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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陽光晴子

  回到自己的院落,踏進書齋在書桌前落坐,齊江端進一杯熱茶,無暇注意主子不同於往日的臉色,而是鉅細靡遺的彎身檢查桌底下、櫃子裡,甚至低頭看著兩書櫃間的縫隙有沒有躲了個小東西?

  確定什麼也沒有後,他一如往常的站在書桌旁磨起墨來,見到硯台一旁擱著主子要他備好的一小碗清水還有一顆小木球,他一雙不甘心的眼睛就死死盯著半開的窗口。

  「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啥?齊江不想出去,現在每晚都成了他最期待的時刻,他一定要確定雪兒到底是從哪兒進來的,可是見主子臉色很難看,那雙溫和的黑眸有著不同於以往的冷戾,好不嚇人,他連忙點頭,快步退了出去再將門給牢牢關好。

  夏天擎凝睇著放置在角落的椅子,腦海中浮現樊芷瑜五歲、七歲、十歲、十二歲、十三歲時帶著羞澀笑容坐在那裡的畫面。

  從小到大她不太纏人,偶爾過來只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偷看他的一舉一動,有時見他想事情入神,就靜靜的離開。

  但好一陣子……應該說從生病兩次後,她沒再主動進到他的書齋……

  奇怪,他心裡怎麼如此悶?是哪裡不對勁,還是自尊受損?是他要報仇,應該是他要狠狠甩掉她,不該是她先撇開他不嫁!

  他忘我的直視著空蕩蕩的椅子,直到一個撓門板的聲音響起。

  他朝門看過去,不意外又見到撓門要出去的雪兒。

  他想也沒想的走過去,彎下身一把將它撈起,轉身回到桌前坐下,但沒像前幾日那樣將它放到桌上,而是將它抱在懷裡。

  此刻是亥時,雪兒並非真雪兒,樊芷瑜好無奈,她不是沒想過再到月老廟求求月老收回這特殊技能,但她身邊暗衛那麼多,無法偷偷摸摸去;若是明著來嘛……她到城中的次數變多,認識她的老百姓也愈來愈多,外頭已盛傳夏天擎將是她的夫婿,她若再進月老廟,是想引起多少閨女的憤恨啊?

  這月老廟是去不得了,但每晚變身成雪兒,還不得不到這裡報到,她好無言。

  他的手無意識的拍撫著她的頭,她頓時收了心緒屏住氣息,一顆小心臟撲通狂跳,這樣下去不成,她扭動身體想離開,但他不放,揉揉她的頭安撫。

  她看著那寬厚的大掌,她不曾張口咬人,要咬嗎?不成,咬了不就真的成雪兒了?於是她抬起右爪碰碰他的胸口。

  夏天擎低頭看雪兒,將它帶到桌前的水碗前放下,見它低頭喝了幾口水後,又抬頭看自已。

  「不想喝了?」他拍拍它,又一手將它抱起,一手拿起木球走出桌子外,蹲下身放下它,一邊將木球朝門丟過去。

  她忍不住用眼睛瞪他,真當她是寵物了?但他溫柔地將她的小頭再轉向那顆愈滾愈遠的木球,還輕推她的小屁股一下,示意她去追。

  夫!她腿短,一點也不想追球!

  但看著看著,莫名的很吸睛啊,腳似有自我意識的追了上去,小小身軀巴上木球,一不小心還跟著木球連滾兩圈倒下,四腳大張的袒露肚子,糗斃了。

  「看來,我送你給芷瑜是送對了,你這小傢伙可以讓人心情變好。」

  他笑著彎身,一手將雪兒撈起來,一手拿起木球再度回到桌前坐下,也讓它趴坐在桌上。

  他心情不好?是因為她不想嫁給他,他就無法進行後續的復仇大計嗎?樊芷瑜見他似陷入思緒,久久才開口,「你的主人變得很不一樣,我……怎麼也變得有些不一樣呢?」他苦笑。

  她詫異的看著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時間靜靜流逝,但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時不時的撫著她毛茸茸的身軀,也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下起綿綿春雨。

  他這才抱起雪兒走到門口,開了門叫來齊江,將它抱回西晴院。

  齊江像見鬼似的瞪著雪兒,待主子又喚了一聲他才回神,有些害怕的伸手抱過雪兒,顫抖著聲音道:「少爺,真的很邪門啦,我一直守在門外也沒打半個盹,真的沒看到這小東西進去啊。」

