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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雷恩那

  「胡說!」她沉聲斥著,秀眸波動。「我沒有殺他!」

  「你殺死他,隨即跟我走了,『白家寨』的白大姑娘和惡名昭彰的『天梟』私訂終身,決心隨他私奔。不是嗎?「每個字句都說得如此理所當然,他琉璃眼刷過淡淡的、惡意的光芒。

  私奔?!

  什麼鬼話?!白霜月陡怔,像看著一個喪失神智的狂人般死瞪著他。

  她呼息既短又促,小臉一陣紅、一陣白,好不容易才出聲辯駁。「我才沒有跟你……跟你私奔!許多趕集的牧民全見到了你的惡行,消息一旦傳回『白家寨』,羅叔定會出動全寨的好手前來尋我!「

  他輕笑了聲,狀若無意地舉步向前。

  見他稍有舉動,白霜月的短劍便更具威脅地往前直指,引得他單眉飛挑。

  「火快熄了。」他嘴角微勾,取了幾塊屯放在爐邊的松木丟進火盆子裡,渾不懼灼燙似的,就見他探出袖尾的指,在當中撥了撥,重新把火焰給撥燃起來。

  白霜月定定瞅著他動作,直到他突然揚睫,兩人驀地四目交接,她又是一震。

  「你……你究竟想幹什麼?」她不禁要問。他的意圖、他的舉措,一切便如詭謎,錯綜複雜,深奧難解。

  「你最好放我走。『白家寨』勢力雖不見得多大,但與中原武林向來交好,與高原上的民族亦多有往來,當真聯合起來,即便你吸納了大批門下,想來也難抗衡……你佔不了多少便宜的。」

  關於「天梟」的發跡,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半真半虛。

  白霜月較能確定的是,他約莫在三年前開始吸收好幾個遭中原武林驅逐、追殺至西塞的惡徒,那些惡人底下各領著一批壞事幹盡的徒子徒孫,皆投身他門下,總之是一丘之貉,物以類聚。凡是在道上走投無路的浪人、失意劍客、名門正派中悖逆犯上的叛徒等等,他一概來者不拒,門眾越聚越多,擺明了與中原武林作對,絲毫沒將各大派放在眼底。

  這一方,天梟不以為意地拍掉沾在指尖上的木屑灰燼,嗓音持平地開口。

  「你想走,隨時能走,只要你憑自個兒的本事,不得了這萬丈雪峰,我也不為難你。但你最好聽我的勸,留在這兒一段時候,先避過風頭。」薄唇一勾。「這是為你好,你不會傻得回『白家寨』自投羅網吧?」

  他一再顛覆真相的話讓她的背脊莫名發寒。暗自磨牙,她冷著聲道:「我聽不懂你的話。」

  他徐緩地眨眼,藍光韻幽,有意無意地透露出什麼。「世間事原就真真假假,人的意志向來軟弱,易受引誘,我要那些趕集的牧民按著我的意思去說、去傳開消息,他們只會乖乖照做,又有幾個把持得住?」

  她心下愕然。「他們不會受你收買的。」

  她不信。

  高原牧民生活簡單、性情樂天樸實,好些位還與她相熟,她不信他們會這麼敞,傳出那些不實的謠言。

  「我沒有收買他們。」他微笑。「我只是要他們這麼做而已。」

  永生永世聽命於他……

  成為他忠誠的奴僕……

  只要被他淡淡掃過一眼……

  「你的眼!」白霜月恍然大悟。「你讓他們看了你的眼!」那雙魔的眼像兩團晦不可知、深不能測,卻耐人尋味的漩渦,再加上他有意操弄,那迷魂大法威力驚人,她隱約已嘗過苦頭。

  天梟抿唇不答,已然默認。

  「你……你好卑鄙!」白霜月氣得渾身發抖,不敢想像當那些謠言若傳回「白家寨」,要掀出如何的風波?

  他無動於衷,五官冰冷,只輕哼了聲道:「卑鄙之徒遍野皆是,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就拿你『白家寨』來看,你真以為你父親白起雄便是正人君子嗎?為得利益,他曾干下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哪裡知曉?」

  「不准你侮辱我爹!」

  她不聽,他越要說;「白起雄當年在西塞一手打下的基業,如今怕要被旁人蠶食鯨吞了。你們那位羅二當家也算得上是號人物,卑鄙得夠徹底,白起雄一死,他就原形畢露,連獨子在外仗勢欺人、凌辱弱小的行徑,他也懶得約束。儘管寨中多位長老與幾位當家反他,但短短半年時間,他已暗中剷除異己,下手不留情,想來不久,『白家寨』就得更名為『羅家寨』了。很好啊,妙得很,怎麼得來便怎麼散盡,妙啊!」

