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都是怎麼哄九蓮的?」梁歌雅好奇地問。
「這……」
「說來聽聽,往後要是雅蓮愛哭愛鬧,我才好哄他。」說得煞有其事,但說穿了,不過是希冀母后能多說一點,拉近他們母子的距離。
「就……」太后竟說不出口,雪白的面頰浮上些許紅暈。
「原來你也會害羞,這可教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麼哄的。」巳慎思將孫子交到她手上。
「哄來聽聽。」
就在太后不知所措時,巳雅蓮很配合的開始嚎陶大哭,她忙將他的頭貼近自己胸口,暖聲哄道:「乖……九蓮乖,娘的心肝寶貝,不哭哦,憂愁給娘,難過給娘,淚水都給娘,你不哭……」說著,還往他的額頭親吻著。
巳九蓮一雙眼發熱著。儘管他一點記憶都沒有,可母后的動作那般熟稔,豈會作假。
見狀,梁歌雅輕抓著他的手,朝他漾笑。
再遠的距離,只要有心,一點一滴的靠攏,總有相系的時候。
之後,巳九蓮登基為帝,年號為慶臨。
沒了孔晏兩派,朝堂上不再紛爭不斷,也少聽到有官員貪污,生活過得平淡,但這其實就是一種幸福。
只是,生了一個調皮兒子之後,真是讓梁歌雅吃足苦頭。
好比眼前——
「皇爺爺、皇奶奶救命啊,母后打我……」巳雅蓮哭得梨花帶雨,飛撲在兩老懷裡。
梁歌雅眼角抽搐,冷冷地瞪著比他父皇還會作戲的小子。
「小雅蓮,到底是怎麼了?」巳慎思不捨地哄著,太后趕緊取出手絹替他拭淚。
「跟皇爺爺說,皇爺爺替你作主。」
「母后打我……」像是被欺凌得多慘,巳雅蓮哭得抽抽噎噎,然而太后卻發現手絹上半摘淚都沒有。
「母后為何打你?」
「我帶著借月踩雪,母后就打我!」說著,再撲向皇爺爺的懷裡。
巳慎思看向媳婦抱在懷裡的小孫子,不過才一歲大,正在牙牙學語和學步。
在這種情況下,帶著借月去踩雪,被打是必然的。於是巳慎思輕咳兩聲。
「小雅蓮,借月還小,不能踩雪。」
「可是昨兒個下雪時,母后明明就帶著借月踩雪,這分明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說著,不忘再嚎陶大哭個兩聲,好彰顯他的無助。
「你在胡說什麼?分明就是借月在學步。」梁歌雅怒瞪著他。
「母后偏心,帶著借月踩雪,不理我……」嗚嗚,擠不出淚水。趁著賴在皇爺爺懷裡,他趕緊拈著口水。
「你……」
太后這可聽出端倪了,隨即將大孫子抱進懷裡。
「走,趁著現在雪停了,咱們一道去踩雪。」
「母后,你的身子……」
「不礙事。」太后吃力地抱起近四歲的巳雅蓮。
巳慎思見狀隨即接手。
「走走走,一道踩雪去。」
「好。」巳雅蓮歡呼道,朝著母后賊賊的笑著。
梁歌雅無力地閉了閉眼。果真是有什麼爹就有什麼兒子,她現在開始擔心借月會不會跟父兄都同個樣子,屆時她怎麼招架得住。
「父皇、母后,你們要去哪?」剛下早朝的巳九蓮,到長生宮找不到妻子,便轉到父皇和母后同住的瑞麟宮,果然人就在這兒。
「你的好兒子。」梁歌雅悻悻然一哼。
「嗄?」
「走,踩雪去。」晏太后接過較輕的小孫子。
「現在?」瞧兩人抱著兩個孩子往外走,巳九蓮不禁看了梁歌雅一眼,握住她的手問:「父皇和母后怎會想到要踩雪?」
「唉,你的好兒子啊。」
「什麼意思?」
「你慢慢領悟吧,巳小九。」她歎了口氣。
「我現在只希望我肚子裡這個是公主,而不是皇子呀。」
「你又有了?」
她不禁嗔他一眼。
「什麼叫做又?是誰害的?」
「我害得好啊,我想要個女兒想了好久。」
「是嗎?我好怕他們的性子都像你……」
「什麼態度。」他動手搔她癢處。
「嘿,我有孕在身,你再搔……父皇、母后……」不行了,趕緊討救兵,但才跑了一步就又被拉進暖暖的懷裡,兩人對視而笑,在無人瞧見時,深情相吻。
守住一世,再盼來世。
月光引路,風揚花襲。
番外 晏後若水(1)
哇哇的嬰孩啼哭聲正響亮,剛分娩的產婦不管己身虛弱不已,急忙問道:「是不是兒子?」
「七夫人,是……千金。」
穩婆一應聲,那產婦隨即低泣起來。
「完了……」
「七夫人別難過,至少這府上也還沒有千金,首輔大人要是知道了……」
「沒用的!」產婦哭紅了雙眼,就算接生婆將孩子抱近,也不想多看一眼。
「我的身份已經夠低的,生個女兒有什麼用?」
「七夫人怎麼如此說?令千金長得漂亮,就和你一樣,往後長大了……」
「也頂多和我一樣,只能當人家的妾!」產婦聲淚俱下。
她要個女兒做什麼?一點用處都沒有!
