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忽視兒子難看的臉色,莫新柳摸摸他的頭,安慰道:「別擔心,義爹馬上就會回來的。」
果然,一會兒端木凌就又背著藥箱回來了。
莫新柳好奇地問:「端木,今天怎麼這麼快?」
端木凌一下子回過神來。「鈐不是村裡的人搖響的。」既然不是村裡人,他就沒有義務為他們看病。
「你沒給他們醫?」她以為學醫之人該是仁心仁術。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在想些什麼,端木凌可不想聽她說教,於是勉強解釋。「首先,我可不是個大夫。」
這句話使得莫新柳更好奇,他不是大夫?瞧他平日裡都與藥草為伍,居然還說自己不是大夫。
「我學醫是因為製毒必須會解毒。」他繼續說。「之所以給村裡的人看病是因為我師父以前和他們定了協議,他們提供食物給我們,我們則為他們醫治一些較為嚴重的病痛。村子之外的人生病與否與我無關。」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他是個遊方大夫,沒想到他是個如此有「原則」的「非大夫」。
最令她吃驚的是,他的主業似乎是製毒,毒藥不是不好的東西嗎?
看她又有疑問,他不禁狠狠地瞪她。
「只要我不用它殺人,你管那麼多幹嘛?」
他沒有騙她,他確實從不用毒藥殺人,只是拿一些不識相的人試藥而已。
端木凌都用這麼凶狠的眼神警告她了,一向不算膽大的莫新柳當然沒有勇氣再追問下去。
一時間靜默……只有笑笑好奇地來回看了看兩個大人。
直至又一陣鈴聲打破這無語的尷尬。
往闊葉林方向望了一眼,端木凌不禁有些怒意。他們是打算吵得他不得安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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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一行車馬浩浩蕩蕩地在村外駐紮,村裡人鮮少見到這樣的大場面,無不在一旁駐足偷看,竊竊私語。
人馬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輛典雅精緻的馬車,車旁站著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一身藍色絲綢棉襖,領口一圈貂毛,華貴至極。
不過,此時這張英俊的瞼上滿是愁容,見闊葉林久久沒有動靜,他不禁作了魯莽的決定,往樹林方向前進。
一個青衣打扮的中年男子攔住他,道:「二莊主,萬萬不可進去,屬下觀察過這個樹林,怕是個陣式,若是貿然進去恐有危險。」
「可是,我們這麼空等下去也不是辦法。不如搏一搏,說不定神醫會被我的誠意所感動。」
年輕的莊主實在等不住了。這半年來,為了妻子的病他四處求醫,可是每個醫生看了都束手無策,事實上,他們連她究竟得了什麼病也查不出來。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得知這裡有個神醫,就抱著姑且一試的心理來了這裡。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無功而返。
「二莊主,你不可隨意冒險。」說話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叫髯客。「這麼個窮鄉僻壤,怎麼可能會有神醫?我看準是那些村民沒見過世面,誇大其辭了。」
「孫海,你這話就不對了,就是這樣的地方才會有世外高人。」
說話的同時,馬車的簾子掀起,一個身穿白衣的姑娘從車上下來,立定後對年輕人說:「姐夫,李默然先生說得沒錯,這林子有古怪,你可不能隨意冒險。若是姐姐的病沒醫好,你先出了甚麼事情,那可怎生是好?」
「二姑娘說得好,我們還是再等等吧。」李默然捋捋鬍子。「兵家說,以靜制動。」
「以靜制動,李先生,這句話倒說得不夠貼切,我們現在可不是對敵,而是求醫。」少女故意說了些緩和氣氛的話。
突然注意到前方的紅影,她往前一指,興奮地叫道:「姐夫,快看前面。」
眾人順著少女的手勢看去,一個面無表情的紅衣人出現在樹林的入口,正是端木凌。
年輕人一看,喜悅之情形於色,忙快步上前。
前一次,端木凌看見他們就走,他連自我介紹的機會也沒有,所以這次他搶著說道:「神醫,在下林式柏,乃……」
