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陽似笑非笑。「元喜姑娘,你可忘了曾經答應過我的事?」
元喜瞪大眼睛。「奴婢怎麼不記得,答應過貝勒爺什麼事了?」
「元喜姑娘曾經答應過我,會隨時跟我報告,格格一天之內做哪些事、見了哪些人。」
「對了,是有這麼一回事沒錯!」元喜點頭如搗蒜。她答應過的事,絕不打馬虎眼!
他撇嘴。「那麼,格格今天看了病?」他開始問。
「是。」元喜點頭。
「見過大夫了?」
「是。」
「大夫現在離開了?」
「是。」
「於是格格叫你來找總管了?」
「是——」元喜搗住嘴。
她又說溜了嚼。
阿哈旦在一旁看著,忍不住吃吃地笑。
婁陽瞇眼。「格格為何叫你來找總管,說這件事?」他問。
元喜知道瞞不住了,只好說實話。「這奴婢也不知道啊!格格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連奴婢都不知道格格心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婁陽看了她半晌,確定這丫頭大而化之、直心直腸,不會說謊。
「那麼,格格請了哪一位大夫?」他又問。
「就是早前在貝子府裡,為格格診病的大夫,大夫姓沈。」元喜答,問這個她就清楚了!
「你知道大夫的住處?」
「知道,沈大夫就住在向陽胡同裡,十分有名望,一問便知。」
婁陽沉眼凝思片刻。
「阿哈旦!」他突然叫喚總管。
「庶。」
「備馬。」
阿哈旦得令,不敢多問,立即跑進馬廄拉馬。
阿哈旦離開後,婁陽說:「元喜姑娘,你已經把主子交代的事完成,可以回去跟你的格格交差了。」
「是呀!」元喜點頭,露出笑容。
「不過,除了阿哈旦之外,你的格格可沒吩咐你,讓我也聽見這件事。」他悠悠提醒。
元喜一愣。「可是,貝勒爺,您不是昨日就知道格格要看大夫的事嗎?」
「昨日知道是一回事,今日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他咧嘴。
「啊?這又是什麼意思?奴婢沒聽懂!」元喜又糊塗了。
「意思就是,你的格格沒有吩咐你,該將讓阿哈旦聽見她看大夫的這件事,讓我知道。」
元喜愣得慌。
怎麼越解釋,她卻越糊塗了?
「貝勒爺,這個,有什麼不一樣嗎?」她又抓頭,撓得頭皮都快抓傷了!
「元喜姑娘只要記得,別將你的格格沒吩咐你辦的事讓她知道,這就行了!否則,你的主子如果怪罪起你,我也會覺得過意不去。」婁陽低笑。
聽到這裡,元喜才恍然大悟!
「唉呀,還好是貝勒爺提醒了奴婢!」她拍拍胸脯,喃喃自語:「對呀,回去得小心一些,別再說溜嘴了!」
婁陽好笑。「元喜姑娘明白就好。」
「是,貝勒爺,那麼奴婢先回去了?」元喜急著回去交差。
「元喜姑娘慢走。」婁陽笑臉迎人。
看著元喜走遠,婁陽的笑容消失。
阿哈旦牽著馬廄裡最好的一匹馬走出來。「貝勒爺要上哪兒去嗎?」他問。
「到向陽胡同。」婁陽面無表情。
「貝勒爺可是要見沈大夫?」阿哈旦說:「讓奴才跑一趟,將大夫請過來不就成了?」
「我要親自去。」他道。
上馬後,婁陽吩咐阿哈旦:「格格看病的事,暫時不必稟報我額娘。」
阿哈旦愣了一會兒。「是。」然後才答。
得到阿哈旦的回應,婁陽立刻拉起韁繩——
馬兒嘶叫一聲,便朝王府外奔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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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婁陽走進意濃的屋子,在屋後的炕上找到她。
她躺在炕上,睡得正沉,髮絲披散在枕上,睡態嬌憨。
坐在床邊,婁陽凝望她恬靜的睡顏……
昨夜,想必她是累壞了。
他伸手,若有所思地撫摸著她酡紅的臉蛋。
意濃慢慢睜開眼。
見到是他,她立刻就清醒了,趕緊翻身坐起——
「你——」她換個詞。「夫君怎麼來了?」
「大夫來過了嗎?」他問,眸色深沉。
「來過了。」
「大夫怎麼說?」
「大夫……」她欲言又止。
「其實,我也略通醫理之術。」他突然說。
「夫君也識得醫理之術?」
他不答反問:「大夫也可能診斷不明,讓我來為你,再診一次脈象如何?」
聽到他要診脈的要求,她垂下眼,片刻過後,才慢慢伸出手。
握住她向他伸出的手,他面無表情地看了她半晌,才掐住她的手腕上脈眼,開始為她診脈。
意濃沒有抬頭看他的表情。
倘若他真會診脈,那麼他必定會有所發現……
知道她的狀況後,他將拿哪一種眼光看她?
