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兒不僅算數厲害,記憶力更是驚人!宋連祈有點傻眼。
「少爺啊,這是什麼帳子?錯誤百出,大有問題耶。」她不禁擰著眉,吶吶的問。
他臉色發沉的看著她。「別問這麼多,也別對人家提起我有這些個帳冊,從明天起我會為你找老師,你開始給我習字!」
「習字?」她吃了一驚。「宅裡沒有丫頭習字的,況且還請老師教?」
「宅裡沒的事可多了,宅裡有人跟你一樣穿錦織絲綢的嗎?有人跟你一樣在我這裡隨意進進出出,不用規矩的嗎?有人跟你一樣頭戴金釵,嘴裡不時吃著櫻花糕嗎?」
「是沒有……」不過當她穿著華服出現時,換來的可是人人對她的指指點點,根本沒僕人願意跟她走近;隨意進出他的居所是因為得幫他打掃,還得掩護他半夜溜出去狎妓玩樂,至於首飾、點心,更是她用皮肉賺來的補償金,這些個特別,她一點都不想要,如果可以,是不是請少爺將「恩典」都收回去啊……
「這就對了,你管別人做什麼,明天……就下午吧,我會要老師來候著,你給我認真學,我每天要驗收的!」
「嗄!」不要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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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的大少爺,一大早才剛開張,您就來巡鋪子嗎?怎麼得空呢?快快快,快請入內,快請入內!」鬧街上招牌最大也最搶眼的宋記綢莊內的掌櫃,一早遠遠見到許久不見的宋家大少爺,心驚之餘也不敢怠慢,立即哈腰在一百尺前迎了上去,心中揣度著這上不愁衣、下不愁食的大少爺來做什麼?
「王掌櫃不用客氣,我只是路過,便進來坐坐、打聲招呼。」宋連祈客氣的拱手,但一碗茶已經熱呼呼的呈上來了,他笑著接過啜了一口就放下。
「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了。」才剛開門,就已是滿鋪子的客人,交易十分熱絡。在杭州,宋記的織品就是正字標記,大江南北的商家都會擠到這裡來談買賣,身為掌櫃的應該十分忙碌才是,他不想耽誤掌櫃的工作。
「這怎麼成!少爺難得來此,見上您的金面,怎能不把握這機會與您多聊上兩句?」王掌櫃拍足馬屁,就是不肯撇下他忙碌去。
可這反而讓宋連祈皺了眉頭。他是請夥計來工作的,可不是來拍他馬屁的,正要再次出聲,門外卻傳來了?!喝聲。
「哎呀,您不是與少爺一塊來的嗎?莫非是競珊小姐?!小的們真是該死,怠慢了,怠慢了,少爺已經在裡頭,您也快請入內。」一名小廝低頭哈腰的連忙將一名小姑娘請進大廳內,那模樣恭謹極了,反倒是被迎進來的小姑娘不自在的頻搖頭,要他別多禮。
坐在廳裡的宋連祈瞧了有趣,也不出面解救,任她尷尬的獨自應對。
「競珊小姐,這邊請。」小廝一路低著頭,將人請到宋連祈跟前。
「牛頭,你在搞什麼鬼?這人不是競珊小姐,你胡亂招呼個什麼勁?」站在少爺身邊的王掌櫃見狀,氣急敗壞的怒罵。
「嗄?她不是競珊小姐?」牛頭愣了一下。
「廢話,競珊小姐已經十九歲了,這姑娘看起來十五歲不到,有可能是競珊小姐嗎?用你的牛腦袋想想!」王掌櫃用力敲了他的腦袋。
王掌櫃算起來是宋美華的婆家,王家方面的遠親,自然見過王競珊,知道她的長相,這會對下人亂認人的事可是氣惱得很。
牛頭揉著發疼的頭,還是一臉疑惑。「可是這位姑娘是同少爺一道來的,氣質這麼好,穿著又這麼講究,我、我才會以為……以為——」
「住口,誰不知道少爺身旁有一位被當成小姐養著的貼身丫頭?這位八成就是那位『小姐』了。」他對數兒有些不屑。這丫頭肯定是爬上了少爺的床,才會有今日的風光,不過丫頭還是丫頭,沒有正房的命,不用太費心巴結。
對於他的態度,宋連祈抿起了唇。「數兒,過來我身邊,讓我向大家正式介紹一下你。」
她惱得暗暗瞪了主子一眼,才不甚甘願的踱至他身旁。都是他害的啦!這些年為了這身衣服,她不知鬧了多少次笑話,每次被誤認身份後,她困窘得都想找地洞鑽了!
