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相爺,您聽話怎麼只聽一半呢,那位七爺只說我若治不好他的眼睛,我的命歸他發落,可沒說一定會要了我的命。再者,您怎麼就知道,我醫不好他的眼睛?」
秦子正眼神一亮,疾步走到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來,「丫頭,難道說你對這次的賭局很有把握?」
啃完一顆大蘋果的白卿卿,順手將光禿禿的蘋果核丟到外面,笑著道:「我還沒有正式給他把過脈,所以能否治得好,現在還是未知數。」見秦子正的臉色又垮了下來,她安慰道:「秦相,當年我師父收我當徒弟的時候就說過,我面相好,福氣厚,無論去哪兒都能遇到貴人。您擔心我得罪那位七爺會給我招來殺身之禍我能理解,但也請您稍微信任我一下,說不定我真的能治好他的眼睛,讓他當著眾人的面向我賠禮道歉呢!」
聽了這話,秦子正不由得皺起眉頭,略帶好奇道:「卿卿啊,從出墨園那刻起,我就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和七爺之間,應該沒有多大仇恨吧?」
正端起茶杯準備喝茶的白卿卿不禁五指一緊,捏在茶杯上的力道加大了好幾分,她強迫自己按捺住心底的煩躁,笑著回道:「秦相爺這話問得可怪了,我和那七爺今天是第一次見面,怎麼可能會對他有仇呢。再者說了,他身份高貴,我身份低微,這種尊卑有別的道理,小女子我還是懂得幾分的。」
「哦,你知道七爺的身份?」
白卿卿不緊不慢地笑著道:「他是什麼身份我不曉得,我只知道,連當朝一品大員都對其禮讓七分,這樣的人物,絕非我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鄉野小村姑能隨意觸犯和折辱的。」
這句話說得可謂是滴水不漏,讓秦子正完全挑不出半點毛病。
秦子正也覺得自己是過於多心了,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白卿卿這丫頭年紀雖然不大,可懂的道理卻是不少。
以他對老友莫守德的瞭解,那就是個鄉野老匹夫,根本調教不出白卿卿這樣知書達禮,落落大方的性子。
怎麼說呢,別看她穿著簡樸,來自鄉下,可她的教養和學識卻比那些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千金小姐還要出眾幾分。
還有,這丫頭也不知是不是偷了他肚子裡的蛔蟲,短短相處幾日之後,便對他的喜好和生活習性瞭解個八九不離十。
比如她居然知道他喜歡喝用清晨露水煮出來的雨前龍井,還知道他下棋的時候習慣在棋盤邊放一碟切好的水果,諸如此類不勝枚舉……
好幾次秦子正都懷疑,這個白卿卿以前是不是認識自己?
所以當他親眼看到她見了七爺之後,不斷和七爺嗆聲的那一幕,心底才會生出一個奇怪的念頭,白卿卿與七爺,以前到底是不是舊識?
「秦相爺,我瞧著那七爺年紀也不小了,可今天您帶我去那座墨園的時候,好像沒有在那幢府邸裡看到女主人,不知七爺的夫人……」
秦子正這才拉回自己的思緒,苦笑一聲,「不瞞你說,七爺的夫人在六年前去世了。」
聽到去世兩個字,白卿卿的心再次被震了一下。
一股難言的痛意在心中蔓延開來,箇中滋味,想必這人世間除了她,再也沒人能夠體會。
見她面色發白,神色恍惚,秦子正道:「卿卿,你是不是在擔心和七爺之間的那個賭約?」
「呃,當然不!我只是在想,那位七爺看上去出身不凡,頗有權勢,他的眼睛之所以會瞎,是被何人所害?」
秦子正苦笑著搖了搖頭,「七爺的眼疾乃積鬱成疾所致,並非是被人陷害。」
「積鬱成疾?」
「唉!都是些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不瞞你說,七爺只是表面霸道張狂,內心卻是極細膩溫柔的。這次他突然提出這個賭約,多半也是負氣成分居多,如果你真的沒把握治得好,我可以去向七爺求情,解了這個賭約。」
白卿卿道:「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怎麼可以說解就解。再說,在沒親耳聽到他向我說對不起之前,我是不會輕易甘休的。」
這一刻,她眼底的執著和霸氣,令秦子正異常心驚。
第2章(1)
