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早上剛用過早膳,管家就奉主子之命,將她帶到了趙御辰所居住的盤龍閣。
一踏進盤龍閣的院落,白卿卿就覺得眼前一花。
只見一個身穿白色錦袍的男子,手提長劍,姿態瀟灑地在寬敞的院子裡舞劍。
雖然她不懂劍術,卻不能否認對方無論是姿態還是劍法都華麗得讓人眼花撩亂。
院子兩旁各站四個丫鬟,有人手捧汗巾,有人手執臉盆,看那模樣,都是候在一旁伺候舞劍那位主子的。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白卿卿愣神時,一柄長劍直往她的咽喉刺來。
她本能地向後倒退一步,還沒等她尖叫出聲,劍尖便在她喉嚨前不到半寸的地方停了下來。
趙御辰的眼睛雖然看不見,卻不代表他的耳力也不好,早在白卿卿踏進院門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了。
不得不說,他這個下馬威確實厲害,同時,也激起白卿卿的怒意。
她輕輕捏住趙御辰刺過來的劍尖,向旁邊用力一甩,冷聲道:「七爺,這麼急著要奪走我的性命,您該不會是連賭都沒賭,就想直接認輸吧?」
趙御辰微微一怔,隨後收回長劍,對著白卿卿戲謔道:「放心,在你心甘情願認輸之前,你這條小命,我暫時會留著的。」
說話間,他將長劍用力向後一丟,站在不遠處的明昊眼疾手快地接過主子丟來的長劍,小心翼翼地插進劍鞘之內。
很快就有兩個小丫鬟上前替趙御辰擦汗洗手,將他給伺候得周周到到。
白卿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還真是會擺譜,在院子裡舞個劍,也要搞出這麼大一個排場。
折騰了好一陣子才踏進內宅,趙御辰終於大發善心,對白卿卿下令,從今天開始,他們之間的賭約將會正式實行。
一個月內,她若治得好他的眼睛,她贏;若是治不好,她就活該由他發落。
「七爺,咱們醜話可是說在前面,既然這個賭約我應下了,那麼在治療的過程中,一切就得按著我訂的規矩來。也就是說,我讓您往東,您就不能轉西,我讓您喝粥,您就不能吃菜。」
「這是什麼道理?」
「自然是我白家的道理。」
趙御辰俊臉一沉,「你膽子倒是不小。」
「這事您不是從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發現了嗎?」
趙御辰被她那無比臭屁的語氣給氣得哭笑不得,「好,既然應下這個賭,治療的過程自然由你來安排。」
白卿卿起身,走到他面前,「那麼,咱們現在就正式開始吧。七爺,請把您的手放到桌子上,我先替您把把脈。」
她的突然靠近,令趙御辰生出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
眼盲之人,對週遭的變化最是敏感。
他可以從對方的氣息、腳步聲和說話聲判斷這個人對自己是否有威脅。
或許和常年練武有關,對於那些身上帶有殺氣的人,他幾乎一下子就能從對方的氣息中嗅到危險。
可白卿卿身上的氣息,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怎麼說呢,熟悉感?親切感?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就在他愣神之時,她的手指已經輕輕搭到了他的手腕上。
突如其來的觸感,讓他的心怦然一跳。他下意識地抓住她的手腕,幾乎是想都不想,便一把將白卿卿拉到懷裡。
這個動作,不但把白卿卿嚇著了,就連他自己也驚得一愣。
他這是怎麼了?自從心愛的女人過世之後,他已經有整整六年的時間沒再近過任何女色。
龐大的墨園養了幾百個妙齡婢女,卻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產生這樣的衝動。
這白卿卿到底是怎麼回事?
當兩人肌膚接觸的當下,他真的從她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氣息,就好像兩個契合的靈魂,終於找到了彼此。
這一刻,趙御辰既心驚,又迷惑。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七爺,我可以好奇的問一下,您此番舉動,究竟有何目的?」
被攬進對方懷裡的白卿卿,本能地抗拒著他的手臂束縛在自己腰間的力道。
和這個男人如此親密接觸,讓她感覺很不自在,心臟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面頰和耳根子瞬間發熱發燙。
值得慶幸的是,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雙目失明,所以他看不到她面頰上綻放出來的紅暈。
被提醒的趙御辰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於突兀,他怎麼可以對一個陌生丫頭做出這麼衝動的行為?
