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記憶的事,她不想明說,他也不戳破。
也許她寒透的心,尚未暖和起來,他會再加把勁,讓她感受他火熱的愛,努力為她的心加熱,讓她願意主動說她記得他了。
「芳儀,別忙了,先吃晚餐。」他溫柔輕喚。本想和她一起煮晚餐吃,但還有一些瑣碎的事要張羅,不忍她陪著他又煮又清洗,累壞身子,他遂決定去買外食回來吃。
「嗯,好。」環繞在一股家庭幸福美滿的氣氛中,她溫柔甜笑回應,但一對上他深情凝視的黑眸,笑容倏地斂起,眼神慌忙避開。
低頭欲吃飯,看到他遞過來的牛肉燴飯,熟悉的餐盒,令她眼底露出驚詫。
不想讓她露餡後,又得忙著找理由自圓其說,他直截了當說:「這是在你以前開的花店那條巷子裡買的,你說過你最喜歡吃這家的牛肉燴飯。」
原來他跑去那裡買,才會這麼久才回來,她還以為他又回醫院去了。
她真的很喜歡吃這家的牛肉燴飯,以前她每星期幾乎都會吃上三、四回,嫁他之後,她很少……不,幾乎沒再去光顧過,因為他不喜歡她再到花店去,他不喜歡的事,她總是小心翼翼避開。
她詫異的是,他居然記得她喜歡吃這個,還特地開車去買。
眼底蓄滿感動之餘,卻又覺得心酸和納悶,結婚一年多他對她的好都不及這陣子來得多,他好得像一個完美的好好丈夫。
若依她先前臆測,他只是不想背負拋妻的罵名,索性做足表面功夫,還可添加一筆愛妻美名,倘若如此,私底下他也不用待她這般好,可他……
她瞭解他的個性,他若不是真心想做,絕不可能做到這麼細微深入的地步。
但,以前他不做,現在為何又要做,他大可不必這樣……
第9章(2)
「你很久沒吃到這家的牛肉燴飯。」他語頓了下,主動供出自己的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去以前開的花店。」
拿著湯匙的手僵了下,她愣看著他。他是個心高氣傲的人,怎可能承認自己有錯,但,他的確說了不是?
他吃了一口燴飯,「的確很好吃。」
察覺自己傻愣的看著他,她忙不迭低頭,吃起晚餐。
他喃喃續道:「我的老師吳教授對我很好,他資助我讀書,盡全力提攜,對我來說,他亦師亦父,我在他身上學了很多,不只是學問、醫術,在潛移默化下,連他的倔脾氣和大男人個性,我都學得入木三分。」
她沒抬頭,繼續吃飯,耳中專注聆聽他告解似的喃喃自語。
「我希望我的妻子是個以家為重,溫柔賢慧的好妻子,我也自認養得起一個家,所以我不要我的妻子外出去工作。」他時而看她,時而低頭吃飯。
現在,他暫時還當她是失憶,這樣他才能很自然的將內心的話全部說出來。
「我要你去參加「夫人幫」的聚會,純粹是擔心你在家無聊,當然,它是有附加價值,但那不是我的初衷。」他低沉地補了句,「很多事,我不習慣做太多解釋,以為你會懂。」
心口一怔,侯芳儀低垂著頭,赧顏的不敢抬頭。不,她不懂,她一直以為他要她參加「夫人幫」的聚會,是想藉由她和醫生夫人彼此間熱絡的交流,提升他和院內醫生的友善關係,原來,她錯怪他了。
她的丈夫如此替她著想,她竟然不懂丈夫的苦心,她真是一個……自以為完美、委屈求全的失敗妻子!
