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她竟然還在棍子裡偷偷刻上凸痕,讓每一棍打在屁股上都像針在刺,痛得自己哭爺爺叫奶奶,當夜她這肉墊徹底腫成了人肉包子,少爺得知後,氣得說不出話,她還以為他會衝動的找霞姊算帳,緊張的緊拉住他的手,結果當晚少爺卻只沉著臉望著她說:「你忍著點,這事我記住了。」
這讓她當場愣住,就這樣,他記住了,然後呢?到現在多年過去了,她屁股上的傷一次比一次淒慘,但他還是那句,「你忍著點,這事我記住了。」
天啊,他要記到什麼時候,而她又要忍到天荒地老嗎?
其實她根本不想他為她報仇,只想根本的解決這件事,那就是他大少爺戒色,不要再去妓院那風流窩,這樣她就可以免再受皮肉之苦了!
總之,都是那個好色鬼害的!哪天乾脆讓他死在女人堆裡當死鬼!
她一面聽著霞姊說教,一面不住在內心裡偷偷咒罵某人。
「……哼,你最好記住自己的話,別忘了本份!」霞姊總算說得口渴,告了一段落,不客氣的戳了她一下頭。
數兒也乖乖領受。「我不會忘的。」
「真的不會忘嗎?」一個冷傲的聲音傳了過來。
她全身瞬間緊繃。糟了,來了個比霞姊更難纏上百倍的人了。
「競珊小姐好。」她趕忙福身行禮。
王競珊鄙視地斜眼睨著人,瞧見她身上那件雪藏冬衣,手工精緻奪目,織材細緻典雅,一看就知是今冬綢莊裡的上上品,而這等上品竟不是穿在她這正牌小姐的身上,而是穿在這身份低下的臭丫頭身上,她一把火迅速燒起。
「好什麼好,見到你我就一肚子晦氣!」她全無小姐風範,直接啐聲。
數兒清楚得很,又是這身衣服惹禍。「小姐,其實這衣裳是瑕疵品,外表瞧不出來,可內裡破了個洞,不信您可以瞧瞧,就是因為這樣,少爺才把這衣裳賞給我的。」她馬上機靈的說,接著翻出內裡的破洞給她看。
這些年來她為了自保,可是挖空心思的「自力救濟」,每次當少爺「惡意」賞她新衣時,她都要費勁地忍痛在昂貴的衣服上動點手腳,防的就是今日這種狀況,避免被嫉妒啊!
「果然破一個洞。」王競珊瞧了,冷哼一聲,數兒立即鬆了一口氣,不過這口氣可沒松太久,因為王競珊接著又咬牙切齒的大罵,「破的也只有這件吧?我聽王掌櫃的說,連祈招搖的帶著你上鋪子,大手筆的為你治裝,挑的選的,可全是上等貨,比我的還要高檔,這事可假不了!」
此刻她心裡還想著王掌櫃警告她的話,這丫頭黏連祈黏那麼緊,如果就這麼放縱,往後誰還把她當小姐看?
她本來沒把這上不了檯面的丫頭放在眼裡,但被人當著面這麼提點,總讓高傲的她下不了台,也著實惱著。這賤丫頭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跟她相提並論?
數兒開始叫苦了,「啊!會隨少爺到鋪子裡……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你不知分寸,竟敢要求主子買東西給你,這樣你還敢說沒忘記自己的身份?你這是在敗壞奴才們的風紀!」王競珊跺了腳。
「小姐——」
「別叫小姐了,你這死蹄子,還不給小姐跪下!」霞姊在一旁幫著叫罵,還一把捏著她的手臂,讓她痛得齜牙咧嘴。
今天真是她的倒楣日,一連遇上宅裡兩名凶神惡煞,看來這會是在劫難逃了。
「啊——」下一刻她已經尖叫出聲,因為另一隻手臂上又多了枚紅痕。哎呀,痛死人啦!
