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黑眸變得悲傷,「有人當眾說她長大了,突然明白男女之情與兄妹之情的差別,她不知道我當時聽了很難過,所以希望能跟她多一點時間相處,讓她知道我的心意,沒想到在我替她受了一刀後,她又說她不太喜歡我。」
她咬了咬唇,窘迫的看著他,「我、我其實……其實……」
「我不吃了,你出去吧,再也不用來照顧我了。」他說完,竟然背過身躺下不再看她。
樊芷瑜低頭看著喂到只剩一口的飯菜,愣了愣,明明差一口乾麼不吃完嘛。她將瓷碗連同漆盤擱在床榻一旁的小圓桌上,再看著背對著自己的哥哥,竟無法就這麼起身離開。有些話她好像真的說得太過分了,可是她沒想到哥哥會這麼脆弱……不對!他一定是裝的,這種幼稚賭氣的話哥哥根本就不會說,他一定是故意要她內疚,她絕不能忘了他的復仇大計!她倏然起身往門口走,但下一瞬——「痛。」床上的夏天擎突然悶哼一聲。
她立即回身,飛奔到床邊,「怎麼了?」
「我沒事。」
「讓我看看,是不是傷口怎麼了?」她急問。
但他仍背對她不肯轉過身來,她急了,遂用力將他的身子一翻,赫然發現纏在他肩胛的白布已滲出點點紅花,「傷口怎麼裂了?!」
他一臉哀怨,「反正你也不會心疼。」
「誰說我不會?」她脫口而出,粉臉瞬間漲紅。
他露出笑意,「你會心疼?」
她臉紅紅的點頭,「哥哥快別說了,我叫人去請盧老太醫來。」她轉身就要跑,沒想到他竟一手扣住她的纖腰將她抱住。
她嚇了一跳,用力推開他。
「痛!」他痛呼一聲,她的手恰恰抵在他受傷的肩胛,力道還不小,可以感覺到傷口又流血了。
她連忙縮回手,急著說:「對不……唔!」
他突然吻住她柔美誘人的唇,將她的驚呼聲吞入口中。
天知道他想吻她多久了?受了這個傷,進出屋裡的人都不少,曹曄還得找機會向他報告外面的事及廖博均的動向等等,還有神出鬼沒的何定羲也沒少來夜訪,談的都是合作的事,那麼多事要運籌帷幄,但他最想做的事、想抱的人就在眼前,他卻一日日錯過。
他吻得太深、太濃、太狂,吻到她忘神的渾身癱軟在他身上,小手緊緊的壓在他傷口處,直到感受到手上的濕熱……流血了!她才瞬間回魂,急急的換個地方抵著他,從他身上起來。
他痛得皺緊眉頭,但看著她粉臉酡紅,紅唇微腫,那雙星眸璀亮動人的模樣,心裡好滿足。
「我叫人去請盧老太醫。」她臉紅紅的連忙跑到屋外喊人。
樊府與寬仁堂不算遠,一會兒盧老太醫就帶著小徒弟坐馬車過來了。一到院落,他讓小徒弟解開夏天擎身上染血的布帶,看了傷口,重新上藥包紮後,突然瞥著一直低頭站在一旁的樊芷瑜,「老夫也不是沒年輕過,也知道樊大人已視夏大人為女婿,但他傷的位置較難恢復,有些事還是不要太激動的好。」
她一愣,不解的抬頭看老太醫,「什麼太激動?」
盧老太醫老臉一紅,「話點到就好,就這樣了。」他讓那名低頭偷笑的小徒弟拿起藥箱走人。
室內一片沉默。
畢竟有前世的經驗,樊芷瑜其實聽得懂盧老太醫的弦外之音,可是老太醫真的誤會了,她哪有做什麼,還一副是她強了某人似的。她沒好氣的看著坐在床榻上的罪魁禍首,他俊臉憋著笑意,一對上她困窘羞慚欲死的花容月貌,他還是忍不住的哈哈笑了出來。
「還笑?哥哥什麼都不解釋,害老太醫誤會我對你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她又氣又懊惱的控訴。
紅霞染上她的臉,她不知道此刻的她有多麼誘人,他雙眸蘊著濃烈的情感,自己前世怎麼會錯過那麼多?他坐起身來,「過來給我抱一下。」
她一愣,再看著他黑眸深情凝睇,多麼諷刺,前世她只求他能多看她一眼、陪她一會兒,可現在他願意抱她,她卻遲疑了。
他下床走上前一手扣住她的纖腰,就擁著她朝床上走去,她愣愣的跟著走了幾步,到了床榻前才恍然回神,警戒的問他,「你要做什麼?」
「午睡。」他又說。
她瞪直了眼,「哥哥愈來愈荒唐,我們還不是夫妻,怎麼可以同床……」
「我們睡過的。」他笑著打斷她的話。
她立即想到前世兩人成親,不對、不對,他講的該是小時候,她還不懂事時曾經玩累了,哥哥讓她在他的床上睡,自己卻不小心也睡著了,這事她長大後,爹曾說過幾回。「那是小時候的事,我根本不記得,是爹說給我聽的。」
