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想法才起,她幾乎想都沒想的,完全不顧那浮著冰的河水有多麼凍人,在眾人還來不及阻止之際,第二聲撲通也跟著響起。
該死的,她竟敢……
這麼愛做英雄是嗎?
竟然為了一個與她非親非故的娃娃完全不顧自己的生命,在她縱身躍下去的那一刻,甚至沒有一絲的猶豫,更沒有回過頭來瞧他一眼。
那麼他在她心裡究竟算啥?
既然她這麼重視丫丫,那麼就讓她們一起在這條河裡相伴算了。
如果她是那麼的不在乎,那麼她就休想他會出手……
第六章
休想……休……
最後一個想字都還來不及閃過腦海,眼角卻已瞥見原本還在水中載浮載沉的身影已經沒入了水中,沒了蹤跡。
鐵青已經不足以形容莫尚天此時的臉色,原本坐著的他衝動地縱身躍起,眨眼間,又是一道撲通聲傳進了眾人的耳裡。
所有的主子都跳進了那漂著冰塊、深不見底的河裡,此時在畫舫上的全都是拿不了主意的下人們。
一時之間,所有的人全都慌了、亂了……
恐懼的啜泣,忙亂的吆喝,此起彼落。
就在眾人完全束手無策時,突然一道身影宛若躍過龍門的鯉魚,渾身濕淋淋的站在船板上,鼻口還不斷地冒著白煙。
「照顧她。」將手中的小肉球隨便地往身旁人的手中一塞,驚嚇過度的眾人還來不及多說一句話,莫尚天又回身躍入湖中。
那個倔強又不知死活的女人,最好保佑他來得及救回她!方纔他找到了抱著丫丫的她時,她竟然硬將那顆球塞給他,要他先救孩子。
她甚至還在他試圖拉住她時,不斷地掙扎。
要不是情況危急,她的固執真的讓他很想一把掐死她。
不過,這筆帳他是記著了,她最好能讓自己活下來,否則,即使要糾纏個幾生幾世,他都不會忘了她欠他的!
怒氣與心焦讓他完全顧不得自己幾乎被凍麻了的雙手,只是不斷地劃著,試圖在漆黑深幽的河水中找到她的蹤跡。
在這個時候,時間彷彿是停滯了似的,也許不過才一眨眼的時間,卻像度過了千年萬年。
她真的消失了嗎?
一股深深的恐懼來得恁快,週身的血液彷彿凝結成冰。
原來,她真的不一樣!
從來他都以為女人嘛,不過就是生命中的點綴,不需要花上太多的心思重視,從柳麗娘到幾個小妾,他都是這樣的對待。
就連那些小妾因為「意外」而過世,他也不過就是予以厚葬,從來也不曾有過這種失去的恐懼。
現在只消想起她會從此消失在他的生命中,一股打從心底冒出的恐懼,就迅速的佔領了他的四肢百骸。
她那與眾不同的想法,她看似認命卻內藏倔氣的神態,還有她那慵懶而無所求的模樣……所有的所有都像在他的心裡烙了印似的。
或許……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愛吧!
也是公孫草介每每刺探,想要肯定他的另眼相看究竟是什麼?
現在,他願意承認了,可是她呢?
胸膛充塞著劇烈的疼痛,也不知那疼痛究竟是由於他的固執尋找而閉氣太久,還是因為即將失去……
終於,就在他幾乎承受不住那股窒痛時,突然間,一個早已失去意識、緩緩下沉的身軀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是她嗎?
拚了命的划動著自己早已被刺骨河水凍得僵硬的四肢,莫尚天用最快的速度游到了她的身邊,然後一把扯住了她虛軟的身子,就筆直的往上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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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仙難救無命之人!
是嗎?