第三章
星燦月皓,花街上越夜越美麗,越夜越醉人啊。
今晚「心醉院」的特別廂房內,兩個常客又光臨了,兩位公子皆風采翩翩。
其中華服錦緞,容姿華貴,神態輕慢中隱透著懾人威儀的,就是杭州絲綢第一世家的繼承人,宋連祈。
而另一位,髮色帶褐,天庭寬闊,雋朗如風,笑臉迎人的,則是壟斷全杭州茶商的顏記茶莊少爺,顏敏申。
兩人一樣出生富貴人家,家大業大,身上皆有著貴族般的優雅與矜傲。
「我說連祈,我們是不是快不用這麼常見面了?」斜躺在軟榻上的顏敏申揚著嘴角,飲了口甘甜的酒。
「準備得已差不多,我年歲也到了,是可以不需要這麼常見面。」宋連祈斂凝著眉宇,翻閱手邊一疊疊的冊子說。
「好個沒心肝的傢伙,我為了你火裡來水裡去的弄到這些東西,還落個風流少爺的名號,如今事成,就要拍拍屁股將我踢一邊了?」
宋連祈失笑。「你這風流少爺可不是我害的,是你自己也樂在其中吧?」他揶揄著自己的好友。
顏敏申雖是茶莊少爺,但是自幼就被送至武當山上習武,直至十四歲才回到杭州學習茶道以及茶莊經營,因此在十四歲以前已練就一身武藝,這些年這個摯交利用輕功,幫宋連祈弄到了不少機密帳冊。
而「交貨」地點就是妓院,原因固然是因為這傢伙喜歡這裡吵雜迷香的環境,再者這裡也是個隱藏他們見面理由的好地方,還可以藉機避開姑媽長期派來跟監他的人,甚至避不開,還可以用「爭風吃醋」之名,舒活舒活脈絡、伸展伸展筋骨,只是這麼一來,經常要可憐了某人代他受過了。
念及某人,思緒不由得輕飄了起來……
「喂喂喂,你說這是什麼話,到這兒你不享受嗎?還是——」顏敏申曖昧的眨了眼。「還是你終於不忍心自己的愛妾受罪,打算洗心革面,好好待人家?」
他思緒飄了回來,白了好友一眼。「數兒不是我的小妾,你別胡說!」
「是嗎?我以為早晚會是呢,畢竟她跟著你這麼多年,朝夕相處,你對她又是眾所皆知的疼愛有加,有眼睛的人早就認定她是你的女人了。」
「問題並不是。」他冷著臉回答。
顏敏申好奇的追問:「現在不是,難道未來也沒打算嗎?」
他橫了好友一眼,懶得回答這個問題。
可顏敏申哪肯罷休,繼續惡意捉弄的又說:「原來你這麼無情,利用完人家就打算一腳踢開,枉費她當你的肉墊這麼多年,真是不值喔!」
「你這小子!」對於好友的戲謔,他有些哭笑不得。
「欸,我這小子最懂得憐香惜玉,不然這麼著,既然你不要,我接手好了。數兒被你養得跟名門小姐無異,可說內外兼具,又出落得纖纖可人,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你這小姐養成訓練學堂可為我養了一個好娘子了。」
「好娘子?」他表情訝異,從沒想過好友有這種想法。
「我顏家的家風隨便,不像你們宋家,說好聽是門第嚴謹,說難聽點就是迂腐了,所以數兒到我身邊也好,我讓她當大房,總好過你只能讓她當個偏房,說不定以你們宋家像女人裹腳布一樣長的家規裡,連小妾她都不夠格哩!」
宋連祈臉色出奇的詭譎難解。「你不覺得她年紀還小嗎?」
「年紀還小?」顏敏申怪叫了起來。「我說連祈,你眼瞎了嗎?她以前年紀是小,但現在十六了,已是個大姑娘了,在咱們朝裡,十五歲的姑娘就可以出嫁,更何況她已經十六,過幾年就要成了老姑娘了。」
十六?!他呆愕住。沒錯,自己已屆弱冠之年,他們相差了四歲,她當然也十六了,這些年朝夕相處,他一直還當她是個長不大,只會跟在他身後哭哭啼啼,要他別上妓院別打架的小丫頭,原來她已經十六了?
他有被一語驚醒的感覺。「小丫頭真的長大了嗎?」他不住喃喃自問。
「可不是,這丫頭我注意很久了,她出落得——」
「哎呀,對不住,照規矩,一個時辰後才可以打攪兩位公子談話,可咱們等不及要與公子們調笑了!」廂房的門霍地被打開,妓院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鶯鶯燕燕們迫不及待地卯足勁,想博得全杭州最有身價的兩位公子青睞。
「連祈少爺,您怎麼每次來都只顧著跟敏申少爺說話,就是不理睬我們這些姑娘呢?!」杏花一雙雪白的玉臂從宋連祈身後圈住他的腰,接著身子一溜,就軟綿綿的滑進他的懷裡。
「是啊,敏申少爺,您也一樣,真不解風情哪!」銀花也愛嬌的輕拂了顏敏申的臉龐,窩進他的胸膛。
兩個俊俏公子相視一眼,一個挑眉,一個皺眉。
「不是我們不解風情,而是有事要談,這會談完,自然有空對付你們這些小妖精了。」顏敏申輕佻的拍了一下銀花的屁股,惹得她嬌笑不已。
「還說呢,你們每次來都只顧著說話,完全無視咱們這些姑娘的存在,不覺得太過份了嗎?」
「那可真是對不住,冷落各位美人了。」宋連祈笑說著,但笑意沒達眼底。
幾個歷練豐富的姑娘們,又怎會看不出這兩個人不好取悅,出名的難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