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敢!」曹尚真連忙抱住她,把頭埋在她肩窩,含糊不清的咕噥,「這輩子早許給你了,你後悔我都不會後悔的。」
丘夜溪好氣又好笑的拍拍他的頭。「那夢嬌那件事皇后怎麼說?」
「娘娘當然也覺得楚長煙比起我來說,還差得遠啦!可是我既然已經娶了你,總不能讓夢嬌嫁過來做小的吧?所以她是有意思答應夢嬌,但是被我否決了。」
「你否決了?」她睜大眼。「你憑什麼否決?」
「就憑楚長煙來歷神秘,在月蘭鎮行事更加神秘。」
「來歷神秘?」丘夜溪更加不解,稍稍推開他。
「他一直說自己是伏苓興州人,但是我派人查過他的家鄉,方圓百里之內沒有一戶楚姓人家,也沒有人認得他,或是聽說過他的名字。」
「即便如此,也不能說他來歷神秘啊。」
「他在月蘭鎮那邊鎮守海境,以他的能力,和官軍的兵力及裝備,本不該剿匪那麼久卻毫無大建樹,分明有貽誤戰機、拖延戰況之嫌。尤其,那鎮上有人販賣火槍,這件事雖然是流寇所為,但是他身為地方總兵,絕對難逃其責。夜溪,我和你坦白說吧,『官匪一家』這四個字在我心中向來是至理名言。」
丘夜溪暗自心驚,卻不敢深思,只是想了半晌才問:「你該不會懷疑他和流寇有勾結吧?」
曹尚真拉開自己的衣服,露出前日在月蘭鎮所受的那一處劍傷,「這一劍是誰刺的還未有定論,但是……只怕他難逃干係。」
「為什麼?」
「因為……直覺。」曹尚真笑著將衣服穿好,「我的直覺向來很準,不信,我們可以打個賭。」
「賭什麼?」
「賭他一定會暗中搜集於我不利的證據,就像當年你要扳倒我一樣。也許,還遠沒有這麼簡單。」他打量著她,又詭異地笑了,「說不定他還會討好你,從你這裡搜集線索。」
「去,又沒正經!」她最討厭聽他再提這個話題。
「我說的是正經事。只是你要自己把持,注意分寸,別讓相公以外的人佔了便宜。」他拍著她的肩膀,深思片刻,「或許,我們該連手佈個局,如此,再狡猾的狐狸都會露出尾巴。」
丘夜溪靜了會,突地擰他的臉頰,哼聲道;「天下尾巴最大的那條狐狸,不就是你嗎?」
第9章
曹尚真帶著丘夜溪離開兵部的時候,楚長煙眼中的兩人依然有點彆扭,尚書大人懶得理睬丞相,先一步走到外面去。丞相則陪著笑,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全然沒有百官之首的威風,但是走到他面前時,卻刻意停下腳步,掃了一眼議事堂桌上的幾本卷宗,然後有意無意的拿起來翻了一下,「楚侍郎怎麼對戶部的事情也感興趣了?」
那一本是戶部每年與兵部的收支核算表,只有在年底或年初時才會用到,現在只是年中,此時出現這本帳簿,顯得不合時宜。
楚長煙笑笑。「我初來乍到,總想多學點東西,張大人正在幫卑職熟悉兵部和各部的事務。」
「張侍郎是老人了,人挺好,就是做事太謹慎,有些話不敢說,你問他還不如問夜溪。」
曹尚真將那帳簿一闔,「這種事就讓算帳先生去頭疼吧。你是帶兵打仗的將才,何必在算盤珠子裡打轉?前一陣陛下還在問我對近日鄰國蠢蠢欲動,屢次騷擾我邊境有何意見,自從夜溪被我娶過來,邊境一直缺乏一個主力大將,到現在我還在頭疼這些事,你若有空,幫我想個合適的人選出來,我也好上報皇上。」
「是,卑職記下了。」
楚長煙一直在他身後恭送,曹尚真追上妻子,扶著她上了馬車,回頭又囑咐一句,「你是陛下看重選中的人,可不要辜負陛下。我能幫你的有限,若有建功立業的機會,你可不要錯過了。一個侍郎其實不是你的頂峰,幹得好,日後封疆大吏都是你的。」
他再次感謝之後,曹尚真才下令離開,馬車徐徐駛動。
丘夜溪在車中閉著眼,微微笑著,「每天人前人後這樣費盡心機地算計人,你不累嗎?」
「不累。」他拉過她的手,輕輕揉著,「我最怕的是猜不出你的心。」
她將眼睛睜開一道縫,看到他那狡黠的笑意,忍不住哼道:「我的心?早就被捏在你的手心兒裡了。」
深夜,楚長煙回到驛館,這裡還是他的臨時住所。因為突然被調遷到京城,屬於他的府邸尚未準備好,所以驛館中為他留了單獨的一間跨院,但是因為他只是帶了兩名隨從就到了京城,所以這跨院看上去很是空曠清冷。