她突然不想面對他的眼光。
然而她還是抬起眼,面對他的目光、面對他的表情。
婁陽的表情是嚴肅、凝重的。
果然如她所預料那般,他的臉色變了,如濃霧一樣讓她看不透的眼神,正深沉地望進她的眼底。
她收回手,平靜地問他:「夫君已有了結論?」
他斂下眼。
久久,沒有回答。
她的心隨著久候的時間越往下沉。
直到這個時候,她才驚覺,自己竟然如此在乎他。
「你好好休息。」半晌後,他只對她這麼說,便站起來走出她的睡房。
意濃瞪著床前,沉默地接受他不做任何解釋地,從她身邊離開。
「往後數日,我不會來打擾你,夜晚可以讓你的侍女來陪你。」跨出房前,他回頭對她說。
未等她回答,他便離開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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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勒爺,您見過格格了?格格的身子如何?您至向陽胡同,沈大夫又是如何回答的?」阿哈旦就等在屋外,見婁陽出來,他趕緊追上前問。
「我額娘呢?」婁陽不答卻問。
「奴才剛才見到老福晉正在前院。」阿哈旦答。
婁陽停下腳步。「這事,我看還是得讓我額娘知情。」他說。
阿哈旦愣住。「可是,貝勒爺,您剛從向陽胡同回來的時候,不是才交代過奴才,無論如何,這件事絕對不許讓老福晉知情的嗎?」
婁陽看他一眼。「我讓你說,你就去說。」
阿哈旦脖子一縮。「是。」他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又問:「那麼,奴才是現在去說,還是過一陣子再去說?」
「格格倘若病了,能拖嗎?」他反問。
阿哈旦啞口無言。
「現在就去。」拋下話後,他調頭走開。
阿哈旦摸摸鼻子,半點都不敢拖延,趕緊往剛才看見老福晉的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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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哈旦將大夫過府來替意濃格格看病之事,稟報了老福晉。
老福晉親自到意濃屋裡探望病情,卻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得讓阿哈旦派人去問大夫。
大夫回報老福晉的話,透過總管,很快地,王爺與老福晉已經知情。
這一晚,意濃沒有找元喜陪伴,她獨自一人度過了清冷的一夜。
隔日,芸心一得知消息就趕來見意濃。
她的神色憂慮,見到意濃,久久開不了口。
「福晉問過大夫了?」意濃倒先開口問她。
芸心點頭。「你看起來,怎麼還能這麼平靜呢?」她心底難過,這樣問的時候,眼眶都已經忍不住泛紅了。
「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並不難過。」意濃的確沒有難過的神情,反而笑著這麼說。
芸心忍不住。「你真的是這麼想的嗎?以你的聰慧不可能料不到,一旦老福晉知道這樣的事,你在王府中的處境,將會非常的困難!」
「只是非常困難而已嗎?」她笑了笑。「我在想,老福晉應該會要求貝勒爺再另娶一名妾室吧?」
芸心無言。
「之後,我這個無法善盡責任的妾室,應該會被打入『冷宮』,再不濟,就將會被休離了。」
芸心屏息。「不要再說了!」她再也聽不下去。「我相信人非草木,就算一開始你與貝勒爺之間沒有任何感情,可是經過這些日子,難道你對貝勒爺真的連一點在乎也沒有嗎?」
意濃深深凝望芸心。
半晌,她淡淡地問芸心:「你是他的妻子,希望從我口中,聽到什麼樣的話?」
芸心愣住。
「原來你在乎的是我,是嗎?」芸心喃喃問她。
意濃不語,伸手握住芸心的手。
即將要面對元王府審判的人是她,但是她看起來,卻比芸心還要堅強。
「你並非在乎我的地位,你怕的,是怕傷了我的心,是嗎?」芸心的淚已經掉下來。
意濃仍然不說話。
然而此時,再多的言語,也比不上沉默的力量。
芸心用力深吸一口氣,彷彿感到無法喘息……
到這個時候,她的內心雖然還在掙扎,卻不得不面對現實了。
「這都怪我不好!」芸心重重歎了一口氣,表情痛苦。「都是我太自私了,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事實!你與貝勒爺既然有緣成為夫妻,又如此相配,如果你早一點知道實情,你們之間必定能發展出情深義重的愛情,那麼,情況也許不至於演變到今天這種地步!你出了事,以貝勒爺的性格,他一定會出面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