日時,岳鐵劍一定會趕回來,在佳人的墓碑前敬酒。
只可惜天妒有情人,奪走了她的生命,從此岳鐵劍以酒澆愁,思念佳人。
「想不到岳大哥是如此深情之人,十年了,他還忘不了她,他已經在那裡待了三天三夜了呀。」
「人生得一知己,死而無憾,對岳兄而言,劉姑娘是他這一生再也不可得的紅顏知己。」
楚鈺襄輕摟她的腰,站在山丘上,望著不遠處那抹寂寥的背影,對著墓碑敬酒後,便將碗裡的酒灑在墓碑前。
向來個性豪爽又不拘小節的岳鐵劍,到了墓碑前,竟變了一個人似的,那孤寂的背影彷彿與世隔絕,靜靜地守在墓碑前獨飲。
見到此景,白如霜不由得眼眶紅了,心也痛了,原來愛一個人可以這麼深,為了她,岳大哥寧可不娶,孤獨一人,不曾再愛上別的女人。
「怎麼哭了?」大掌溫柔地為她拭去一滴淚。
她輕搖螓首。「我是感動,也為岳大哥心痛,更羨慕那位姑娘,有岳大哥這樣的鐵漢柔情,如此深愛她。」她不禁想起讀過的詩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還有……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長,所的就是這種心情吧。」臉上一滴淚又滑了下來,因為她有了人類的七情六慾,明白了為愛心痛,這情感,只有身在其中才能真正體會。
「倘若我也像他那樣,一輩子深愛著你,你還會羨慕他人嗎?」
白如霜詫異地抬眼,對上楚鈺襄幽深清邃的眸子,他神情認真,眼神堅定,說的那些話,無異是在對她許下承諾。
她心口一熱,也堅定地點頭。
「那霜兒定不負郎君,一輩子相知相守相惜,絕不離開郎君。」
「不管發生什麼事?」
「對,不管發生什麼事。」
「也不管我是什麼人?」
「對,不管你是什麼人。就算你將來老了、丑了或殘了,霜兒也絕不棄你而去,我要一輩子陪著郎君。」
楚鈺襄眼底有著驚喜和感動,她的誓言對他而言,無異是一大鼓勵,他想,是該告訴她實情的時候了,他就是當年那個八歲男孩,他一直瞞著她,就是怕她一旦知道他是那個擁有她狐尾令的男孩,會嚇得躲不見。
「霜兒,我——」
「啊!岳大哥醉倒了。」白如霜低呼,忙下了山丘,趕往墓碑那兒去。
楚鈺襄望著她匆匆趕去的身影,小傢伙還不時轉頭對他招手。
「快來呀,襄哥。」
他搖搖頭,抿出一抹淡笑,也罷,來日方長,找個適當的機會再告訴她吧,不急於這一時,於是他拉起一旁馬兒龍飛的韁繩。
「走吧,去把那無可救藥的癡情種帶回去。」
他們將酩酊大醉的岳鐵劍抬上馬背,牽著韁繩要走回去,此時一卷畫軸從岳鐵劍的懷中掉了出來。
什麼東西呀?
白如霜彎身拾起畫軸,一時好奇地將卷軸打開,赫見一名姑娘的畫像。
「咦?這是誰的畫像呀?」
「既是從他身上掉出來,畫的又是一位姑娘,想必就是他思念的劉姑娘了。」
「喔?」她盯著畫像,升起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真是怪了,為什麼她覺得這畫中的女人有點面熟呀?
這容貌、這眼神、這笑……她一時想不起來,只好收起畫軸,正要跟隨襄哥一塊兒回去時,猛地一震,她又急急忙忙地把畫軸打開,死盯著畫中女人。
天呀!這不是……花芙蓉長老嗎?
由於畫中女子衣著和髮飾都很樸素,所以她一時沒認出來,只覺得眼熟,現在仔細一看,真是越看越像。
難道岳大哥心中一直深愛的女子,是花芙蓉長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她給搞糊塗了。
屋內,有兩個人鎮日盯著畫像發呆,一個是岳鐵劍,癡望著掛在牆上的畫軸;另一個則是白如霜,坐在岳鐵劍身後,目不轉睛地盯著畫中人。
畫中的女子,揚著淺淺的溫婉微笑,沒有太多的綴飾,也無需濃妝,脫俗不凡的氣質,讓一身素雅的她更顯清靈絕塵。
這女子,便是讓岳鐵劍深情不悔、誓死不娶他人的意中人?怎麼看,都像花芙蓉長老嘛。
兩人一前一後,就這麼盯著畫像發呆。岳鐵劍看著畫中人失神,還情有可原,但是白如霜也盯著發怔,那就沒道理了。
當楚鈺襄經過書房,瞧見的就是這幅情景。
他跨入門檻裡,腳步聲驚動了岳鐵劍,讓他從令人失神落魄的畫裡回神。
「楚兄,你怎麼來了?」
「打擾了,我來找霜兒。」
「找如霜妹子?怎麼上我這兒找?」
「因為她就坐在你身後。」
岳鐵劍聽了一愣,回過頭一看,還真的看見了白如霜,就坐在他身邊,而他卻渾然不覺。
「你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居然不知道。」
我是狐精嘛,來得神不知鬼不覺,你當然不知道嘍!這只是她心裡想的,表面上當然不會這麼說。
「你看畫看得太入神了,當然不知道我進來啦。」說完越過岳鐵劍,蹦蹦跳跳地來到楚鈺襄面前,拉著他的手臂撒嬌。「找我什麼事?」
「岳夫人讓廚娘做了蓮子銀耳湯,差人送到房裡來。」
一說到食物,果然瞧見那美眸瞬間大亮,綻放出興奮的異彩。
「那還等什麼?走吧。」才跨出半步,便突然想到,轉身問向那個癡情人。「岳大哥,你吃不吃呀?」
岳鐵劍搖搖頭。「你們去吃吧,我想一個人在書房多待一會兒。」
她可惜地搖搖頭。「放著美食不嘗,浪費了,走吧。」拉著襄哥的手臂一塊兒跨出書房。
回到廂房後,果然見到花廳的圓桌上擺了兩碗蓮子銀耳湯,岳家的廚娘手藝一流,白如霜當下歡喜得不得了,和襄哥兩人一塊兒開心地享用。
一下子,她就把蓮子銀耳湯全吃下肚子裡,還舔著唇意猶未盡,楚鈺襄知道她愛吃甜食,把自己一半的蓮子銀耳也貢獻到她肚子裡。
「滿足嗎?」
她大大的點頭,笑得像個孩子似的。「滿足極了。」
大掌托起她的小臉,看向自己的眼。「現在,你可以告訴我,為何一直盯著那幅畫發呆了?」
她心兒陡地一跳,怔怔地看著楚鈺襄溫柔卻不失精炯的眼神。
「什麼畫呀?」很笨拙的裝傻。
「就是剛才在書房裡那幅女子的畫像。」
「喔。」她露出恍然大悟,然後故意漫不經心地回答:「我好奇呀,心想什麼樣的女子,走了十年後,卻依然讓岳大哥到現在仍念念不忘。」
楚鈺襄當然不會這樣就讓她打發了,他從霜兒奇怪的行徑上,知道事有蹊蹺。
「你認得畫中女子?」
「怎麼可能呀,當然不認得呀。」口氣說得不夠有力,在襄哥閃著精芒的注視下,她實在很難不心虛。
這小傢伙分明有事隱瞞他,也罷,這事待他日後再好好問她,其實今日,他想跟她說的是另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