「探子回報,鳳陽一帶最近很不平,雖然暫時還抓不到鳳陽王暗中招兵買馬,花重金籠絡軍中要員的證據,但他在鳳陽所做的諸多舉動,已經引起朝廷部分官員的注意。七爺,您看這件事……」
躺在軟榻內閉目養神的趙御辰聽明昊說到此處,緩緩抬起手,做了一個制止的手勢。
「暫時先不要打草驚蛇,老九是個人精,稍有風吹草動就會提高警覺。在我們可以全盤控制他之前,靜觀其變才是上上良策。」
明昊急忙點頭稱是。
「另外,李公公早上的時候派人過來送信,說皇上想念七爺,想在明日早朝之後,來墨園拜見七爺。」
趙御辰緩緩睜開雙眼,雖然對於一個瞎子來說,睜眼和閉眼,所見的世界並沒有任何不同,可表現出來的氣勢,卻讓旁人無法不心驚膽顫。
「御書房裡的折子他已經批完了嗎?」
明昊笑道:「各省各縣的官員每天送進宮裡的折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就算皇上再怎麼殫精畢力,那折子也不可能有批完的一天。」
「既然他有那麼多事情要做,就該乖乖留在宮裡做個英明的君主,有事沒事就出宮,成何體統。」
明昊輕咳了一聲,小心勸道:「李公公說,皇上近日情緒不佳,不知何故心情低落。屬下猜想,他已經有數日不曾見到七爺,所以心生想念,這才拜託李公公送信,希望明日早朝過後,能親赴墨園與七爺小聚。」
「告訴李達發,別總由著趙睿胡作非為,既然他坐上了帝王之位,就該認清自己身上所肩負的職責。至於墨園,不是他一個皇帝該來的地方。」
明昊見主子擺出拒絕之態,自然不敢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做糾纏。
不過有件事他卻必須如實匯報,「秦相前些日子帶來的那位白姑娘,今兒個上午已經住進了墨園。七爺,如果您暫時沒有其他安排,屬下稍後就帶她過來給您看看眼睛。」
「一個丫頭片子而已,你還真把她的能耐當回事了。」
不能怪趙御辰看不起白卿卿。
他的眼睛自六年前開始就徹底失去視物能力,除了宮中那些自詡醫術高明的御醫對此束手無策之外,就連天底下叫得出名號的江湖神醫也拿他的眼睛沒有辦法。
整整六年的時間,趙御辰在不計其數的希望和失望中度過。
事到如今,他早已經慢慢淡了那份心思。
看得到又如何,看不到又如何?早在當年他因為多疑而釀下大錯時,上天就已經將這份報應降臨到了他的身上。
「七爺,雖然白姑娘年紀不大,可她卻是師承聖手醫仙,況且秦相也說她醫術高明,就連糾纏了他四年的頭痛症,如今都已經徹底痊癒了。反正她已經來了墨園,之前又和七爺立了賭約,料想她不是個傻瓜,自然不會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開玩笑,既然她敢和七爺打賭,說不定真有辦法能將七爺的眼睛給治好。」
明昊這輩子沒佩服過什麼人,那個白卿卿,倒是讓他打心底對她刮目相看。
一方面是因為她小小年紀就有這份魄力,敢在七爺發怒的時候表現出不卑不亢,淡定自如的樣子;另一方面,據秦相講,她住在丞相府的那些日子裡,確實解決了旁人不少疑難雜症。
主子嘴裡說不在乎看不看的到,其實心中又何嘗不苦?
盲人的世界是寂寞的、恐懼的、悲傷的,主子之所以不信任白卿卿,無非是害怕再經歷一次從希望走向失望的過程而已。
趙御辰並沒有因為明昊的話而動搖,他的心確實已經冷了。
所以接下來的兩天,白卿卿每天吃飽睡,睡飽吃,小日子過得倒是十分愜意安詳。
這樣的日子持續沒幾天,被管家安排到她身邊當使喚丫頭的兩個婢女就不樂意了。
這兩個婢女一個叫彩兒,一個叫玲兒,對白卿卿來墨園白吃白住的行為很是不齒,在她們看來,這個從鄉下來的丫頭就是個典型的江湖騙子,根本就沒有半點本事。
這倒不能怪彩兒和玲兒低看了白卿卿。
自古以來,在世人的眼裡,大夫的年紀越大,就說明其醫術越是精深。
白卿卿今年只有十八歲,穿著打扮又和鄉下來的村姑沒兩樣,橫看豎看,眾人實在沒辦法將這樣一個小丫頭和大夫兩個字扯上關係。
當然,趙御辰不召見她,白卿卿也不惱恨。
她每天按時起床,按時睡覺,就算那兩個丫頭時不時衝她翻白眼、在背地裡偷講她壞話,她也滿不在乎,由著旁人將江湖騙子的罪名砸到她的頭上。
就這樣在墨園一連做了三五日的閒人,她終於等來了趙御辰的召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