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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雷恩那

  記憶紛飛沓至,耳中似乎還殘存著那男子低幽的笑……

  跟我去吧。

  旁人越是不從,我越要勉強他。

  所以,她最終仍落進他手裡,教他強擄至此了?

  秀指按了按有些兒脹疼的額角,一壓,不禁倒抽了口涼氣,記起頭曾重重撞在堅硬的石階上,用不著照鏡,她此刻額頭定是瘀紫一片、慘不忍睹。

  忍著疼痛和身體怪異的虛浮感,她雙腿移下床榻,待感覺到石地沁涼的地氣,這才驚覺,她一雙軟皮功夫鞋已不翼而飛,連布襪也給脫去,兩隻甚少露在日陽底下的裸足,較她一身小麥色澤的肌膚嫩白許多,生得勻淨秀氣,但踝骨邊細膩的肌上被烙下的一圈血痕,依舊如遭小蟻嚙咬般,刺痛熱疼。

  臉頰生暈,心中無限忿然,她連作了好幾下深呼息,強要自個兒寧下心神。

  起身,她腳步踉蹌地扶著石牆往外走,經過狹長的通道,愈近洞口,風勢愈狂,她聽見風聲獵獵、呼呼嗚嗚,當一腳跨出石洞外時,她驚愕得險些穩不住身子,終於明白那一陣又一陣的風為何會如鬼哭神號般、攪得人神魂大亂。

  洞屋建在極其險峻的巖崖上,週遭儘是高聳入天際的雪峰,抬睫瞧去,碩圓的澄月像是離得很近,近得伸手便能碰觸到似的,寶藍的天幕飄落著鵝毛飛雪,點點雪花墜到深不可測的崖底,又被生於崖底的狂風無端端地捲帶上來,隨著風聲飛舞、激盪。

  連逃,都找不到方向。

  即便她輕身功夫練得頗具火候,要攀下這陡峭崖壁,怕也難成。

  白霜月氣息陡岔,再加上洞外寒風刺骨,吹得她單薄衣衫緊貼身軀,勾勒出苗條身形,一時間,她搖搖欲墜,雙膝不由得軟倒,跪坐在洞外積雪的小平台上。

  髮絲凌亂飛揚,遮擋著她的視線,在她好不容易把覆面的黑髮盡數撥開後,她忽而瞧見一雙男子的軟底黑靴露在藏青色的袍底下,那人來得無聲無息,隨風而至似的,正靜謐謐地立在她寸尺之前。

  「想走嗎?」又是那種暗透譏笑意味的問話。

  廢話!白霜月咬咬牙,眸光揉進執拗,沿著那雙黑靴徐緩上移,抬高下顎,仰視縹緲雪幕後他那張陰柔的臉龐。

  天梟寬袖一翻,輕易地攫住她散亂在風中的一綹烏絲。

  她想也未想,下意識便要奪回自己的發,但他握得好牢,絲毫不在意扯疼她。

  「放手。」卯上勁兒了,她也不喊痛,硬握住自個兒的發。她真希望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能更有氣勢一些。

  「啪」地一聲脆響,他確實放手了,卻是以暗勁硬生生震斷她一截發。

  他霍然收手,害得猛出力要「救」回髮絲的白霜月來不及收勢,驚呼了聲,整個人不禁往後倒。

  他在笑,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聽到了。

  可惡……可惡!她捂著發暈的腫額,氣得臉色更加慘白,不知怎地,對他所生的恐懼倒減輕不少,想來怒氣已掩過驚懼之情,嗜血地只想在他身上戳出幾個透明窟窿來。

  男子再次移近她,這會兒,藏青袍擺都已近得碰到她的身軀了。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嘴角奇異的愉色仍在,低嗓在狂風中依舊鮮明,問:「你以為能逃到哪裡去?」

  是啊,她究竟能逃到哪裡去呢……白霜月方寸劇跳,呼息又亂。

  莫之能解地,她竟然有種被層層枷鎖給牢牢套住的詭譎錯感……

  第二章 危情且落千峰上

  倒在雪中的身子被男人以單臂提抱起來,白霜月拳打腳踢、狂亂扭打,哪裡管得了額角、雙踝皆帶傷。兩人本領相差懸殊,他輕易便能置她於死地,這會兒能乘機槌他幾拳、踹他幾下,心裡也感暢快。