佇立在月光下,他手中握著一柄劍,像是要舞劍,但劍卻遲遲沒有揮動。
直到院門上的佩環響了一聲,他握著劍的手忽然緊緊撐起,霍然回頭,直視著出現在院門口的一道嬌小身影。
「好大膽子,就這樣進來了,也不怕人看到。」他沉聲說,口氣很是責備,又滿是威嚴。
那邊的人影小聲笑著,「沒事,天都黑了,沒有人看到我。我是翻牆進來的,只是你這院子在驛館的最裡面,除了這道門,沒別的路可以走了。」
那人影晃悠著來到他面前,仰起頭,滿臉都是精靈古怪的笑容,「老大,您是不是在生誰的氣?看起來臉色很不好。」
「不是生氣,只是在想事情。」他將長劍放在旁邊的石桌上,「弟兄們呢?」
「奉您的命令,近日都沒有人敢出海作亂了。老大您人在京城,那邊沒有人罩著,弟兄也怕您在京城會吃虧。那個曹尚真真是陰險小人,下了一道命令,要所有出海打漁的船家必須統一在官府登記造冊,凡是不登記姓名的,一律按流寇處理,弟兄們怕暴露身份,不知道該不該登記,所以要我來問問老大的意見。」
楚長煙的眸光清冷,「先登上,不能引起曹尚真的懷疑。待我日後收拾了他,海上依然是我們的天下。」
「要收拾他還不容易嗎?」那人又說,「當初在月蘭鎮,老大您不是已經給了他一劍?那刺若刺得再深一些,他早就一命嗚呼了,何至於還讓他風風光光地回京城,拿兄弟的性命給他記功?」
「你以為我若想刺得深一些,就一定能刺到嗎?」楚長煙冷笑,「曹尚真可不是一般人。他雖然裝作不懂武功的樣子受我那一刺,但是你看他在船上的表現,腳步沉穩,行動敏捷,若他不是練武行家,我這雙眼睛就算是瞎了。」
「那他還故意讓你刺中他?」那人訝異地瞪大眼睛,「該不會是他瘋了,故意找死吧?」
「這個貪官,這輩子的錢還沒有貪夠,怎麼會故意找死?他大概猜到我在試探他的深淺,所以將計就計,故意示弱,好讓我放鬆警惕,但他對我表面上裝得越是親切,其實防備得就越是厲害。」
楚長煙哼了一聲,又說:「今日在兵部,他故意東拉西扯,讓我轉移對兵戶兩部帳簿的注意力,又誘導我去爭什麼邊關的封疆大吏,分明是想把我從兵部支走。我豈會上他的當?」
小小的身影靠著桌子站住,舉起楚長煙的那柄劍,光滑如秋水的劍刃在月光的映照下,將拿劍人的俏模樣反射出來,那人赫然是曾在海上挾持丘夜溪的女孩- 鈴鐺。
「老大,你怎麼這麼恨這個曹尚真?天底下貪官污吏多得是,你不用一開始就盯上這個最大最難啃的吧?」
「因為曹家和我家仇深似海。」楚長煙咬牙切齒,「他那個貪官老爹,當初因為我爹要揭發他貪污受賄,就一手整倒我爹,害我全家被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孤島。若不是我半路逃走,就會和我爹一樣客死他鄉。此仇不報我枉為人子!曹清譽那個老賊以為自己告老辭官就沒事了?我絕不會讓他就這樣頤養天年!」
「曹家是不是世代都出奸臣貪官啊?曹尚真如今坐到了丞相,可比他爹當年的官兒還大,也是靠貪污受賄來的?」
「否則你以為他為什麼會爬到現在這麼高的位置?他是踩著無數人的腦袋才爬上來的,別看他年紀輕輕,整日和顏悅色,笑容可掬,其實心思最是狡詐,詭計多端,否則我們這一次怎麼會栽在他手裡?」
「可是老大,我不明白咱們辛苦弄來的火槍,為什麼您要拱手送給曹尚真?」
楚長煙無聲一笑。「我久居京外,流寇之事朝廷一直不夠重視,我又不能把兄弟的性命交出去,如果不弄出點大動作,不會有機會調職進京,若是讓我給曹尚真那個貪官送銀子,我又實在不屑和他扯上這種齷齪關係。」
「那批火槍都被抄走了,我們以後還買不買?」
他點頭。「買,自然要買,但是這需要一筆銀子,而且近日風頭正緊,這件事可以緩辦。」
鈴鐺歎氣。「唉,本來想抓了曹尚真的老婆能敲一大筆銀子,至少能買上好幾千把火槍,你這一走,弟兄們也不用愁生計。但是曹尚真太狡猾,他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燈,差一點我們就陰溝裡翻船了,老大,幸虧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