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沈小意故作無辜,「奴婢真的是無心之過……」
他上前,一步步逼近她,那表情陰沉難以捉摸,緊張的氣氛籠罩四周,彷彿山雨欲來。
「爺兒……」她面露惶恐後退,心頭其實熱血沸騰。
要動手了嗎?她早已等著這一刻的到來……
然而,就在她以為自己要成功的時候,阿四未經稟告的闖入,打亂她的計畫。
「爺兒,出事了!」
「怎麼了?」戚瑜不得不暫時放過闖下彌天火禍的人,回眸道。
「爺兒……」阿四看了看沈小意,湊近他耳邊道:「府裡的人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了?因為練過武,她耳目比尋常人敏銳一些,聽聞阿四的話,她好奇聖極。
看樣子,是發生什麼天大的禍事,否則阿四也不會這樣慌慌張張的,可為何府裡的人都知道,當著她的面卻竊竊私語,難道只瞞著她一人?
「什麼?」聽完貼身小廝的低語,戚瑜側身怒視沈小意,「你把當我貼身丫鬟的事情對別人說了?」
他交代她不准張揚,就是害怕那個人聽到風聲。
要知道,與他親近的女子,無論是誰,都會死於非命。
「對,可是……」沈小意實在不明白他反應幹麼這麼大,「我只告訴繡球姊姊一個人啊?」
本來她也不想講,可是她跟繡球睡同房,繡球纏著她問第一天上工情況,她拗不過她,只好老實招了,可是她有交代繡球別說出去啊!
「不是交代你別張揚,你為何還要到處炫耀?」戚瑜滿臉慍色,彷彿要吃人。
「我沒有,何況,你會不會太小題大做了?」她也有話要說。
真是死到臨頭還不知道反省。「哼,叫你低調你偏鬧得滿城風雨,有朝一日死無全屍,可別怪我!」他惡狠狠地道。
死無全屍?真有那一天,肯定就是他幹的!還別怪他?
「爺兒,現在該怎麼辦?」阿四著急地看看沈小意,又看看戚瑜。
俊顏微凝,沉默了好一陣,再開口之時,卻是沒頭沒腦的∼句。「你到大門口去!」他對沈小意命令。
「啊?」去大門口做什麼?
「拿上你昨天摔碎的花瓶,今天弄髒的畫卷,到大門口跪著!」他臉上浮現冷絕的神色,「讓過路的人都看看你犯的錯!」
什麼東西?沈小意錯愕之餘,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要懲罰她,乾脆打她一頓,或者殺了她好了,讓她去大門口長跪著,這算什麼?羞辱她嗎?
「快去!」見她沒動作,戚瑜揚聲催促,「沒我的允許,不許回來。」
事到如今,只有如此,才能讓那個人相信她並非他寵愛的丫頭。
一定要多給些懲罰,才能保全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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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平還是第一次這麼丟人現眼。
從前大媽虐待她,無非是打打罵罵,但也從沒像現在這樣令她無地自容。心裡已經不知把戚瑜的祖宗十八代罵過幾輪。
戚府下人經過,皆露出詫異的眼神,而後躲到角落去竊竊私語。
「怎麼回事?聽說這丫頭挺討爺兒的喜歡,才進府兩天就當上貼身丫鬟……可現在看來,爺兒對她也不是太好啊。」
「嘿,我看爺兒讓她當貼身丫鬟就是故意整她,誰讓她打破敬安王爺送的花瓶呢?」
「爺兒既然討厭她,打發她定便是,何必這樣折磨人。」
「你們也知道,咱們爺兒脾氣古怪得很,或許最近樂趣少,拿這丫頭當蛐蛐玩吧!」
諸多議論傳入沈小意的耳中,讓她是越聽越火大。
膝下酸疼,亮白陽光刺著她的雙眼,她真想站起來,一走了之!
可是她不甘心,姊姊的死因還未水落石出,好不容易潛伏到戚瑜身邊,就算不能報得大仇,也要查個一清二楚。
對,她不能就這樣定掉……
「小意?」忽然有人驚奇地喚她。
她抬頭,意外的看到故人。
「常寬哥哥?你……怎麼會在這兒?」她一臉詫異地問道。
「我當上京城的捕快了。」常寬上前回答。
他是沈小意的鄰居,一個武師的兒子,自幼,兩人就玩在一起,沈小意的拳腳功夫就是他教的。
「小意,你跪在這兒幹麼?這可是大名鼎鼎的戚爺家門口啊!」常寬低聲道:「你要擺地攤,也不能挑在這兒啊!」
擺地攤?天啊,她的小哥哥也太有想像力了吧!
