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吳美人已知曉,本宮倒白替你擔心了。」
「不知那殷若然相貌如何、有何本事,竟可以讓皇上那般神魂顛倒。」皇帝已有多時未曾踏進芙蓉殿,吳美人心裡有怨,更不高興。
杜邑侯妃抬起眼,發現什麼似。「喏,那不就是。還真是巧,她也到雲池來了。」
吳美人跟著抬眼一瞧,神色陰沉。
「侯妃,恕臣妾先告退。」在一群侍女簇擁下,嘈雜地往殷若然走去。
殷若然只見一群宮女突然擁來,還來不及看清是怎麼回事,更不及迴避,一大群宮人就將她和翠竹隔開,哄鬧混亂地將她推擠到一旁,擠往池邊。
「若然小姐!」翠竹被推擠到亭子這邊來,和殷若然距離愈來愈遠,不禁慌亂地叫喊。
「翠竹——你們到底是——啊!」殷若然被推擠得幾乎站不住。
杜邑侯妃臉上掛著冷笑,對身旁的侍女使個眼色,侍女立即竄擠到殷若然身後,用力一推,將她推落池中。
雲池水深池闊,殷若然叫了一聲,隨即被淹沒。她不諳水性,拚命掙扎,艱難地呼救。
宮女們嚇呆了。她們得到允許放縱,推擠狎鬧著好玩,還覺得有趣,沒想到殷若然會掉人池中。
「若然小姐!」翠竹奔到池邊,對呆立的宮女叫道:「誰快去救小姐!快來人啊!」她想找有什麼長竿,卻遍尋不著,急得滿頭是汗,又心焦。
驚惶的宮人跑來奔去,竟沒有人尋得出主意。殷若然掙扎了又掙扎,浮沉了又浮沉,眼看就要滅頂。
「這下子看她還能怎麼迷惑皇上。」隱在亭後的杜邑侯妃愉快地笑了。除去了殷若然這個心腹之患,女兒就可穩坐上後座,在宮中的地位將更穩固。
「皇上!」宮女之中突然有人叫了聲皇上。杜邑侯妃一驚,連忙隱身到花叢後。
「發生了什麼事?」龍天運皺眉。他極快地將政務處理妥當,前來尋殷若然,瞧見的卻是一片哄亂。
翠竹看到他,立刻奔上前,急得哭了,邊哭邊喊道:「皇上!若然小姐她……她掉進雲池了……」
「什麼?」龍天運臉色大變,飛奔到池畔。太心急了,不小心被尖石給劃傷手臂。
只見池裡一漩漣漪和泡沫,卻不見殷若然。
他毫不遲疑地縱身跳入池中。透著光線的水湖,像另一重度的水晶宮殿,殷若然的身子直往殿底沉去,往黑暗深處消失。
龍天運手一抄,抱住了她的身子,往光亮浮升,浮出池面。
「快去請太醫過來!」
輕柔地將她身子抱到池邊上,傾臉探查她的鼻息,等不及太醫,俯臉貼住那發白的唇,為她渡起氣。
她猛然咳起來。太醫急忙趕到,讓殷若然吐出積水。
「皇上請放心,小姐因為吃了水,一時氣息閉塞,所幸吃水不多,臣已將積水引吐出來,小姐很快就會醒來。」
「是嗎……」
「皇上,您的臂膀受傷了,請讓臣替皇上療傷。」
「不必了。」
「皇上——」
「下去吧。」不假思索抱起殷若然一路奔回紫陽殿。
柔情地將她抱上臥榻,在榻邊守候著,緊握住她的手。好片刻,終於聽見她喃噫,悠然醒轉。龍天運俯下臉,貼住她冷白的唇。
「你……」殷若然崢大眼。
「你醒了?」龍天運抬起臉。
「是你……」水漾的眸眼睜得更大。「你、你在做什……」
「我在幫你渡氣。」熱唇覆住她的唇。
見她未驚慌,他抬起臉。「皇上,我已經醒轉,請不必再為我渡氣。」
又是皇上了,果然已經清醒。扶她坐起身。
「皇上受傷了?」她注意到他臂上的血跡。
「不礙事。」
殷若然動了下,打算起身,龍天運手臂稍施力,不讓她掙動。
「多謝皇上相救,可皇上龍體貴重,實不該以身試險。」
「你怪我救了你?」
「皇上要是有個閃失,我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太后不會放過她,整個皇朝沒個安身地。
雖然口口聲聲喚「皇上」,有意提醒她與他之間的身份地位差別,甚至是一種存心強調感情的生疏,但口吻語氣卻不自覺地如同尋常百姓夫妻,漫不經心地你呀我。
「你的曰子難過,那我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皇上權傾天下,江山都在皇上的掌握中,還有什麼不滿?」
哼。心裡小小不滿。雙臂收攏,緊攫住她。「你可是朕最重要的,若然。比天下,比這江山,都要重要。」
朕?殷若然失笑。這下意識,恐怕龍天運自己都未察覺吧。
