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大人,謝謝你。」她誠心的道謝。
「謝什麼,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事。」
正事談完,該好好處理私事了,彎彎道:「凌大人,出發前……」
才幾個字,凌之蔚就猜出她想說什麼,他是個察言觀色的高手,這一刻,他覺悟到自己已經輸了,但他不願意服輸,想戰到最後一刻,他今日的成就,除了好眼色之外,毅力也是主因,於是他道:「別急著把玉珮還給我,這對我不公平。」
他突如其來的話語讓她搭不了腔,只能尷尬的望著他,沉默不語。
「我不是怪公主,只是覺得不公平。皇上讓我出這趟差,是希望我們能夠認識彼此,瞭解對方的性情,再決定日後是否要賜婚,我明白這是皇上疼愛公主的方式。
「來到成陽縣,我明白公主一心為百姓的疫病而苦,因此不分日夜盡全力協助公主。我明明心疼公主不吃不喝,連覺都睡不安穩,依然強忍著不說,我希望公主能盡情做想做的事,更希望自己能夠盡最大的力量,幫公主完成願望,因此暫且把皇上的美意擺在後面,這是我疼愛公主的方式,卻因此錯失讓公主認識在下的機會。
「這幾天我人在季陽,心裡卻懊惱不已,懊惱自己為什麼不自私一點?如果我把自己的心願看得比公主的心願重要,是不是我已經得到公主的青睞?我看得出來程將軍對公主的心思,他是個英雄,如果他喜歡我的妹子,我不但會樂觀其成,還會在一旁敲邊鼓,希望能夠玉成好事,何他喜歡的是公主,是在下也心儀的女子……
「是的,我猜測自己會輸,但我不甘心什麼事都還沒做就輸了,所以臨去季陽前留下家傳寶,想替自己爭取一個機會,沒想到最後還是……但就算如此,我希望公主能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讓我們認識彼此,如果知道我是怎樣的男人之後,公主還是決定選擇程將軍,我就收回玉珮,但是在這之前,我真的只求一個機會!」
說完,他重重喘了一口氣,額頭也滲出薄汗,他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可面對彎彎說出這番話時,心跳得極快,他知道自己輸的機會大於贏,但如果他沒有鼓起勇氣爭取,這輩子他都會在懊悔中沉淪。
他的話很動聽,可彎彎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照理說,這樣的清流世家不會願意娶一個拋頭露面的姑娘,即使她的身份是公主,畢竟媳婦是娶進門來生孩子、照顧後院的,不是娶來幫人醫病、博得好名聲的,何況是公主,哪個人膽敢在娶公主進門之後,還迎妾納通房的?
因此對許多世家權貴而言,他們大概都希望能夠把公主送去和番,替朝廷爭取和平吧,只不過父皇不願意委屈她,可別人家的父母也不願委屈兒子呀!
無聲苦歎,彎彎不解的問道:「凌大人為什麼喜歡我?」
「公主一定不知道,在治療病患時你專注的神情有多吸引人。以前聽過許多公主的傳奇故事,也聽過有人批評對於公主的稱讚都是言過其實,但他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們沒有親眼看過公主醫治病人的神情,那樣的仁慈、和藹的面容,確實只有菩薩、仙女才會有。
「天地間,自私的人佔多數,有話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可見得人人都同意,自私是人的天性,可是公主不擔心自己染病,把病人的痛苦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樣的心胸,大齊上下找不到幾個。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貴,怎能為低賤的百姓做這種事,但你做了,不但做了,還做到極致,請告訴我,面對這樣的公主,我如何能夠不心動?
「其實春水堂還沒關門的時候,我已經見過公主了,那時我陪著祖父去看病,你竟讓我們和平民百姓一起排隊,當時我又氣又惱,祖父卻說:「這是要何等智慧勇氣的醫者,才敢做的事。」當時我不知道你是公主,只想著這個小丫頭竟敢與高官貴族拍板,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真有智慧勇氣。
「是公主把祖父多年頑疾給治好了,爹娘在家裡給你設個長生牌位,直到後來我才曉得,原來那個肩膀小小、背卻挺得比誰都直的小丫頭是公主。你說,我怎麼能夠不喜歡?從那個時候起,我便告訴自己,必須更努力、更上進,方能配得上公主,我盡心盡力、一步步走到今天,值得公主給我一個機會。」
天哪,凌之蔚真會說話,她實在招架不住了,連她聽完都覺得自己像個仙女,而他這個辛苦的好男人確實值得一個機會,這種話,就算把程曦驊打死,他都說不出來吧!
