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他挺腰,同時吻住痛呼的小嘴。
白綢染血,暈開成點點紅梅。
月兒高掛,一對紅燭垂淚到天明,人也成雙。
第十二章 賜婚詭計摘太妃(2)
「你們憑什麼攔住我?滾開,通通滾開,我是長公主,長公主趙玫清,一個個連替我提鞋都不夠資格的賤民也敢給本公主臉色看,本公主要見駙馬,準備好轎子三日回門。」
趙玫清入門的第一夜是在佈滿喜幛的新房度過,一個人,孤伶伶,紅燭燃了一夜,紅淚垂成塔。
不是她不吵不鬧,當真認命地當個枕邊無人的新娘子,而是她正想怒氣沖沖的衝向侯府的另一端找回她的夫君時,手才剛往門上一放,一道玄鐵色身影快速地一閃而過,然後——
她被點了穴。
就這樣,應該喜氣洋洋的新婚夜,應該與郎君耳鬢廝磨、情意繾綣、溫言軟語的共度良宵,而她卻像是一根直挺挺的木板被釘在原地,無法移動,在蕭瑟的空房裡站了一夜。
兩行淚,流不止,這簡直是非人的折磨,她哭著卻喊不出聲,覺得四周寂靜得令人害怕,又餓又冷的她非常無助,心裡卻不斷的哭罵季薇薇,恨她搶了她的男人。
黑夜過去了,黎明到了,在她的侍女進屋服侍前她終於能動了,但是也因為又冷又餓又透支了體力,還不慎受了風寒,結果一陣暈眩襲來,她眼前一黑,咚的一聲倒地不起。
等她醒過來時,已是第三日,臉上的殘妝未卸,面容憔悴得像個鬼,身上有多日未淨身的酸臭味,就連精心梳理的髮髻也打結了,梳了老半天才梳開,抹上香味濃烈的發油。
此時的她有著天雷一般的怒氣,見了誰都想劈上幾下,她衝出禁錮多日的院子想找人算帳,卻發生侯府裡的人竟無人理會她,遠遠看到她走近便繞路走遠,她走了老半天也碰不到一個侯府下人,更別提主子了,她在他們眼中像是不存在的。
這對一向高高在上的趙玫清哪能忍受,她一身的怒火快要爆開,只想找個人出氣,好顯顯她長公主的威風。
「侯府裡沒有駙馬,長公主也不必回門了。」莫滄安從月洞門走出,臉上是新婚燕爾的從容及甜蜜。
「莫滄安,你是什麼意思,居然敢冷落本公主三日夜,你當你是侯爺之子就能冷待當朝長公主嗎?!若是我母妃知情的話,她肯定將你抽筋剝皮,挫骨揚灰。」趙玫清倨傲的搬出蓮太妃這座大山,以勢壓人。
「若是長公主想到宮裡探視蓮太妃,冷宮的路你可能比較陌生,最好找個老太監帶路。」
荒草蔓蔓,歲月凝窒。
「冷、冷宮?」莫名地,她打了個寒顫。
「啊!我忘了長公主還不曉得,畢竟沒人知會你一聲,三日前,皇上查出太后壽辰那日宮中無肉一事全是蓮太妃一手主導,皇上大怒,已將沒有悔意的蓮太妃打入冷宮。」
「怎麼可能,我母妃她……她可是僅次太后的後宮第一人,皇兄怎敢隨意處置先帝愛妃!」騙人的,她不信,一定是他故意編來唬她,好打擊她。
「你也說了,蓮太妃僅次太后,也就是說上頭還有個太后,本朝以孝治國,皇上侍母至孝,如今親娘受了如此委屈,他還不聞不問,忍氣吞聲,豈不枉為人子。」
蓮太妃倒了,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不可能,我母妃不可能任你們擺佈,哼!你倒是膽子挺大的,敢編天大的謊來騙本公主,母妃還在宮裡,我要去告狀。」趙玫清壓根不相信皇上敢動她母妃,他和太后是兩條畏畏縮縮的狗,敲鑼打鼓的聲音就能嚇得他們全身發抖。
「因為壽辰時太后吃不到肉,所以皇上仁心大發,下旨蓮太妃終其一生只能吃素,半點葷食也吃不得。」他冷笑回道。
大魚大肉慣了的福桂蓮面對四菜一湯時,她氣得臉上的肉都在顫抖,連連打翻了好幾回後,在知道皇上真的狠了心,餓得受不了的她也只好吃起菜味太重又太油的素齋。
宮裡可沒有一個御廚像關朝薇能煮出好吃的素菜,因此她過得苦不堪言,才短短數日,像老了十幾歲。
「不可能,我舅舅不會不管此事,你們以為宮中的事傳不到外頭嗎?朝中有一半官員與我舅舅過從甚密。」都得聽她舅舅的話。
聞言,莫滄安露出對失敗者的同情。「宮裡一次大清掃,共砍了七百八十二人頭,當朝免官、降職的官員有四百零五名,明年科舉,將招賢七百名。」不怕無人當官,就怕沒官可當,皇上可是下了狠手,以雷霆之勢橫掃腐敗的朝綱。