  天梟挾她進石洞,她一路掙扎,奮力要扳開束縛著素腰的那只衣袖,又抓又咬,野蠻得像頭不小心跌進陷阱、急著欲竄出圍困的小狼,全然沒半點武功招式。

  「我說了,安分些,自然少受點罪。你偏就不聽嗎?」他慢條斯理道。返回溫暖的洞室後,他不僅未撤手,反倒變本加厲地將她合身捆摟在胸前。

  她兩手緊貼身側,動彈不得,背臀被迫得密密貼服著男人的胸腹。

  他瘦削的俊頰緊靠在她耳畔,騰出的一袖忽地從後頭探出,大膽又可恨地滑進她因激烈扭打而輕敞開來的衣襟裡。

  饒是白霜月再如何沉穩、具膽識,姑娘家遇上這等事,沒有不驚駭悸顫的。

  一時間,她驚得忘記反應,渾身繃得死緊,只覺落入他掌握的那只胸房在瞬間漫開熱麻,近乎疼痛地擴散開來,燒燙她的血液。

  「你沒穿小衣。」他嗓音略啞,拂暖她秀耳的氣息,矛盾地滲著屬於千峰雪原上的爽冽。

  他布著硬繭的掌心鑽進她裡衣底下,無絲毫阻隔地覆住那團高聳。女子的乳如此奇妙,既堅挺又不可思議的柔軟,由人合掌捧握、揉捏把玩。

  白霜月自習武後便不曾再穿過姑娘家的貼身肚兜兒,那玩意兒她穿不慣,明明是將綁繩繫在頸後和腰後,她偏覺得像被綁住手腳般,怎麼動怎麼難受,此時被他說出,她耳根充血脹熱,發麻的腦袋瓜終於拉回一些神志。

  她口不出惡百,畢竟光用罵的根本難洩心頭之忿。

  咬緊牙,她抬腿朝他的黑靴狠踩下去,以打算要踏碎他腳板的力道狠厲踩下,跟著腳跟往後猛踹,如願地踢中他的小腿骨,尚覺不夠,又曲起手肘朝後頂撞他的腰腹,後腦勺亦即朝他的那張臉撞去。

  適才費勁要扳開他的捆束時,扭扯掙扎中,她在他寬袖底隱約摸索到一物,讓她心緒稍振。此一時際,她接連攻擊他,而他似乎也沒料到懷裡的姑娘會突然使出這般手段,一時不防,竟當真著了她的道。

  最痛的該是後腦勺撞中他下顎的那一下,她清楚地聽見他悶哼了聲,她腦中因那一撞又暈眩起來,刺疼的額傷卻拉回她的意識。

  她不好受,想來他也吃了苦頭,因摟住她的力道不由得鬆懈了。

  搶這電光石火的剎那,她掙開腰間的健臂,還有那只侵犯她胸乳的手掌,素身一旋,人已躍離在三尺之外。

  她手中多出一把兵器,去掉鞘套平舉著,直指男人峻顏,是她乘機從他袖底摸出之物。這柄短劍本就屬於她,先前打鬥時讓他以指勁彈飛了,想是他趁她暈厥後去拾了來,收在袖中。

  石洞裡的氛圍驀地繃緊,詭異復詭異。

  周圍好靜,靜得感覺好些聲音彷彿無端端被放大了,變得格外的響亮,教人不得不聽。就如隔離在外、似有若無的呼呼風嘯;又如擱在石洞中央的那一大盆、嗶嗶剝剝吞噬著松木的爐火;更如她起伏不定的胸脯,一下下往口鼻擠壓出來的低嗄灼息。

  劍尖指住眼前的男子,對峙著,忽亮忽晦的火光在他臉上跳躍。白霜月緊密地盯住他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敵不動,她亦不動。

  這會兒,她發現自己不得不仔細打量男人那張臉。

  他的發好長,與她相較不遑多讓,發上跳動光點,瞧起來極為柔軟,若非圈束著,定也如姑娘家一頭的流泉雲發般動人心魄。

  他臉膚偏黑,較她麥色肌膚再深了些,但輪廓峻瘦、稜角分明,五官又生得極為斯文,細長眼、細濃眉、俊秀鼻樑、唇形略薄,再有那雙奇詭的銀藍眼,不時湛動幽柔的輝芒,讓他整個人顯得陰鬱隱晦,眉宇間,有股如何也解不開的神秘神氣。

  說他生得俊美,似乎不太對勁,說他長得不好,又像是違心之論。他那張臉、那雙眼,白霜月無法精準地找到字句去形容,總之瞧過一眼,便要深深刻印在腦海裡、在心上,難以抹去。

  此刻,天梟眼神深濃得鎖住她,舉袖揉著教她撞疼的下顎。

  見他嘴角滲出血絲,八成咬破唇舌了,白霜月只覺痛快,可惜這番痛快沒能維持太久。他當著她的面,雙目眨也未眨,把適才撫過她酥胸的掌湊近鼻下,別具意味地嗅著。

  可惡!

  胸中湧出滾燙的熔漿,腦中轟然巨響,白霜月惱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她曉得他故意要激怒她、羞辱她,他確實做到了,但倘若他要瞧她露出難堪的模樣,顯示心緒大受影響,她偏生不依,且看誰強過誰!

  「你殺我『白家寨』的人,又擄我來此,『白家寨』不會放你干休。「她臉容清冷,裝作沒把他輕嗅的舉動瞧在眼底,一手已悄悄拉攏衣襟。然而,膚上似殘留著他的掌溫,細小的雞皮疙瘩尚未退盡,敏感得教她心口過促的跳動直沒能平穩下來。

  像是聽到一件挺值得玩味兒的事,天梟長指在一旁石桌上敲了敲,薄唇微掀。

  「唔……事情似乎不是你說的這樣,殺『白家寨』羅二當家的獨子之人,應該是你吧?在延若寺前的市集裡,許多趕集的牧民全親眼目睹,是你與他言語不合,一時氣憤下,拿劍刺穿對方胸膛,那個叫做羅力的粗壯大漢,活生生教你一劍穿心、氣絕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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