「我沒有興趣聽你們自我介紹,更沒有意思替你們看病,你們走吧。」他的話還沒說完,端木凌已冷冷地打斷他。
端木凌話音剛落,林式柏又迫不及待地開口。「神醫,求求你,為了內人的病,我們已經跑遍了大江南北……」
「你不用說了,說什麼都沒用,村長沒有告訴你們我只替村裡人治病嗎?」端木凌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馬車後面。
不時從車後偷偷觀望的村長不好意思地走出來,露出尷尬的笑容。
「谷主,我跟他們說了,可他們就是不信。」
直腸子的孫海耐不住了,衝過去就對村長嚷道:「喂,剛才你可不是這麼說的!」他還想說下去,卻被後面的李默然扯住了後領。
「算了,何必同他計較。」
孫海顯然對李默然還是比較信服的,雖然嘴裡還在嘟嘟嚷嚷地嘀咕著,但也確實不再衝動。
村長心虛地笑笑,他也沒想到谷主真的完全不給外人看病,所以才會抱苦試試的態度想從中撈點油水。現在看谷主的態度如此堅持,他自然也不會冒著得罪谷主的危險幫他們說情。
李默然想了一會兒,問:「不知神醫為何願意為村民治病?」也許知道問題的癥結,他就有辦法說眼神醫。
「和你們無關。」端木凌覺得沒有必要回答。
不過即使他不說,也自有貪財的村民收下銀兩後告知他們一切。
聽完村民的敘述,孫海扯開大嗓門嚷道:「神醫,你要蔬菜,我們也可以提供給你。只要你能醫好少夫人,哪伯是金銀財寶,我們莊主都可以給你的。」
「金銀財寶?你們以為我沒有嗎?」要說金銀財寶,柳谷多得是。
見端木凌不悅,李默然急忙雙手作揖。「神醫,我這位兄弟一向沒什麼心眼,請您見諒。」
「算了,不管你們說什麼,我都不會為村子以外的人看病的,你們走吧。」
「神醫,是不是只要村裡的人您都會幫他們看病呢?」二姑娘眼珠子一轉,好像有了什麼主意。
不過她的那點鬼心眼也瞞不過端木凌,他嘲諷地動了一下嘴角,說道:「我可以告訴你,在這裡買了村民的房子不叫成為村裡人,隨便認個村裡人做親戚也不叫村裡人。除非……」
滿意地看到眾人的呼吸被這句話牽引,他繼續說:「病人要是嫁給村裡人,那就算村裡的一份子。」
這話一說,連二姑娘都有些火大了。「你的意思豈不是要我姐姐拋棄我姐夫,另嫁他人?」
「有何不可。」冷冷清清的聲音卻說著這種驚世駭俗的言論,然後又似好意地對二姑娘說:「我可以先提醒你,即使是你嫁給村裡人,也不代表我要順帶為你姐姐看病。」
這次他的話惹怒了所有人,連林式柏都激動不已,怒道:「神醫,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怎麼會為了求醫就把惜香隨便嫁了呢。」
一旁的惜香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姐夫,算了,我們今天的目的是求醫。」
對於兩人之間若有似無的親密多瞥了一眼,端木凌正想轉身離開,卻又頓住。
馬車的簾子被一雙纖白的素手掀起,一個虛弱的女音響起來。
「相公,惜香,算了吧。我這病是醫不好了,你們又何必為我勞心勞力……」話沒說完,又忍不住咳嗽起來。
「憐香……」
端木凌眉頭一皺,沒有等眾人反應過來就已經移到馬車邊,捏住那只掀簾的手腕,眼中閃過一道精光,難道是……
「你這病有多久了?」他開口求證,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快半年了。」隨著輕柔的語調,車內傳出一陣淡淡的香味。
端木凌瞭然地閉閉眼,身形向樹林移動,只丟下一句:「你們還是趁早給她準備後事吧。」
「神醫……」林式柏正想問妻子究竟得了什麼病,端木凌已經消失在樹林中。
「這深山裡果然不會有什麼神醫,」孫海一副如他所料的樣子。「自己治不好也就算了,居然要我們準備後事。」
「我倒覺得這個神醫可能真有些本事,以前的大夫連夫人患了什麼病也診不出來,但他似乎知道夫人所患究竟是何病。」李默然道。
「照你這話,夫人豈不是死定了。」孫海心直口快地說出來,見眾人因他的話而臉色一變,忙後悔地摀住了嘴。
靜默了一會兒,為了安撫大家,惜香說道:「大家先不要絕望,我覺得還是有一線生機的。」
她轉頭對著李默然溫婉地一笑。「是嗎,李先生?」
她一說,眾人的目光又齊齊地望向李默然,其中莊主林式柏最為緊張。
「二姑娘果然冰雪聰明。」李默然一邊說,一邊又習慣地捋捋鬍子。「所謂治病必要知道病根,那位神醫若是知道夫人所患何病,也很可能可以治夫人的病。只是他不肯替夫人醫治,所以才說夫人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