「再說,你這些東西都壞掉了,就算是古董,也賣不了錢。」他望著她面前那堆破爛,進一步好心地提醒。
「我……」唉,她該怎麼跟他解釋?一時片刻還真說不清楚。
「走走走。」常寬豪爽的表示,「他鄉遇故知,哥哥我得請你去酒樓好好吃一頓!」
「我……」戚瑜說過,沒他的允許她不能起來,她哪有空去酒樓大吃大喝?
「來,替你收拾東西。」不容分說,拿出塊布巾將地上那堆破爛收好,他拉起她就走。
沈小意想推辭,但顧及人來人往,兩人在這裡拉扯會驚動戚府的人,繼而暴露身份,就更麻煩了,只能低著頭跟著熱情的青梅竹馬,來到一家酒樓。
第2章(2)
「點只烤野兔怎麼樣?」常寬在她對面坐下,笑咪咪地道:「我可是時常想著當年咱們烤的野兔呢,那滋味真棒,來到京城雖然天天有大魚大肉,但還是最懷念那味道。」
她沉默,思忖著該不該對老友道出實情。
「話說回來,小意,你怎麼到京城擺地攤了?是從家裡偷跑出來的嗎?我好久沒回故鄉去了,聽說你姊姊嫁了個很有錢的男人,是誰啊?」常寬按捺不住心中欣喜,劈哩咱啦問了一大串。
「我……不是在擺地攤。」斟酌再三,她還是老實托出。
從姊姊出嫁那日起,一直到今天發生的林林總總,她一五一十的都說給昔日玩伴聽。好久沒像此刻這樣的暢快,不必把煩惱都埋在心裡。
「什麼?你要報仇?」聽完她的敘述,他不禁失聲大叫。
「噓,小聲點……」她擔心地望望四周,生怕隔牆有耳。
「你……打算怎麼報仇?」常寬壓低聲音。
「假如的確是他殺了姊姊,我就一刀刺進他的胸膛,掏出他的心看看到底有多黑。」沈小意咬牙切齒道。
這些日子,仇恨糾結於心中,她已經不只設想過一種了結戚瑜的方法。
「然後呢?」常寬忽然嚴肅地問。
「然後?」她苦笑搖頭,「可能就投案自首吧!反正最親的人都不在了,生命對我來說也沒什麼樂趣了。」
「小意,你真傻啊!」他站起來,踱著步子,似乎十分抑鬱,「你……看不起我!」
「常寬哥哥,這指控太莫須有了,我怎麼會看下超你呢?」沈小意一陣愕然。
「你都知道我當上了京城捕快,這等人命案子,你不交給我來處理,反而要冒險自己去尋仇,你說,這是看得起我嗎?」
「我……」雖然冤枉,可她啞口無言。
「小意,你大好的青春,為什麼要浪費在一個魔頭身上呢?」常寬語重心長地說:「就算有血海深仇,不值得,你明白嗎?」
不值得嗎?她沒仔細掂量過。只知道有恩報恩,有仇報仇。
「常寬哥哥……你說我該怎麼辦?」她咬了咬唇,希望他指點她一條明路。
「這案子交給我來查,假如真是姓戚的干的,不管他多有權有勢,我也會逮捕他歸案!」他凝眉指示,「當務之急,是找到他行兇的證據。」
「那我呢?」沈小意急道:「就袖手旁觀,什麼也不管了?」
「不,」常寬微微笑,「我建議你還是回戚府待著,進一步接近戚瑜,有什麼風吹草動就來通知我。但要記住,千萬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不能擅自尋仇!」
她思索好一陣,才點點頭。
一直以來,都是她一個人在追究姊姊的死因,孤獨無助的。現在有人幫她,彷彿得到支柱,讓她一顆心踏實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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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瑜躺在床榻上,一邊欣賞著絲竹班子的奏樂聲,一邊品嚐鮮果美酒,指節輕輕擊著節拍,沉浸在音律之中,似乎當身邊的人不存在。
沈小意不知自己跪了多久,只聽樂者奏完一曲又一曲,直到月上柳梢,繁星璀璨。
「爺兒……」阿四見她可憐,俯身在主子耳邊悄聲為她說情,「再跪下去,小意的腿就要斷了……」
「誰?」戚瑜裝傻,「誰是小意?」
「就是打碎您花瓶的丫頭啊。」阿四無奈地歎一口氣。
「我府裡有這個人嗎?」戚瑜故作迷惑,「記得白天叫她去大門口跪著,沒我的命令不許起來,結果,她一轉眼就跑個沒影,這樣不聽話的人,還能算我府裡的人嗎?」
他抬高聲調,似乎是故意說給沈小意聽的。
絲竹班子也知趣,在這一刻,都停止吹奏,讓他的教訓聲更加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