帝王一怒,屍橫千里。
「假、假的,我舅舅他銀子很多,足以買下一個小國玩玩……」趙玫清不願接受他口中的事實,但心中隱隱有些不安,若宮中無事,向來寵她的母妃為何三日來不曾派人來詢問她過得好不好。
「對,他銀子確實很多,竟還敢蓄養私兵三萬名,欲聯絡西北的福王舉兵攻向京城,但我們在他睡夢時,用了十萬兵滅了他的私兵。」輾壓式的收割,毫不費力。
新婚夜,關朝薇說他該辦的事尚未備妥,急著洞房的莫滄安毫不慚愧的直言交給兄長去處置,調動大軍的兵符便是沈國公給義女的認親禮,一塊足以號令千軍萬馬的虎符。
「我舅舅他……怎麼了?」她居然會害怕到不敢問。
「腰斬於市。」拖了半時辰才死,死前未瞑目。
「什麼?!」她刷白了臉。
「財產充公,十六歲以下男丁終身監禁大牢,餘者親眾發配邊疆服奴役,十世為奴,不得入京。」西北苦寒,恐怕走不到地頭就死個大半,想要出頭,此生怕是再無機會了。
趙玫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眼神呆滯。
「至於你,好好地活著吧!長公主,試試當個威風不再的普通人。」山倒了,她還要靠什麼?
「什麼意思?」為什麼她的心好慌,感覺四周冷風陣陣吹來,她從腳底涼到頭頂。
「侯府不養廢物,想要什麼自己弄,想吃什麼自己做,我會每個月供給你適量的米糧、布匹,自給自足的日子應該很不錯。」該讓她嘗嘗被人欺負的滋味。
「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長公主,你明媒正娶的妻子。」
莫滄安冷冽的沉下臉。「我的妻子只有一個,那就是曾經被福桂蓮、福勝守連手陷害,而今平反的關御史之女關朝薇,我自幼定親的未婚妻,她才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我呢?我算什麼?」趙玫清憤怒的大吼。
「你?」他輕蔑地一睨。「你什麼都不是,只是碎了一地的破玉,不再,如泥一般,任人賤踏。」
一說完,他像踩著趙玫清碎裂的心離去,恍若無聞她在身後淒厲的叫喊,如沐春風的將她拋諸腦後。
其實在福桂蓮母女中了關朝薇、莫滄安和皇上合謀的激將法時,她們就已經輸了,堂堂長公主與人以平妻入府,那是絕大的羞辱,皇家長公主的傲氣是不該應允一夫二妻的。
可偏偏她們太自傲了,認為長公主一旦入了侯府,誰敢給她臉色看,到時她便可以作威作福地把所有人踩在腳底下。
平妻又如何,只要皇上和莫滄安肯接受賜婚一事,她就有辦法摘了「平」那個字,只有她一人是莫家兒媳。
可惜她始終不知道自己走入別人的算計之中,她硬要爭,就讓她爭吧!看看爭來的果實是否如想像中甜美。
草長鶯飛,時節過了三月,桃、杏、李青果掛滿枝椏。
「我的老寒腿好了,健步如飛,拿走、拿走,我不要喝了,苦死了,你其實是想苦死我是吧!」早也喝,晚也喝,一開口說話,滿肚子的藥味就從喉嚨裡漫出來。
難聞死了。
看著年紀越大越像孩子心性的國公爺,靜慈師太靜謐一笑。「要是你肯按時服藥,這風濕的毛病早好了一大半,藥劑減量,一日一服便可,可你自個兒說說倒了多少藥,若是讓薇兒瞧見了,肯定又要心疼老半天,說你暴殄天物。」
會遭天打雷劈。
「老尼姑,不要老搬出我那窩心又嘴甜的義女,明明是你醫術不佳治不好我,還好意思在我的藥裡下重藥,自個兒聞聞那味道有多苦,狗都不屑舔一口。」苦得他舌頭都麻了,嘗不出飯菜味。
雖然相處不到幾日,沈國公倒是想念起他名義上的義女,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紊齋煮得真是好吃,就算再普通的食材,到了她手中都能化腐朽為神奇,一盤盤、一道道美味得不像素菜,他食得歡,連盤裡的湯汁都能舔得乾乾淨淨。
都是這個壞心眼的老尼姑害的,要不是她把如仙般手藝的徒弟帶進國公府,他怎會嘗到神仙才能吃到的吃食,一旦嘗過了仙食,哪還看得上人間的豬餿,沒法嚥下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