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被折騰得差不多了,他這才笑著打開手裡的扇子,煽了兩下。
「原來那些傳聞,都是坊間的謠傳啊。」白逍寒無辜的笑了笑,「本王還道,這世上哪可能有這麼放蕩又不要臉的姑娘,原來只是誤傳而已,那可真是罪過、罪過了。」
雖然他將話頭轉了過來,可是剛剛那番連諷帶辱的言論,已經讓方巧靈的形象瞬間大毀。
她氣不打一處來的咬著牙,想要發脾氣,卻又不知該從何發起,只覺自己吃了個大大的啞巴虧,恨得連腸子都擰勁兒了。
偏偏眼前這個惹了她不痛快的男人,在胡言亂語一陣之後,還故意說什麼是場誤會……
故意的!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這時,就見白逍寒突然轉過身,對身後那個始終沒吭過聲的女人道:「這幾日在蕭府天天吃齋,吃得本王肚子裡都快沒油水了,突然很想吃你之前做的那道胭脂鴨,光想都忍不住流口水,你一會去做給我吃,好不好?」
這個一直沒說話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隨他去蕭家住了整整七天的苗雪蘭。
一得知方巧靈要來府上居住,白逍寒便立刻收抬了行李,帶著她去蕭府打擾。
沒想到折騰了幾日回來,他便給方小姐來了一個下馬威。
他這副刁蠻跋扈的面孔,對苗雪蘭來說,已經是過去式,沒想到有朝一日,她還能有機會重溫當時的畫面。
記得在第一次與他相逢時,白逍寒就是掛著這樣一張假面孔,故意當著老百姓的面,將他最那惡、最卑劣的一面展現出來。
猶記得那時的自己,討厭這個男人討厭得要死。
沒想到事過境遷,在她看清他的本性之後,竟又愛他愛得死去活來。
她知道他在方巧靈面前,之所以會如此放肆驕縱,就是在演戲。
也許,這麼多年來,為了活下去,他一直都在演戲。
雖然他表現得輕鬆自然,可她的心底卻隱隱產生了幾分酸楚和痛意。
苗雪蘭輕輕點了點頭,「好,今天晚上,我就給王爺做那道胭脂鴨。」
她那副縱容的口吻,倒是嚇了白逍寒一跳。
那一刻,他似乎從她的眼底,看到了炙熱的深情。
白逍寒心頭一悸,復又柔聲道:「我要吃的鴨子,無須用奇怪的東西來浸泡,否則……」故意冷下俊臉,抬起扇柄,輕敲了她的頭一記,「讓本王知道你又做什麼傻事,看本王不仔細教訓你。」
明明是威脅之言,可聽在旁人耳中,竟帶著幾分打情罵俏之意。
苗雪蘭自然知道他的言下之意,心中一暖,乖巧的福了福身子,頑皮道:「奴婢遵命!」
方巧靈在一旁默默的將兩人的互動盡收眼底,腦中思緒紛飛。
鳳陽王府的晚膳準備得很豐盛。
看著滿桌子色香味俱全的鮮美膳食,一向自視甚高的方巧靈,忍不住把打量的目光移到了那個忙來忙去的小廚娘臉上。
仔細觀察了一陣才發現,對所有人都囂張跋扈的鳳陽王,唯獨在面對小廚娘的時候,會露出一臉溫柔的笑容,就連說話的聲音也不經意降低了幾分。
說不出那是什麼感覺,總覺得這對主僕之間,彷彿有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曖昧,可是又夾雜著幾分刻意隱忍的掩飾。
不過轉念一想,連她爹都娶妻納妾無數,像白逍寒這類的王孫貴族,在府裡養幾個暖床的姑娘,更是常有之事,且這個姓苗的丫頭,除了廚藝不錯之外,無論是身材還是五官,樣樣都不如她。
這樣來回一尋思,心底那點小小的不快,也在瞬息之間煙消雲散了。
方巧靈很是主動的幫白逍寒倒酒夾菜,順便靠近的聊起,「自從八年前,王爺被賜了封地之後,這幾年都沒回京城探望過皇上。所以這次來鳳陽之前,皇上曾下過口諭,說王爺年紀也不小了,早已經過了娶妻成親的年紀,不知王爺看上了哪位人家的小姐……」
說到這裡,她慢條斯理的從盤子裡夾了一隻蝦,放到他面前。
她望著他,巧笑倩兮道:「要是王爺一個都沒看上,皇上說,他會親自為王爺指婚的。」
正喝酒的白逍寒忍不住抬起眼皮,正對上她那雙比狐媚子還要風騷的眼瞳。
兩人四目相望的時候,方巧靈還伸出白玉般的手,漫不經心的在他手背上輕輕抓了一把,不痛不癢,就像一隻頑皮的小貓,故意用這種調皮的方式來撩撥著主人對她的注意。
他垂著眼眸,看著她那只不老實的手輕輕一笑,「皇上怎麼突然關心起本王的婚事來了?」說罷,不著痕跡的抽回手。