「我以我自認「善待」的方式對你,卻沒想過你的感受,也許我真的是個很糟糕的丈夫。」
「不,你不是,我才是一個不懂丈夫苦心的失敗妻子……」她急急的脫口,察覺自己說溜嘴,她硬轉回,「我是說,我失憶了,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的用心。」
自覺無法在他面前繼續裝失憶,害怕再和他獨處,自己會露出更多馬腳,她慌張的急急起身,「我要回宿舍去了。」
他繞過桌旁,拉住她的手,將想離開的她拉回。她跌入他懷中,想掙脫,然而他卻緊緊抱著她不放。
「芳儀,我已經徹底反省過,我會改掉自大的個性,該說的,我也一定會解釋清楚。」他低沉說著:「我不是不帶你去美國,而是擔心你去那裡人生地不熟,我要進修,肯定會比在台灣時還忙,一個星期要見上一面說不定都很困難,所以我才會說你想留下就留下。」
聞言,她心口一震,原來他……
他的大手輕撫她的臉,深情款款的對她說:「我會很努力的朝一百分好丈夫的目標邁進,我相信,等你「好了」,我一定能達到目標。」
她感動的眼眶泛紅,差點說出自己已恢復記憶時,他突低下頭,緊緊摟著她,深情的吻住她的唇,將自她車禍以來的渴望、思念注入這個吻中。
不說話,兩人緊緊相擁,沉醉在愛的親吻中,此刻,無聲勝有聲。
趙醫師入住新家,舉辦簡單的喬遷茶會,來祝賀的人絡繹不絕,大夥兒都體諒女主人大病初癒,尚在失憶中,寒暄一會便離去,只有特地從法國飛回來的姚荷芯,喝酒喝得顯醉,醉話連篇,完全沒有「告辭」的意思。
「芳儀,這幾天……台灣的太陽有沒有打西邊出來?」等所有賓客都離開,姚荷芯拉著侯芳儀坐在沙發上,把一整晚想對她說,卻沒機會說出口的話,滔滔不絕的放送。
「啥?」顯得疲憊卻硬撐著的侯芳儀,一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今晚雖只是辦個簡單的茶會,但來祝賀的客人接連不斷,遠超過她的預期。
家路邀請的人不多,很多都是聞風主動前來,他已在樓下小區大廳謝絕一些客人,然而有一些較熟識的不邀請上樓一坐,情理上又說不過去……他真的改變了,處事較圓融了些,若照他以往的硬脾氣,今日能上來的客人,屈指可數。
想想,還真難為他了!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飛回台灣來?」張著一雙醉眼,姚荷芯先指著還留下等著要帶她回去的沈建彬,之後指東指西,找不到定點。「人呢?趙醫師人去哪裡了?」
侯芳儀淡答,「他送吳醫師他們下樓。」一整晚接客送客,樓上樓下跑不停,他一定累壞了。
「你知不知道,是趙醫師特地打電話邀請我回來參加你們的喬遷茶會……」
「家路……打電話給你?」侯芳儀一臉詫異。
原本她猶豫要不要告訴荷芯今天他們入住新家一事,荷芯才回法國沒多久,若為這事又請她回來,不僅耽擱法國那邊的工作,她這樣搭機來回奔波,耗體力又耗金錢。
不過最後她還是告訴荷芯,畢竟荷芯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入住新家這算大事,不告訴她說不過去,何況學長也會跟她說。
她只是沒料到,家路竟會自己打電話邀請荷芯,荷芯沒跟她提要回來,晚上她出現,她還嚇一跳。
「你就不知道,趙醫師在電話那頭哭著求我,叫我一定要回來幫你,說你還在失憶,身體又很虛弱,他擔心你承受不了,所以要我無論如何都要趕回來一趟。看在他哭得淅瀝嘩啦又千拜託萬拜託的分上,我就勉強答應他了。」
姚荷芯誇張的說辭,惹得侯芳儀賞她一記白眼,她還差點被荷芯騙了,真以為是家路打電話請她回來的。
「很晚了,我的岳父母已經睡了,你們……也該回去休息了。」趙家路在進門前,就聽見姚荷芯誇大的說辭,原本很感謝他們晚上的幫忙,想給他們一個笑臉,但聽到她說他哭得淅瀝嘩啦,他的臉都綠了。
「對呀,荷芯,我爸媽習慣早睡,有話我們明天再說。」侯芳儀順他的話尾說。
她爸媽一整晚幫忙招呼客人,實在撐不下去,半個鐘頭前就先回房睡下。荷芯說話本就不小聲,加上醉了,說話更大聲,再說下去,怕是會吵到他們。
「是呀,荷芯,很晚了,我們先回去吧。」沈建彬也勸著。
怕吵到長輩,姚荷芯自動降低音量,但她不死心的說:「趙醫師人在這裡,你問他,是不是他本人打電話邀請我回來的?」
沒等候芳儀提問,趙家路主動解答:「沒錯,是我打電話邀請姚小姐回來的。
很感謝你們今晚大力幫忙,明晚我請你們吃飯。」
「呃,趙醫師,不用客氣。」
沈建彬一說,姚荷芯馬上插嘴,「什麼不用客氣,趙醫師要請我們吃飯,那可是千載難逢的天大……天大什麼,算了,反正我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就是了。」
姚荷芯醉得站不穩,還得沈建彬扶著她。「我們先告辭了。」
「學長,謝謝你和荷芯來幫忙,我送你們。」侯芳儀拿著鑰匙準備送他們下樓,趙家路馬上搶著做。
「芳儀,忙了一整晚,你也累了,你休息吧,我送他們。」
侯芳儀怔了下,沈建彬微微一笑,「芳儀,你休息吧,那就麻煩趙醫師陪我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