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詩芸的臉色變得極度難看,尖聲道:「你要我走?我等了這麼多年,幫了你們耿家這麼多,最後得到了什麼?我只是想讓你看清楚孟佳梨的真面目,要回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孟佳梨根本不配擁有這些!」
「你錯了,我從沒喜歡過你,就算娶的不是她,也絕對不會是你,你讓我對你僅存的友誼也消失殆盡,從此你我只是陌生人,滾!不要讓我更厭惡你!」耿柏恩的目光好似在看一隻蟑螂或老鼠,這比起憤怒責罵更讓齊詩芸心碎。
「好,我走!不過耿柏恩,你還敢自欺欺人,說你沒有愛上仇人的女兒嗎?可憐的耿伯父,不但被好友背叛,又被自己的兒子背叛,我倒要看看,你要怎麼安心跟那個女人過後半輩子,哈哈哈哈——」齊詩芸笑出了淚,刻意挺直了身子,轉過身子大步離去,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
耿安茜看著耿柏恩鐵青的臉龐,正怯生生的想要開口,卻被楊子謙焦慮呼喚的聲音給打斷了。
「佳梨、佳梨?醒醒,快醒醒!」只見他蹲在孟佳梨身旁,憂心忡忡的輕拍孟佳梨的臉。
「她怎麼了?」耿柏恩飛快的衝到了孟佳梨身邊,看到她緊閉著雙眼的蒼白臉頰,驚恐得幾乎要無法呼吸。
「心臟病,她有心臟病,快叫救護車,快點!」楊子謙無視自己的傷痕纍纍,捲起衣袖就開始對孟佳梨做心肺復甦術。
耿柏恩則是呆愣在原地,耳邊轟隆隆的響,彷彿什麼都聽不到,只不斷迴盪著孟佳梨哭泣的低語——
相信我……相信我……
「你這王八蛋,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害死她了!」
病房外,簡單包紮好傷勢的楊子謙正在怒罵臉色灰敗的耿柏恩,簡直恨不得狠狠揍他幾拳。
「不要罵我哥,不關他的事,我們也不知道她有心臟病啊,怎麼可以怪我們……」耿安茜硬著頭皮替哥哥出頭。
「你閉嘴。」耿柏恩冷冷的斥喝,「讓他罵。」
「我不知道你們故意製造我跟佳梨幽會的目的是什麼,不過我跟她清清白白,從來沒有逾矩過。」楊子謙瞥了眼耿安茜,正色道。
「你們明明偷偷約會過,就在我哥家那邊轉角的咖啡店。」那天她本來跟齊詩芸要一起回家找孟佳梨麻煩的,誰知道竟在咖啡店外撞見那一幕。「你們最後還很親暱的靠很近!」這她絕對沒看錯,當時她就想直接衝出去問個清楚,還是齊詩芸攔住她,要她稍安勿躁,不要打草驚蛇,一切等她吩咐再行動。
第9章(2)
楊子謙皺著眉回想了片刻,冷笑道:「真可笑,你們闖進房間時我也一樣抱著她,但事實真的跟你們表面上看到的一樣嗎?」
「什、什麼意思?」耿安茜在他的理直氣壯下頓時心虛了起來。
「那天我上台北來處理事情,才順便約她敘舊,看看她過得怎麼樣,我想沒人規定,婚後就必須跟異性朋友斷交吧?至於你說的態度親暱靠很近,是因為她那時突然身體不適,我擔心她舊疾復發,所以才趕緊靠近查看,沒想到原來她是因為懷孕所以反胃,這樣你懂了嗎?滿意了嗎?」楊子謙本來不想解釋這麼多,但也不願意孟佳梨因為自己而背負紅杏出牆的罪名。
「你說什麼?她……她懷孕了?!」這麼一串話裡,耿柏恩只聽到這兩個字,憔悴的臉龐瞬間發亮,充滿不可置信的驚喜。
「沒錯,她懷孕了,而且她移植過後的心臟狀況一直不是很穩定,根本就不適合懷孕,隨著胎兒越來越大,心臟的負荷只會越來越大,這根本就像一道催命符,只會讓她一步步走向死亡。」楊子謙恨恨的說。
耿柏恩臉上的光彩隨著他的一字一句逐漸黯淡,甚至越來越蒼白。她移植過心臟?她懷孕會死?為什麼他從來就不曾聽說過她有心臟病?
難怪……難怪她的胸前會有那道疤痕,難怪她會常常虛弱暈厥,難怪……該死,為什麼他都沒留意?
不,他不是沒留意,是故意不去在意,因為他不能關心她,不能在乎她,只能恨她……
「你如果是男人的話,就不該把雙方家庭的仇恨發洩在一個弱女子身上,她何其無辜?身體已經不堪負荷了,還要承受你的怨恨跟怒氣,現在可能連生命都要賠上,你就放過她吧。」說到後來,楊子謙聲音中的氣惱,只剩下語重心長的嗟歎。
耿柏恩的心口彷彿被什麼狠狠重擊,痛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反駁。
他真的只是為了報仇嗎?