方巧靈似乎很不甘心,輕輕挪了挪椅子,往他的方向湊過去幾分,笑道:「王爺這話說得可就不中聽了,不管怎麼說,皇上和王爺也是流著相同血脈的親生父子啊,雖說這幾年……」
語氣一頓,不知該如何形容心底的想法。
滿朝文武都知道,皇上之所以不待見他這個嫡長皇子,是因為他早些年在京城的時候,鬧得實在是太不像話。
幼年時的他,聰明乖巧又甚得長輩的歡心,就連朝中幾個深受皇上重視的老臣也都在私底下說,大皇子乃金凌王朝下一任儲君的不二人選,好生培養,其德行能力,定會超越父皇永順帝。
可自從皇后娘娘過世沒多久,他就像是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給附了體,不但一改往日聰明乖巧的性子,反而還仗著大皇子的身份,在京城裡肆意妄為,接連做了幾件惡事。
為此,皇上大為惱火,有心想要廢除他皇子的身份,卻被朝中的一眾老臣誓死阻止。
不得已,皇上只能選擇眼不見為淨,隨便賜了他王爵的封地,把人給打發到這兒自生自滅。
這次是她方巧靈主動請求皇上應允,才帶著大批人馬來此拜會。
別看她只是一個姑娘家,腦子裡的想法,可比旁人活絡複雜了許多。
現今皇上膝下只有白逍寒、白逍雲兩個皇子,近幾年,皇上的龍體每況愈下,不久的將來,宮中勢必要面臨選儲君的問題。
白逍雲雖然備受皇上寵愛,可他癡傻愚笨,又全無治國之能,這樣的皇子就算被封為太子,也定會遭到眾臣反對。
如此一來,大皇子白逍寒,則很有可能在皇上百年之後,由眾臣推舉上位。
只要她能巴上這棵大樹,成為鳳陽王明媒正娶的第一王妃,一旦他繼承皇位,她可就是皇后的不二人選了。
有了這層篤定,她恨不能使出渾身解數,也一定要奪得鳳陽王對她的關注和喜愛。
「雖說這幾年皇上甚少過問王爺的行蹤,但是父子連心,就算皇上與王爺如今遠隔千里,身為父親的皇上,在王爺看不到的時候,也一定是心心唸唸記掛著王爺的。」
白逍寒幾不可聞的冷笑了一聲,復又展露出沒心沒肺的神態,一邊吃著東西,一邊不怎麼在意道:「如此說來,本王倒承蒙父皇惦記了。」
「皇上自然是惦記著王爺的,不久之前,龐侍衛猝死一事,皇上也在最快的時間內知道了消息……」
聞言,他的眉頭輕輕斂了一下。
恰逢這時,正端著一碗濃湯踏進廳內的苗雪蘭,也因為聽到龐岳的名字而踉蹌了一下,楊汁順著碗邊灑了幾滴出去,滾燙的汁液,燙紅了她的手。
這一幕,恰好被白逍寒盡收眼底。
他心頭一痛,很想衝過去察看她的情況,可方巧靈這個礙眼的女人在場,很多事情他不便做得太明顯,只好刻意板起臉,罵道:「都多大的人了,怎麼走個路也走不好?真是個沒用的奴才!」
最後那聲奴才,顯得有些低沉,他只能利用這種方式,無聲的警告苗雪蘭一定要保持冷靜,切莫在外人面前露出馬腳。
方巧靈的姑姑,可是永順帝的寵妃,那女人雖然沒有皇后之名,可在後宮中,卻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如今龐岳剛死不久,方巧靈便來到了鳳陽城,其中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苗雪蘭急忙回過神來,眼帶歉意說:「是奴婢手腳太笨,還請王爺恕罪。」語畢,她用最快的速度整理狂亂的心神,接著踩著穩健的步子,將那碗熱揚輕輕放到餐桌上。
白逍寒眼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後,輕斥道:「既然笨手笨腳的,就不要從旁伺候了。」
她點點頭,道了一聲是,便轉身離開。
方巧靈堆起了討好的笑,勸說著,「不過就是一個笨手笨腳的丫頭,王爺何必動氣呢?」
「本王一向不喜歡在府裡養沒用的奴才,唯一一個機靈的龐岳,不久之前卻被人給殺死了。」他故意歎了口氣。
「本王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才好,這幾年跟在本王身邊,好的沒學到多少,壞的到是學會了七、八成,都怪他平日裡貪圖虛榮,時常打著本王的名號四處斂財,這才暗中得罪了小人,引來殺身之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