「七夫人。」穩婆歎口氣,已經無話可以安慰。
也不知道是太過傷悲還是怎地,產下女兒沒多久後,七夫人便香消玉殞。而在她生病的這段期間,丈夫未曾來探視,甚至也沒替女兒起名,於是在臨死之前,七夫人才替她起了名,喚若水。
小妾死後,首輔派人打理她的後事,順道撥派了個奶娘和大丫鬟鳳仙照料女兒的生活。
晏若水從小就極為聰穎,不過三歲便已開始習字讀書,鳳仙驚詫不已,將此事稟報大人,就盼能替小姐找個夫子,然而——
「女子無才便是德,讀什麼書?」晏灼寧哼了聲。
鳳仙無奈之餘,只好將自己淺薄的學問教給她,豈料她不但能舉一反三,甚至在五歲時便能背出四書五經。於是,鳳仙便偷偷溜進大人書房,找了幾本書冊,讓她自學。
「鳳仙,為什麼爹爹都不來看我?」晏若水坐在梳妝台前,由著貼身丫鬟替她梳理一頭烏亮長髮。
「因為大人是朝廷重臣,自然是無暇到院落走動。」鳳仙神色一黯,仍舊打起精神編著謊。
「鳳仙,我再多讀點書,就能替爹爹分憂解勞了。」十歲大的晏若水已是個小美人,笑時唇下有小巧梨渦,配上那彎彎細眉和黑白分明的大眼,討喜又惹人憐愛。
「是啊。」鳳仙勉強笑著。
「對了,鳳仙,那些書我都已經看完了,可以再幫我拿一些嗎?」
「好啊,奴婢明日就幫你取來。」
然而,翌日,不管她怎麼等,就是不見鳳仙出現。
一天、兩天,晏若水站在院落拱門前,從日出等到日落,從疑惑等到擔憂,更糟的是,她肚子好餓。
鳳仙說過,爹爹不准她踏出院落一步,可從小只有鳳仙與她為伴,她的生活起居都是鳳仙打理的,要是鳳仙不來,她也就沒有膳食可用。
想了下,挨不住餓的她,踏出院落尋找貼身丫鬟。
院落外,林木參天,有溪環繞,搭建曲廊小橋穿銜,像座迷宮似的,走得她頭昏眼花,直到聽到人聲,她循聲望去,便見有丫鬟迎面走來,她趕忙上前詢問。
「你們可知鳳仙在哪?」
瞅著她,兩個丫鬟愣了下才輕呀一聲。
「丁香閣的小千金。」
「我問你們可知鳳仙在哪?」她再問一遍。
其中一名丫鬟上下打量她。
「鳳仙被趕出府了。」
「為什麼?」
「因為她偷了老爺的書。」
聞言,她神色一變。
「我找爹爹解釋去。」說著,她邁開腳要往主屋而去。
她不知道要上哪找爹,但只要朝那大大的房舍而去,應該就能見到爹了吧。她必須向爹解釋,因為她要看書,鳳仙才幫她拿書的。
「喂,你別去!」兩個丫鬟趕忙擋著。
「別擋著我,我要找我爹!」她惱聲道。
「大人正在大廳招待幾個同僚,小姐你就別在這當頭添亂。」
「我……」她要找爹把事情解釋清楚,把鳳仙找回來,為何說她在添亂?「爹,爹!」她放聲喊著。
只要她喊得夠大聲,爹應該會聽到吧。
「小姐!」丫鬟趕忙阻止,然而——
「誰在那兒大聲嚷嚷?!」
一道沉厚嗓音響起。
晏若水從兩個丫鬟之間探出頭,便見對面曲廊上有好幾個男子,有老有少,她根本不知道哪一個是她爹。
「老爺。」兩個丫鬟趕忙回頭欠身。
晏灼寧微瞇起眼。
「這般吵吵鬧鬧,傳出去,人家肯定要說本官家都管不好還如何治國!」
從這說法,晏若水判斷此人必定是她爹,忙道:「爹,別趕鳳仙走,她不是偷書,是幫我拿書!」
聞言,晏灼寧微愣了下。
身旁長子輕聲提醒,「爹,她八成就是七姨娘生的那個女兒。」
「首輔大人的千金嗎?年紀雖小,但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呢。」同行一人不住地點著頭。
「是啊,她就和她娘長得一樣。」晏灼寧反應極快,順著話道,事實上,他根本忘了自己有個女兒。和男子再攀談個幾句,便對著長子吩咐,「送國舅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