  「住口!你住口!」白霜月容色蒼白,怒意激湧。

  她跨步向前,手中劍忽而挺刺過去,天梟步伐未移,側身瀟灑避開銀刀。

  見一擊未中,白霜月更是劍招連連。

  短劍分作一雙,她兩手交相進擊,不等招式使老,起落盡見快打疾刺,短短瞬息,她已綿攻二十餘下,而天梟顯然有意讓她,亦是有心嘲弄,只守不攻,神情自若。

  驀地,虎口又來一震,白霜月一把短劍再次教他彈落。

  她挫敗低呼,回身,手中另一把兵器乾脆當作暗器對他猛擲過去,這會子,終於逼得天梟不得不往旁小退一步,那短劍從他耳鬢疾飛過去,「咚」地悶響,插在床柱上,握柄尚劇烈晃顫著,銀輝爍爍。

  不及喘息,白霜月只覺眼前一花,那藏青身影已欺將過來。

  她舉臂抵擋,剛使過幾招解擒拿,依舊慘敗受制,被他單袖捆住兩腕,如何也掙脫不開。隨即,他巧勁陡運,將她整個人甩進床榻裡。

  胸口劇跳,耳鼓震鳴,身子雖未跌疼,卻怕他又要使什麼下流手段相欺,她忙翻身過來,一腳順勢踹向他的胸口。

  天梟立在一邊,堵住逃路,兩下輕易便攫住她的腳,見她怎麼也學不乖,明明一腳已受制,另一腳仍跟著踢來,他寬袍利落翻捲,把她兩隻勻稱的裸足都給握牢了。

  「你踢我、打我、拿劍刺我、讓我吃拐子、甚至還撞得我咬傷舌頭,到得這時,仍不肯認命就範嗎?」說這話時,他神情並無不悅,語氣甚至有幾分玩味,瞳底的深藍卻淡淡地斂住什麼。

  寬袖中,他粗糙的指腹正慢條斯型地蹭著她的足,掌心如同捧揉她胸乳那般,緊握了握,鬆開,再握了握,把玩似地揉捏。

  白霜月拚了命地要自己別臉紅。

  即便……真壓制不住滿面紅潮,她也告訴自個兒,那絕對是過分惱怒所致,這大魔頭想要羞辱她,見她驚慌失措、軟弱啼哭,她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她的雙足方才踩過冰雪和石地,早凍得冰涼涼,而男人的掌溫卻燙得如同盆中火,冷與熱此時交相貼熨、肌膚相親,她隱隱顫慄了,喉頭彷彿梗著無形的塊壘,每下呼吸都顯窒塞。

  沒開口要他放開,白霜月心知肚明,那僅會是徒勞無功且自取其辱的命令。不再貿然妄動,她驕傲地抬起潔顎,拿著冰晶眸子瞪住眼前可限之人。

  天梟揚唇,乾脆大方地在榻邊落座,將她的腿擱在膝上。

  「怎麼?氣得不肯開口?是惱羞成怒了?我說的話你或者不愛聽,但『白家寨』目前的情況,便如我所說的那般,你還想粉飾太平嗎?」

  對「白家寨」,她並非蒙著眼、摀住耳、不看不聽,寨中的人事物在身為大當家的父親過世後,確實大舉異動過,她自然清楚。

  地當然憂心阿!

  這半年來,「白家寨」的長老和幾位當家對誰人接任寨主之位,表面上是君子之爭,暗地裡卻鬥得難分難解,各有各的擁戴者,而暫代寨主之職的二當家羅叔,性情竟變得與以往大不相同,另外還有羅力……越思,她眉心不由得蹙起。羅力確實死有餘辜,但畢竟是羅家的獨子,此事傳回寨中,羅叔倘若受不住打擊,不知要幹出什麼事來?

  她不是要粉飾太平,而是有重重的無力感,那些位全是她的長輩,彼此相爭相鬥,終究要鬧得四分五裂,那絕非她所願見。

  回想父親白起雄來此建寨的初衷,便是要遠離中原武林紛擾的一切。

  她願望相同平淡,僅想「白家寨」在西塞繼續安居下去,讓寨子裡的人們安定過活,也能持續照顧高原上的牧民朋友們。只要做到這些,誰將接替寨主之位,她真無所謂的。

  仍舊抿唇不發一語,她選擇沉默抗拒,眸光倔強。

  天梟微微頷首。「還是不開口?嗯?」

  下一瞬,那雙琉璃眼淡瞇,碧輝湛顫。

  白霜月忽覺雙踝疼痛難當,他五指恰恰按在烏鞭烙下的那圈血痕上,力道之重,似有意掐碎她踝骨。

  痛……

  好痛……

  咬牙切齒的,她五官陡僵,硬把一口氣壓在胸臆中,怕呼息出來的同時,會軟弱得忍不住發出求饒的哀吟。

  身子疼得不住輕顫,她臉龐幾無血色,而額頭與後背甚至泌出點點泛涼的汗。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須臾一瞬,也可能好半晌時候,那劇疼攪得她大氣也不敢喘,幾乎用盡所有的心神和氣力抵擋,專注得無法去注意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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