直到可能失去她的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一直堅持的報仇有多虛偽可笑。
或許一開始,他就只是拿報仇當借口來接近她,佔有她,好合理的說服自己那渴望與她重逢,將她留在身邊的強烈慾望是從何而來。
她說的對,他一直都是那個耿柏恩,那個暗戀她,仰慕她的傻瓜耿柏恩啊,只是他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只因承認了,好像就跟著孟家一起背叛了父親。
「這也不能怪我哥,如果不是孟瑞泰先這樣對我們,害得我爸含恨而終,哥也不至於這樣做!」耿安茜雖然後悔自己跟齊詩芸一起做出那種不光彩的誣陷陰謀,可是這跟對孟家的仇恨是兩回事。
「對,都是我的錯,不能怪他。」驀地,一陣蒼老的男人聲音自他們身後響起,充滿濃濃的感傷與滄桑。
「伯父,您來了。」楊子謙快步走上前,攙扶著拄著枴杖的老人,扶著他到一旁的長椅坐下。
「老了,走沒幾步就不中用了。」老人骨瘦如柴,彷彿風一吹就會倒下似的。
「孟瑞泰!」雖然對方衰老消瘦了不少,耿柏恩還是一眼就看出眼前這個老人,就是當初害得父親一夕之間喪失所有的男人。
「柏恩,終於又見面了。」孟瑞泰平靜的看著耿柏恩,眼中露出了欣慰的神色,「你長成這麼一個俊帥優秀的男人了,若是你爸還在的話,不知道會有多以你為榮。」
「住口!我不許你提起我父親,若不是你,他可能還有機會看到我的成就,而不是貧病交加,含恨而終,讓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耿柏恩的雙拳緊緊握在身側,他的體內好似有兩種力量在拉扯著他,一是對孟佳梨的濃郁情感,一是對孟瑞泰的強烈恨意,讓他陷入矛盾的痛苦之中。
「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們,我早該到你們面前求你們原諒。」孟瑞泰苦澀的笑笑,突然鬆開枴杖,自椅上子往前一傾,整個人跌跪在地上,「再多道歉都彌補不了我做過的錯事,可是我還是要誠心誠意的向你們道歉,對不起,所有的錯都是我孟瑞泰一手造成,若有報應,就讓我一個人承擔吧。」
「伯父!您快起來,不要這樣。」楊子謙猛的一驚,連忙上前試圖攙起他。
「不,子謙,請你不要插手,這是我欠耿家的。」孟瑞泰邊說邊朝耿柏恩磕起頭來。
耿柏恩臉色變了變,下顎緊緊繃起,情緒複雜的看著瘦弱的老人用力將額頭磕上地板,一聲聲沉悶的聲響撞進他的心裡,讓他的胸腔翻滾著複雜的情緒,幾乎要大聲喊叫出來。
「哥,你看,他好像流血了。」耿安茜雖然也恨孟家,但畢竟沒有跟他們深入相處過,比較沒有像耿柏恩那樣矛盾的愛恨情結,相對的,仇恨也就淡了些,乍見一個身體不是很好的老人家將自己的腦袋在地板上往死裡撞,難免有些不忍心跟驚慌。
「耿柏恩,夠了吧,佳梨已經為了你背了一條命,難道你還要孟伯伯死在你面前嗎?」楊子謙見地板上印著的斑斑血跡,還是忍不住出聲阻止。
耿柏恩閉了閉眼睛,緊握的雙手驟地鬆了鬆,粗聲道:「我無法代表我爸爸原諒你,你起來吧。」
孟瑞泰的動作頓了頓,唇瓣泛起抹平靜的微笑,「我現在只祈求你們兄妹的諒解。」
耿柏恩抿緊雙唇,俊美的臉龐因為掙扎而痛苦的皺成了一團。
孟瑞泰沒等他開口,又繼續重複著磕頭的動作,可他眼前突然一黑,整個人朝前倒去,趴在地上一時爬不起來。
耿柏恩的心猛的一抽,踏出一半的腳步,在楊子謙衝過去時又收了回來。
「伯父?伯父你沒事吧?」楊子謙連忙蹲下身查看著孟瑞泰的狀態。
「沒事,沒事。」他揮揮手,早已擦破了一大塊皮的額頭緩緩沁出血來。
「都怪我不該請您回國來處理這件事,佳梨若知道我告訴您這些,打斷您的療程,肯定會很氣我。」孟佳梨一直警告他不許告訴她父親這些事,不想影響她父親的病情,可他在知道她執意要把孩子生下來之後,就無法再瞞著孟伯父了,畢竟這可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啊。
「不,你早該告訴我,否則他們也不用受這麼多苦了。」孟瑞泰微微喘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