  「你這段日子過得太閒了?」他驀地沉下俊顏。

  「沒有,我現在就抱雪兒走!」齊江連忙抱著雪兒走人,但一路上不忘叨叨隱念的肯定是哪兒撞邪了。

  樊芷瑜的狗鼻子突然癢了癢,糟了!這是要變身的前兆,她慌了,連忙扭著身子,齊江嚇了一跳,「別亂動啊。」

  她狗腳一蹬,如願跳出他懷裡,但眼前同時一黑,再回神她已在自己的床上,她倏地坐起身看向門口。

  同時,屋外傳來齊江嚇壞的鬼吼鬼叫,「不見了!雪兒平空消失了——」

  接著,又是蘇玉壓低音量的冒火警告,「雪兒是妖是魔能平空消失?我看是你眼花吧!還有,小姐已經睡了,你要敢吵醒小姐,我馬上跟少爺告狀去!」

  接著,沒有聲音,肯定是齊江閉嘴了。

  樊正瑜吐了一口長氣,卻又蹙眉。

  「你的主人變得很不一樣,我……怎麼也變得有些不一樣呢?」

  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怎麼也不多解釋一點?她懊惱的輕咬著下唇。

  這是變身成雪兒以來,她第一次希望明天夜晚快快到來。

  第5章(1)

  近日來,京城最讓人津津樂道、議論紛紛的人物就數樊芷瑜。

  過去眾人私下談論著樊秉寬滿手血腥、機關算盡,甚至仗勢著定國公的勢力狐假虎威做了人神共憤的事,就算有些好官上書,可如石沉大海不說,那些好官反而一個個被隨便安上罪名後流放或斬首,下場淒涼。

  於是,除了何定羲外,很多好官也學會麻木不仁的過日子,久而久之老百姓們也認了,有個昏庸好色的皇帝,能平安過一日就算一日,不敢再有什麼期待。

  但一個惡人之女突然展現慈悲,是天道要變了嗎?

  許多人感到好奇,日日前往離富貴大街有一條街距離的西昂大街上,看著正在籌備中的、「寬仁堂」,據說這是樊芷瑜親自取的名字,希望坐堂大夫都能本著「寬愛、仁慈」之心,視病如親。

  有錢好辦事,不過半個月寬仁堂就佈置得差不多,從其他地方招聘了六名大夫,各式藥材整齊有序的放在一大面藥櫃上,抓藥櫃檯、夥計、看診的桌椅、文房四寶等等,甚至連可診視隱私部位的隔間也有。

  藥堂還未開張,已有些窮苦人家在門外徘徊,堂裡大夫都是樊芷瑜拉著盧老太醫親自面試的,除了醫術之外,最重要的是,是否有悲天憫人的胸懷,在這樣的條件篩選下,果然即使堂內未佈置妥當,就有幾名醫者父母心的大夫就著簡單桌子當街看診,這畫面也讓百姓們歎為觀止。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件讓百姓們不得不讚歎,討論度更高的事。

  那日在馬車內看診的病患,樊芷瑜每隔兩日就會帶著大夫前去那些病患家中關切及複診,提供進一步幫助。

  其中,有人住在京城近郊的一座大雜院,內有三個高燒不退的幼童,樊芷瑜去了幾回發現那裡生活條件極差,住戶近四十人,老弱婦孺佔了半數,於是差人送去伙食、衣物、棉被等等,但雖然是善心之舉卻受到不少白眼。

  大多京城百姓都知道,那些人會淪落到大雜院生活,就是政治腐敗,酷吏橫行下的犧牲者。

  有的官為染指民女、有的官為霸佔百姓財產,隨便扣了個罪名栽贓,奪取他人錢財或妻女,出獄後,便輾轉來到大雜院住下。甚至,這兒也有出身官家,卻因揭穿定國公或樊秉寬不成,反被拔官的可憐人。

  這些僥倖仍活著的人有恨有怨,不只對仇人,對京城百姓亦然,他們氣他們冷眼旁觀,就算明白那些人不過是置身事外明哲保身,還是無法壓抑心中的不平。

  所以,他們離開京城搬到偏僻郊區自給自足,卻敵不過病魔來襲,還是得帶病患前往城裡求醫,但上天的安排卻讓他們十分糾結,因為在他們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的竟是仇人之女!

  灰濛濛的天空下,這一片山坡地上座落著一連以磚建造,七屋相連的老舊大雜院,一旁有一垂柳婆娑的水塘,一些破舊補丁衣物晾在長長衣桿上,時不時的隨風飄揚,另一邊,幾畝菜田里的作物明顯營養不良,田旁堆放一捆捆的乾草堆。

  「樊姑娘還是別再過來了,雖然你幫了我們不少,可是這裡有很多人討厭你。」婧娘低聲的說著,不安的目光看向另一間屋子前高瘦陰鬱的男子。

  樊芷瑜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瞥見一名男子,那男子叫杜漢,是大雜院中最恨樊芷瑜的人之一,他原有一美人妻,卻讓她爹的一名部下看中,闖入民宅將人姦殺不說,還放火燒了,但那名部下之後只被她爹派到江南做事,什麼懲罰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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