想到此處,他一把將白卿卿推至一邊,彷彿他推開的,是一塊燙手山芋。
「今天我心情不好,你先退下,治療之事,明日再說。」
被他一把推開的白卿卿踉蹌了兩下,待站穩之後,面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好,如七爺所願。」
直到她的腳步聲越走越遠,趙御辰才隱隱生出一股連他自己都形容不出來的焦躁。
麻辣水煮魚、麻辣肉片、麻辣豆腐、麻辣棒棒雞、麻辣鮮蝦……
色香味俱全的麻辣大餐被廚房的下人一一擺放到餐桌上,這讓兩旁伺候的丫頭紛紛瞠目結舌。
其中一個梳著雙髻的粉衣女子是趙御辰的貼身婢女,名叫懷月。
此人生得明眸皓齒,機靈幹練,因為從小就在趙御辰身邊伺候,所以在墨園裡絕對佔有一席之位。
當她看到廚房的下人將一盤盤辣氣沖天的菜餚擺到主子面前時,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你們這些奴才全都糊塗了嗎?七爺從小怕辣,飯菜裡更是容不得出現半點辣味,可你們看看這些菜,幾乎全是辣的。你們是不是嫌命太長活膩了,把墨園裡的規矩全都忘了嗎?」
那幾個被指著鼻子罵的下人連忙回道:「懷月姑娘,這事可怪不得奴才們,那位白姑娘說,打從七爺同意讓她治眼睛的那刻起,七爺的起居飲食及生活習慣就得按照她的吩咐來。今兒個大清早,她特意去廚房吩咐奴才們,從今以後,七爺每日三餐必須吃辣。奴才也曾向白姑娘提醒過七爺的飲食喜好,可白姑娘卻說,讓奴才們按照她訂的菜單把菜做出來,至於後果如何,她會一力承擔。」
「她一個鄉下來的丫頭,有什麼能力和本事承擔後果?」
就在懷月厲聲教訓下人的時候,拄著玉枴杖的趙御辰從裡間走了出來。
眾人看到主子駕臨,全都跪地請安。
「發生什麼事?」質問的聲音清淡冰冷,絲毫感覺不到半點溫度。
滿地跪著的奴才中,只有懷月膽子稍大一些,她輕聲細語地將事情的情況如實敘述,心底則對那個鄉下丫頭生出了諸多不滿。
那丫頭打著聖手醫仙徒弟的旗號混進墨園,本事不見得有多少,折騰人的能耐卻讓旁人不敢認同。
要知道七爺身嬌肉貴,可不是她一介小老百姓想怎麼擺弄就怎麼擺弄的人物。趙御辰的眼睛雖然看不到,嗅覺卻比正常人還要靈敏,懷月在一邊小聲抱怨的時候,他已經被那滿桌子的麻辣大餐給嗆得眉頭直皺了。
「七爺,奴婢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知道辛辣之物吃多了,對身體並沒有太多好處。那白卿卿口口聲聲說要給七爺治療眼疾,可依奴婢來看,她根本就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庸醫,跑到咱們墨園騙吃騙喝來了。」
未等趙御辰回應,門口處便傳來一道嘲諷的譏笑,「這位姐姐,醫術是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你不瞭解其中奧妙就不要胡亂下定義。有句老話是這樣說的,對症才能下藥。既然七爺將他的眼睛交給我來醫治,那麼他吃什麼、喝什麼、用什麼、做什麼就該按著我的規矩來。」
懷月雖然只是一個使喚丫頭,卻因為跟對了主子,身份地位就連朝廷裡那些大臣都要禮遇三分。
如今被一個鄉下丫頭當面斥責,她頓時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怒目圓睜道:「你所謂的規矩,就是讓廚房做這些辛辣之物逼著七爺吃進去嗎?」
「誰說辛辣之物就一定會對身體有害?」
「七爺從小怕辣……」
「世人多怕吃苦,比如黃連就是苦中極品,難道生病之人僅僅因為害怕黃連味苦就拒絕服藥?」
「這……這兩者根本就不能混為一談……」懷月自詡自己一向口齒伶俐,反應及時,沒想到卻被一個鄉下丫頭給頂得無話可說。
白卿卿見懷月吃癟,微微笑道:「能不能混為一談那可不是你說了就能算的,世間之物講究的是相生相剋的道理,比如生蔥和蜂蜜,這兩樣東西都是對身體有益的食物,但搭配到一起吃,就會導致腹瀉。還有狗肉和綠豆、羊肉和西瓜、蟹子與柿子,諸如此類,比比皆是。你不能因為自己見識短,就將所有人都視為是你的同類。」
「你……」
懷月被她氣得七竅生煙,渾身發抖,若不是顧忌著七爺在場,她真想一巴掌抽過去,撕了白卿卿那張刁蠻的小嘴。
「懷月!」一直沒吭聲的趙御辰冷聲道:「這裡沒你的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