「皇上,你的手受傷了,我來幫你擦藥吧。」小心剪開他的袍袖,清理傷口。龍天運默默看著她為他敷處傷口,看著她髮鬢上濕滴的水珠,看著她專注猶似有情的神情。
「宮女們太不小心了,竟讓你掉入池中,朕非重重懲罰她們不可。」
「是我自己不小心,與旁人無關。」當時她感覺好似有人從背後重重推了一把,但當時情況那麼混亂……她搖搖頭。算了。
「不行。」
「那麼多人,皇上想懲罰哪個?」殷若然又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風波為妙。岔開話題道:「皇上身上都還是濕的,趕緊讓人替你更衣吧。」
「那麼,你來為朕更衣吧。」
杜邑侯府從往來京城和西疆的商賈處,得來一匹罕見珍貴的純種黃鬃烈馬。辰平公主看見了喜歡,杜邑侯妃便將馬駒獻給她,命人送進宮。
馬駒被置放在校場時,引起宮人爭相圍睹。龍天運看了,也頻頻點頭稱許,含笑對殷若然說道:
「果然是匹好馬。你喜歡嗎?如果你喜歡,我讓人再找一匹送來。」
「良駒如良人。像這種珍貴的純種烈馬,豈是說要就有。」殷若然噙著笑搖頭。「我只要看看,摸一摸牠的鬃毛就好。」
杜邑侯妃對馬伕使個眼色。
殷若然步下台階,往馬兒走去。才走了幾步,那馬駒不知何故,突然嘶叫一聲,亂蹄飛奔,發狂似地朝她奔來。
眾人一陣尖叫混亂,四處跑竄;黃鬃烈馬拔足狂奔,眼看著就要將殷若然踢覆。
「若然!」龍天運不假思索,縱身上前攔腰抱住殷若然。
「皇上!」眾侍從同聲驚叫。
第11章(2)
龍天運身手矯捷,抱住殷若然那剎間,身子同時滾到一旁。殷若然感到勁風掃面,慌恍中似見馬蹄從龍天運肩處擦過。
「你沒事吧?」龍天運低頭看著懷中的殷若然,略帶焦急的口吻。
殷若然驚魂未定,一時說不出話,只是搖頭。見龍天運似乎並未受傷,暗自寬心。
「沒事就好。」不知是否她看錯,但見龍天運眸裡閃過一抹詭異莫名的光采。
而後,龍天運雙眼一合,竟昏了過去。
「皇上!」殷若然失聲叫出來。
「皇上!」眾侍從圍上前,個個驚惶,手忙腳亂將龍天運護送回殿。太醫急忙趕來,不敢稍怠。因傷在肩處,龍天運側躺著,背對眾人。太醫彎身慎重仔細查看傷勢。傷處一片瘀青,幸好未傷到筋骨,看似無大礙。太醫凝神把脈細察,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氣,臉著喜色,正要開口,龍天運忽而睜眼,直視太醫,而後閉上眼。太醫一愣,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大人,皇上的傷要不要緊?」殷若然不無焦急。
「皇上吉人天相,幸而只是傷及皮——」太醫朗聲說道,龍天運突地又睜開眼,冷瞪著太醫。太醫又一愣,隨即乾咳一聲,改口道:「呃,皇上肩處一片瘀黑,血塊凝脈,險些就傷及筋骨要害,需得觀察療養數日,再視情況而定。」
竟有那麼嚴重?殷若然微訝,似有不解。馬蹄似乎只從他肩處擦過……龍天運嘴角一揚,方才再閉上眼。太醫鬆了口氣。
「太后駕到……」
殿外傳來嘹亮的呼報。太后得到消息,馬上趕來紫陽殿。聽說龍天運為了救殷若然,先是不顧自己的安危跳入雲池,這次又冒著生命危險為她擋在馬前,讓她對殷若然感到極度不滿。
所有人連忙起身,垂手恭敬退到一旁。
「太醫,皇上傷勢如何?」太后詢問。
太醫猶豫不定。不知何故,皇帝似乎有意將傷勢誇大,然而若將皇帝傷勢說得過於嚴重,引起太后不必要的擔憂,恐招罪責。該如何是好?
「稟太后殿下,」太醫小心翼翼說道:「皇上受駑馬那一踢,險些傷及筋骨要害,皮肉瘀傷,一時血氣不順,必須好好靜養數日。待臣開了藥方,皇上服用後,龍體可望慢慢康復。皇上吉人天相,請太后無需過於擔憂。」
「是嗎?」太后點個頭。
像是為了配合太醫的話,龍天運適時悠然醒轉,睜開眼。
「皇上。」見龍天運醒來,太后放下心,坐在龍床旁。
「你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不愛惜自己,竟為了區區一名宮女冒生命的危險。」責怪他的「不知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