和凌之蔚在一起,她的驕傲自尊被捧上天,他哄得她一個通體舒暢啊,哪像程曦驊,專門出生來踐踏她的自尊心。
望著他,彎彎老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許久後,她長歎一口氣,她是不是眼睛脫窗,還是該做視力矯正,要不怎麼會放著好男人不去愛,跑去愛壞男人?
「給我一個機會吧,等返京時,如果公主還是認為在下配不上,再把玉珮還給在下,好嗎?」他再度懇求。
這麼令人動容,卻不給人半點壓迫的對話,她能麼能夠拒絕到底?無語,她垂下頭,找不出更好的話來對應。
凌之蔚見狀,當她默許了,他指指玉盒,說道:「裡面有一枝雕著玫瑰的簪子,看到它我便想起公主,再沒有人比公主更適合它了,希望公主喜歡。」
彎彎一歎再歎,忍不住暗罵自己一定是犯賤界的教主。
她的歎息讓凌之蔚誤以為自己還有機會,他笑了,暖男的笑容總是特別溫暖窩心,讓她無法對他說出殘忍的話。
過了一會兒,他道:「我先下去,公主有什麼事,隨時讓人喚我。」
他出門的時候恰恰與程曦驊碰上,笑意還停在臉上未曾褪去,怒氣卻深刻在程曦驊臉龐。
彎彎看著他們,本來就一個斯文儒雅、一個嚴肅冷然,如今站在一塊兒,兩人的差別更大了,如果有王子選拔賽,評審是一百個正妹,大概有九十九個會選擇凌之蔚,剩下的那個不是有失心瘋就是有被虐症,她大概是後者。
凌之蔚朝程曦驊一笑,那個笑容帶著些微的挑釁,程曦驊察覺到了,挑了挑眉,瞪了回去,接著不再理他,大步跨進屋裡。
他看到彎彎打開一隻精緻的玉盒,盯著裡頭的玉簪發愣。
那是一柄雕刻精美的簪子,可以確定所費不貲,他不相信去疫區還能買到這等好東西,何況季陽是個小地方,哪能找到這種上等好玉,他很肯定這東西絕對是從京城裡帶來的。
所以凌之蔚這是正面向他宣戰?
想起凌之蔚的笑,程曦驊忍不住也笑了,不過他笑得令人驚心動魄、心驚膽顫,可不是嗎?他連北夷大軍都沒放在眼裡,會怕那樣一位軟腳蝦?
二話不說,他從懷裡掏出一柄匕首,往桌上一擺,氣勢十足。
彎彎搞不懂他這是在做什麼,她連殺雞的力氣都沒有,給匕首,是讓她在失貞之後自戕嗎?何況送女人匕首,跟母親節送母親電飯鍋一樣,很沒有誠意耶。
幾天後穆語笙給她解了謎,她說在北疆,每個男人在七歲時,家裡就會送他一把匕首防身,若是遇到心儀的姑娘,就將匕首送給姑娘,姑娘一旦收下匕首,兩人就算是訂下了。
穆語笙還說,這把匕首並非凡物,是師父和程老將軍特地找鑄劍高人為曦驊打造的,削鐵如泥、鋒利無比,刀柄上鑲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玉珮是凌之蔚的家傳寶,紅寶石也是程家的家傳寶,這份禮物比起凌之蔚的,更加貴重。
不過眼下彎彎還不知道,她被他的氣勢嚇到,抬頭望著他。「做什麼?」
「交換!」說完,程曦驊二話不說,拿起她玉簪往盒裡一丟,收進自己懷中,轉身就要往外走。
她急著追上去,喊道:「喂,不行吶,那是別人給的東西。」
「捨不得?!」聽見她說不行,他立刻火大,本來就很硬的臉,現在硬度超過鑽石,切割不出溫柔線條。
「不是捨不得,那是我要連同玉珮一起還給凌大人的,你拿走了,我怎麼歸還?」
這話彎彎說得委屈無限,她真是有病啊,為什麼不能誠心喜歡好男人,偏偏愛上土匪,她難道不想過著被人捧在掌心的好日子嗎?
聞言,程曦驊原本剛硬的臉部線條被切出無數道光面,頓時散發出燦爛光彩,臭臉男變成耀眼男。
「拿來!」他向她伸手。
啥?!聽見她要把玉簪還人,他就要將匕首討回去了?小氣,不交換就不交換,她把匕首拿起來,直接丟進他懷裡。
她不要他的匕首?!臭臉男重現江湖!
他變臉的速度實在太快,彎彎就算不想注意也難,她氣得跳腳,怒指著他道:「你又生氣!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你要玉簪就拿玉簪,你要匕首我就給匕首,事事都順著你的意了你還要生氣,天底下哪有像你這麼難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