這般宿命的說法他從來不信。
以前不信,現在當然也不信。
為了她,他願意傾盡全力,與上天搏上一搏。
瞧著她那蒼白毫無血色的臉龐,胸前幾乎沒有起伏,要不是鼻端那微弱的氣息證明了她猶被牽繫在這個世界上,她那模樣真的比死人好不了多少。
瞪著氣若游絲的她,莫尚天的心揪疼著、氣怒著,薄薄的唇更是抿成了一條直線,突然問他傾身,再一次地在她耳際呢喃著他的威脅——
「不準死!咱們之間還有很多的帳還沒算,你要是敢死,這筆帳我一定算在丫丫的身上……」
「與其威脅她,你還不如去威脅閻王爺比較快一點。」沒好氣地睨著好友那種「幼稚」的行為,公孫草介甚至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滾!」極簡的一個字,卻夾雜著極欲爆發的怒火,可是公孫草介卻一丁點兒也不怕死,完全沒有逃命的念頭。
「方纔,我看到丫丫的小腿肚上有一片極大的瘀青,那傷是被強勁的內力所打傷的。」
簡單的一句話,換來莫尚天犀利的目光,也終於將他的心思拉開嫵仙一點點。
「你的意思是那娃兒落水不是意外?」
疑點問出時,莫尚天的鷹目出現了一絲宛若刀光的銳利。
不是意外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那個人」的確已經將他心中最後一絲的耐性耗盡。
那人真的該做好準備等著承接他的怒火了,不為丫丫,不為自己,他也得替嫵仙討回一點公道。
「不是意外!那種瘀青是普通的跌撞弄不出來的,若非強勁的內力,不可能傷得這麼重。」
「很好!」莫尚天笑著頷首,只是那笑卻讓人絲毫感覺不出一絲的暖意,只讓人覺得背脊一陣寒風拂過。
他伸手握住了嫵仙毫無氣力的手,心中已經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了。
膽敢傷了嫵仙,那麼他就算傾盡全力,也不會再讓那人躲在暗處胡作非為。
好?!公孫草介搖了搖頭。
他看是很不好吧?
那個人只怕真的該糟了!
看樣子莫尚天要大開殺戒了。
纏著莫家這麼多年的「厄運」終於要現形了,只是……為啥他的心頭卻驀地泛起了一陣怪怪的預感?
「你想怎麼做?」
「什麼都不做,我就守著嫵仙,她一日不醒來,我就在她的房裡待一日,她一月不醒來,我就陪一月。」
「呃……」
愣了,傻了!
這就是莫尚天的謀策,他的大開殺戒呢?
還以為好友會在最短的時間內,用盡一切手段和資源揪出那個禍首,畢竟連他都已經蠢蠢欲動了。
可向來容不得旁人欺他的莫尚天,竟然只想守著這個以前他口口聲聲,說她不過是顆棋子的女人?
有沒有搞錯啊?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愛不愛她嗎?」當然瞧得出公孫草介的愕然,莫尚天原本沉重的心情因為他那難得的蠢樣而多了一絲輕鬆。原來捉弄人真的挺有趣的,難怪公孫草介總是樂此而不疲。
「是啊!」呆愣愣的點頭,完全不知他這麼天外飛來一筆的用意是什麼。
「我愛她啊!」不用任何的旁敲側擊,他很爽快的直接宣佈正確答案,果然如預期般瞧見公孫草介的下巴幾乎掉到了地上。
「所以……」他們不是在討論那個總是「暗箭傷人」的惡徒嗎?
什麼時候兜啊轉的,轉到了愛不愛的上頭?饒是和莫尚天是換帖的兄弟,他還是跟不上他的速度。
「所以我更要好好地守著她,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很理所當然的說法和答案,可是卻很難讓人相信。
「騙人!」幾乎不用思考,這樣的反駁已經從公孫草介的嘴裡竄出,直接否決了莫尚天的說法。
雖然他曾經是有點懷疑啦,畢竟莫尚天對待嫵仙的態度很詭異,那種關注的程度讓人很難下懷疑。
可是當他這麼大剌剌的承認時,卻也讓人很難相信。
要知道……莫尚天一向是多麼內斂的男人,能將莫家的事業發展成雄跨南北的大商行,運米、運布、運馬糧,只要想得到的生意,莫家無不插足,有時甚至連朝廷的糧秣都有求於他咧。
像這樣一個傲然霸氣、彷彿王者的男人,會這麼大方地承認區區一個女人對他的影響,而且還是那種他向來嗤之以鼻的「愛」,誰能不當一則笑話看?
「騙你有好處嗎?」挑著眉,莫尚天睨笑地問道。
他總是在旁敲側擊,現在自己大方承認了,他卻又不能接受這樣的答案,現在是什麼狀況啊?
「呃,是沒有啦!」騙他是沒有好處,可是……突然間,一記靈光閃過,公孫草介忽然自以為是地一擊掌,然後興奮地說:「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演一場戲,一場要美人不要江山的戲,好讓那個躲在暗處的人自以為有機可趁,然後你再趁機一網打盡。」
聽到他的話,莫尚天本來要否認,可是瞧他那自信滿滿的模樣,也不好太用力的戳破,就隨他怎想吧。
「你說是就是吧!」
「哈,我就知道。」自以為是的笑著,公孫草介對於自己能猜著莫尚天的心思頗為得意。
他就知道,鐵漢就是鐵漢,要不是心中尚有盤算,怎麼可能為了一個女人而折腰,以前應該都是他多想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