「少爺!」她埋怨的翹高嘴角。
他僅挑了挑眉,笑著。「王掌櫃說的沒錯,她是數兒,我的貼身丫頭,我請她陪我來鋪裡坐坐,打發時間,順便要店裡的師傅再為她做幾套冬衣。數兒,你自己去挑選布料花色,這個冬季聽說特別冷,要師傅幫你多做幾件袍子,算算……二十件吧,得做足二十件的冬襖才夠你度過這個寒冬,別耽擱時間了,去挑吧!」他朝她推了推,擺了擺手。
眾人一聽,不禁咋舌。「少爺對待下人真是慷慨呀,居然讓一個小丫頭這般花費?」
王掌櫃更是不住冷眼瞄向數兒。這小丫頭年紀小小,到底有什麼能耐讓少爺這般獨寵?而且聽說還寵了好些年了,溫度一直沒下降過,改天真要好好提醒競珊小姐,再這麼下去,她在宋家的地位怕是要連一個丫頭都不如了。
「欸,這丫頭貼心得緊,我不照顧她照顧誰呢?」宋連祈笑得一臉公子哥調戲自家丫頭的模樣,末了還輕佻地以指勾起她的秀顎。
數兒火紅了雙頰,無奈的抿起唇,瞧著眾人目瞪口呆的德性。她真要被少爺給玩死了!
氣惱地偷偷扯了主子一下衣角,要他別玩過頭,可宋連祈壓根不管,手臂甚至摟上了她的肩,她渾身一僵,氣得踩了他的腳板一下。
他這才瞪了自家丫頭一眼,識相的放了手。「好了,你們都不用招呼我,其他人也別去煩數兒,讓她自己慢慢專心挑選去。」他沉聲對王掌櫃交代。
「是。」王掌櫃悶著頭,暗盯著數兒瞧了又瞧。這少爺怎麼與一名丫頭親熱成這般?但隨即又暗笑一記。這樣也好,大少爺沉迷女色,就管不了事了。
這之後,王掌櫃就瞧著這位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任著小丫頭四處在鋪裡張望、挑揀,他也很有耐心的在一旁喝著茶,啃著瓜子,不疾不徐地,不時還會給點意見,而這一耗就是一整天。
「如何?」直至鋪子打烊,回到住處,宋連祈才開口問向數兒。
「今天一共來了一百零八組客人,七十一組成交,所以成交金額粗估應該有七百八十一兩。」
「沒算錯?」
「有沒有錯就等月底核估他們呈報上來的帳就知道了。」
「嗯。」
原來他帶著她上鋪子去「發呆」一日,就是要她的金頭腦清算一天中所有的來客數,再偷偷探聽他們成交的數量跟金額,目的就是要知道這鋪子每個月遭到短報的金額平均到底有多少。
原來他發現每個月鋪子呈來的「明帳」金額往往比實際買賣的金額少,這中間短報的帳哪裡去了,他正在逐一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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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霞姊叫住端著點心盤的人兒。
「霞姊,早。」數兒瞧見她,像是老鼠遇到貓。多年前,自從她一再拒絕成為眼線,霞姊就將她視為眼中釘,逮到機會就處處找她麻煩,這會又倒楣的遇見她,不得不趕緊小心翼翼的朝霞姊行了個得體的禮。
「嘖嘖嘖,瞧你穿成這模樣,乍看之下還真像個大小姐,可惜手上端的盤子露了餡,畢竟奴才還是奴才,就算穿得再漂亮,還是得干奴才的事!」霞姊極盡嘲諷之能事。
「……」她低著頭沒敢反駁。這四年來這種狀況不勝枚舉,通常她只要低著頭隨霞姊冷諷個夠,霞姊罵開心了,就會放自己離開的,所以她「謙卑」的等著她冷嘲夠了放她走,應該再一、兩句就可以了。
「你在宅裡的身份還是奴婢一個,別忘了分寸,休想真的飛上枝頭做鳳凰,如果有這念頭,我勸你打消妄念,因為烏鴉就是烏鴉,不可能變鳳凰的,你要早點認份,聽到了沒有?!」
「聽到了,我不會有不切實際的念頭,也不會妄想破壞宅裡丫頭不得勾搭主子的規矩,請您放一百二十個心。」她像是背誦了好多次一般,流暢的由嘴裡溜出這些話。
「還有,別想爬上少爺的床——」
「以我的身份連幫少爺暖被的資格都沒有,我不會癡心妄想的。」她張嘴,不用思考,又自動滾出話來。
會說得這麼順口,這都要怪少爺對她那麼「好」,那些個假象害死她了,讓她不僅在宅裡交不到朋友,還成了霞姊的肉中刺。
霞姊只要逮到少爺又犯錯,就會自告奮勇的要親自執行家法,通常在霞姊厲行家法過後,她的屁股也會比旁人行刑時要腫上兩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