他微微一笑,他指的是前世兩人成親的事,但她是不會知道的。
「我有點累了,看在我替你挨上一刀,剛剛又因你動到傷口,還有上回也救你免於跌倒,以及從小到大我在你身邊對你好、買書給你、聽你說話、與你作伴的分上,你就陪我小睡一會兒,不過分吧?」
他是真的困了,昨兒個大半夜他跟何定羲在屋簷上談了好幾個時辰,談及幾個州的地方父母官為了搜集美人送進皇宮給淫皇帝,竟然將一些美人的家人誅殺殆盡,強擄美人入宮,這事雖然硬被地方官壓下來,但何定羲的屬下及時掌控到一些證據,還有淫皇帝得靠補身壯陽藥物來行巫山雲雨之樂,藥量也愈吃愈重等皇宮秘辛……待他回房時,天都已泛魚肚白了。
她抬頭看著他的臉,眉宇間的確有著淡淡的疲憊,「哥哥累了就趕快睡吧,我可以坐在一旁陪哥哥。」
他一臉受傷,「你不願意,是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麼你不喜歡的事?」
她搖頭,「沒有,我沒這麼想,只是怕不小心壓到你的傷口。」
「不對,你就是怕我會對你做什麼。」他逕自上了床。
「我真的不是……」
「不是就上來。」
「好,就上來。」她氣呼呼的脫下繡鞋在他身邊躺下,瞪著他。
他俊美臉上的狡獪笑容讓她胸口一室,瞬間難以呼吸,這是……她怎麼有種上當的感覺?
她直覺要起身,但他沒受傷的左手一把攬過她的腰,將她往他的懷裡帶。
她急急的說:「你的傷……」
「不會碰到的。」他滿足的低頭看著枕在他懷裡的人兒,「睡吧。」
「這……不行……」
「我們會是夫妻,如果可以,我恨不得馬上與你成親,但時間不允許,還有我的傷。」他說來頗哀怨,但眼神很認真,飽含著無比溫柔。
她無法說話,沉溺在這樣的眼神裡。
回想這段日子,他對她好、關心她,甚至捨身救她都是真的,可是前世陰影太虐心,她發覺自己不夠勇敢。
她也不敢推開他,他身上的傷才剛包紮好,就怕弄裂了傷口再度流血,再將盧老太醫請回來一定又會被調侃的,屆時她肯定無地自容了。
而且他堅實的胸膛好溫暖,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被他的呼吸與氣息籠罩,樊芷瑜眼眶不禁泛紅,她也曾經這麼幸福的枕靠在他懷中,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天,可短暫的幸福卻讓後來的日子變得更難熬。
怎麼辦呢?可以不管不顧的再愛一場嗎?她可以再試試嗎?重生後的軌跡與前世不同,她可以忘掉過去嗎?
夏天擎滿足的擁著她,他不清楚她在糾結什麼,但他絕不會讓她從他身邊逃開的,他喜歡這樣靜靜相擁的感覺,如此平靜幸福。
他的大手從她如絲緞的長髮、纖細的後頸,緩緩撫過她的背,不時的來回。這樣的撫摸很犯規,太舒服了,樊芷瑜忍不住緩緩閉上眼睛,決定暫時什麼都不想,小睡一下,就小睡一下。
凝望著她入睡的容顏,夏天擎終於能再重溫前世的這一幕。雖然有些對不起她,是他刻意使苦肉計讓傷口裂開的,他不想讓她的心離自己愈來愈遠。
前世洞房花燭夜,他其實還不知道那些仇恨,他帶著報恩的心情娶了她,沒有察覺自己對她的感情,只是給了她一個溫柔的初夜。
那一夜,她嬌羞的貼靠在他懷裡睡著了,一如此刻。
如今他的心境大不同,而她,是他深愛的女人。
畢竟年輕又是習武之人,僅半個月夏天擎的傷勢就好得差不多。
接下來的日子,他除了上朝、與何定羲往來,也不時在府內與樊秉寬議事。
這一天,父子倆用早膳時就談及小倆口的婚事。
「芷瑜她……人家說女人心海底針,她都肯貼身照顧你了,竟然仍是堅決不嫁。」樊秉寬想到這事就歎氣。
「爹,無妨的,現在的關係也很好,檯面上下的事爹都清楚,我跟芷瑜暫時也不好辦婚事。」夏天擎直言。
「說來說去,還是我擔擱了你們的幸福。」對於這一點樊秉寬很自責,明知廖博均暗地算計他,這陣子他卻得裝作不知情,虛偽的與他維持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