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勢控制住後,希蕊這才飄然進殿,清冷的眸光掃射屋內,最後落定於他身上。「你怎會在此處?」瞥見他臂膀受了傷,秀眉一挑。「這是德宣砍的嗎?」
他顫慄,惶然望向兄長,後者對他使了個眼色,那眼色無比深沉、無比絕望,卻又滿蘊一個兄長對弟弟的愛護。
他霎時痛悟,德宣想保護他,而他唯一能夠苟且偷生的方式便是……
他蒼白著臉,顫手舉高兄長之前塞給他的書信。「德、德宣叛國,這是……是他、謀反的證據。」
「是嗎?」希蕊比個手勢,示意青龍令搶過那封信,她抽出信紙一瞧,唇角挑起滿意的微笑,再度望向他。「你深夜來此,便是想奪取這封信嗎?」
他跪下。「是,王后娘娘,兒臣……只想為王盡忠……」好痛……痛的,卻不是傷口。
希蕊沉吟,現實在思索他話中真假,朝青龍令微微點個頭,對他搜身。
他動也不動,任由旁人在自己身上掏摸,這才徹底明白面前這女人疑心有多重,幸而德宣料敵機先,把那封遺書燒了,否則此刻被搜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他的德宣哥哥果然厲害,但再如何聰明機智,也鬥不過這個心計陰狠的王后……
「啟稟娘娘,王子殿下身上並未搜出任何可疑之物。」青龍令搜索過後,陳勝報告。
「很好!」希蕊這才信了他,揚手令他起身。「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你父王肯定十分感動,先退下療傷吧,來人,護衛開陽王子回去。」
「是。」
兩名星徒一左一右守護他,他起身,瞥望德宣,德宣狠狠朝他啐口唾沫。
「卑鄙小人!枉我將你視為親兄弟!」
唾星沾上他的臉,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只能端出最冰冷無情的面容。「謀逆奸賊,怎麼配當我兄弟?你好自為之吧!天上地下,怕是都沒有你這逆賊的容身之處。」
他話說得絕了,而德宣又是一口憤恨的唾沫。
可他在王兄眼裡看到深濃的溫情與不捨,耳畔彷彿聽見聲聲意味深長的叮嚀——千萬千萬,別跟我走同一條路,這條路,不是人走的。
這路,不是人走的。
德宣哥哥曾以自己的性命為警戒,他若聰明,便該以兄長那淒絕慘烈的下場為鑒。
可他偏不聽話,若命運之神安排他降生於王家作為試煉,那麼他便要反抗,絕不逆來順受!
他要成王,將那奪去他至親手足的女人殺了!終有一天,他將取下她的首級,血祭德宣的墳!
他選擇踏上王者之路,為了復仇。
他很明白,這是一條孤獨之路,不能有誰相陪,任何牽掛都會是弱點。早在決定走上這條路之前,他便決心拋棄一切牽掛,根絕所有為人的感情。
不該讓她來到他身邊的,那個燦爛美好的春天,他無論如何,都不該將那朵會致人於死的虞美人花送給她。
一時的貪戀,一時的難捨,他接受她成為自己的妃子,自以為能將她當成一杖棋子於棋盤上擺弄,其實只是給自己留下她的借口。
他其實很想有她,於這寂寞的路上,盼能有她相配。
可他錯了。
有些路,注定了只能一個人走,愈是不想失去的人,愈該遠離。
他該遠離她,當初不該將她留在身邊,是他錯了,大錯特錯,大錯特錯!
「對不起,采荷,對不起……」
火燒盡了,眼前是一片坍方的廢墟,開陽跪在冰冷的地面,失聲痛哭,撕心裂肺的狂吼震撼了整座東宮。
以為自己不會再哭了,以為無情無血之人也不再有淚,但如今,卻是淚如海潮氾濫。
但哭泣又如何?嘶喊又如何?再多的淚水,再深的悲痛,也喚不回她。
他的采荷,他唯一的真實,心頭唯一的柔軟,從今而後,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他留戀的?
他的天地崩毀了,留下的只是一片茫茫閻黑,見不到盡頭,而他彷徨獨行,如孤魂野鬼。
不知過了多久,或許是千年百年,他的魂魄終於不再徘徊,止住了淚,踉蹌起身,深呼吸,身姿傲然挺立。
赫密與月緹來到他身後,小心翼翼地開口:「娘娘的事,我們很遺憾。」
遺憾嗎?開陽冷峻勾唇,不帶感情地揚嗓。「是你們做的吧?」
「是……。」兩人硬著頭皮承認,以為他會大發脾氣,都是緊繃著,等待他的發落。
誰知他卻笑了,笑聲低沉卻尖銳,如最無情的利刃,磨在齒間。「做得好,替我斬除了身上唯一的弱點,做得很好——」
什麼?赫密與月緹愕然相顧,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開陽捏握拳頭,拳心裡暗暗收著一塊尖銳的破瓦,刺進肉裡,痛得流血,他試圖利用這肉痛,忘了心痛。
「從今以後,我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的了,再也沒有……」他喃喃低語。「所以,至少要拿回同等價值的東西。」
「殿下的意思是?」
開陽冷笑,目光凌厲,鋒銳的白牙若隱若現,如殘暴的獸,即將獵食鮮血淋漓的肉。他望向蒼茫的天際,望向那座立於希林國主的宮殿——
「該是行動的時候了!」
—全書完—
編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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