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呆!怎麼會呆得這麼可愛啊!瞿峰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傻女人。」瞿峰抱高她,在她發間印下一吻。
「我好冷。」她悶聲說道,半張臉都埋到他胸前。
她剛才在屋外時,已經暗自決定要把握京都的四天三夜,好好撒嬌,好好享受被他呵護的感覺。因為回到台灣後,或者是說等他回到英國之後,她就再也不要跟他聯絡了。
跟他在一起愈久,她就愈像吸毒上癮者,無法自拔。
這樣的愛,她要不起。她的願望很平凡、很現實,她要一個家庭,一個能和她相偕到老的另一半。
而這些都不是瞿峰會做的事。
何舒雅揪緊他衣襟,偎他偎得更緊。
「很冷嗎?怎麼還沒到溫泉室?這間房子沒事蓋這麼大做什麼!」瞿峰氣急敗壞地抱著她轉了個彎。「到了!」
他放她落了地,大掌推開木製厚門——
裡頭有一間兩壞大的更衣室,而更衣室再往前兩步,則是三大片的黑色玻璃門,門後則是溫泉室。
他推開玻璃門,拉著她走了進去。
「哇……」何舒雅忍不住驚呼出聲。
方形浴池邊隔著一處透明大窗,清楚可見一處天井,天井裡栽植著顏色鮮艷的花卉仰望著飄雪的夜空。
「靠天井那邊的窗戶可以升上來。」他說。
「你常來?不然怎麼這樣清楚?」她嚥了口口水,吞下嘴裡的不是滋味。
「這是鈴子爸媽的房子,我當初跟著大師學習時,幫忙畫過這一區的設計圖。好了,少囉嗦,快點進去泡湯。」瞿峰伸手探向她的外套鈕扣。
「你幹麼!」她嚇到連動都不敢動。
「幫你脫衣服。」他理所當然地說道,繼續解她的鈕扣。「我怕你凍到手指不靈活。」
「我自己會脫,你出去啦!」
她後退一步,打他的手。
「好痛!」凍得硬邦邦的手掌指節敲上他的,差不多就是用手敲牆壁的痛。
「笨女人。」瞿峰抓過她的手,檢查著她的手。
何舒雅看著他仔細揉撫著她手掌每個部分的擔心模樣,她心頭一暖又一痛。
她知道他是真的在意她、關心她。但,這也是因為她與他不是一般男女情愛,他對她才有這般表現。
「我沒事,要進去泡湯了。」她抽回手,怕自己又哭出來。
「好。」瞿峰攬過她的肩,自然地與她並肩走向浴池。
何舒雅扯住他的手臂,死都不前進。
「你不出去,我怎麼泡湯!」
「我怕你在裡頭昏倒。」他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腦子壞了!我怎麼可能在你面前脫光泡湯!」雖然衣著整齊,她還是不自覺地用雙臂環住了自己。
瞿峰的腦中閃過一陣養眼的畫面,喉結不由自主地上下滑動著,目光也隨之停留在她白裡透紅的臉頰及修長頸間。
面對著他讓人心跳怦怦的注視。她驀地低頭,不敢迎視。
「我在外頭更衣室等你,你跟我說話。」瞿峰轉身大步離開,砰地一聲,重重關上門。
「你不准進來,否則我就跟你絕交。」何舒雅不放心地看著沒有鎖的門。
「誰要看你這種小朋友身材。」他在更衣室的大躺椅裡坐下,目光卻停留在那扇黑色玻璃門上。
「也是,你已經有了鈴子了。」何舒雅褪下衣服,擺在一旁長形木椅上,皺眉苦笑地說道:「抱歉,我太早進到屋裡,打擾了你們的好事。」
瞿峰臉一沉,兇惡地問道:「你在說什麼鬼話?!」
「你的嘴巴上有口紅。」
瞿峰瞪向更衣室裡的鏡子,用力地抹去那道紅痕,聽見她說——
「為什麼不先跟我說,業主是個和你有關係的女人?」
「不重要,沒必要說。」他粗聲說道。
「你真的很糟糕,幸好我不是你的女朋友之一。」
「有些事,是你情我願才能發生的。」他板著臉,瞪著鏡子裡那雙不快的黑眸。
他不喜歡她把他想得那麼糟,但最糟的卻是,他完全沒辦法否認他在感情裡的自我中心。
何舒雅沒作聲,瞿峰只聽見浴池的水被撥動濺起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後,他沒聽見她的聲音,煩躁地出聲問題:「何舒雅,你還活著吧?」
「大叔,你去英國之後,我會想你的。」她的聲音飄飄忽忽的,有點像是喘不過氣。
「你幹麼說得像生離死別!」瞿峰霍然起身,瞪向玻璃門。「我幫你出機票錢,你有假時就飛過來找我!該死的,你最好行給我練會不想家。」
何舒雅的輕笑透過門傳來。「大叔,你真的超沒耐心的,只要事情不如你意,你就會開始拉大嗓門。」
第6章
瞿峰皺起眉,覺得她的笑聲聽起來很落寞。
「你……」
「瞿峰,她在裡頭泡湯嗎?」更衣室外的木門被鈴子打開。
「對。」瞿峰坐回原位。
「那我進去陪她吧。」已換上浴衣的鈴子,緩步走向泡湯室。
「她會害羞。」瞿峰想也不想地就一口回絕。
他猜想何舒雅不會想讓別人看,而他對於別人看到她裸體的這個念頭也不怎麼愉快,就算鈴子和她同為女人也一樣。
「都是女人有什麼好害羞?」鈴子不理他,靠近門邊,輕聲地問道:「請問,我可以進去嗎?」
瞿峰聽見何舒雅倒抽一口氣的聲音,他馬上出聲護駕。
「她和你不同,你讓她一個人靜靜……」
「鈴子姐姐……請進。」何舒雅結巴地說道。
鈴子給了瞿峰一個得意的笑容,她一手撫著瞿峰胸前,給了他一個風情萬種的微笑,輕聲地說道:「好好儲備晚上的體力,別讓我失望。」
瞿峰抿著唇,沒有接話。
鈴子把他推出木門外,柔聲說道:「好了,現在有我陪她,你可以離開了。」
瞿峰還來不及說話,門就當著他的面關了起來。
瞿峰瞪著那扇門,陽剛五官染上怒氣,拳頭也握成了死緊。
該死的,這下子何舒雅會怎麼想他?更該死的是,他不是只想把何舒雅當成他的小朋友,那他在這邊憂愁苦惱個什麼鬼勁!
瞿峰剛硬臉龐扭曲著怒氣,以一臉想咬人的兇惡姿態大步向前。
「瞿先生。」朝他走來的清水俊輔,一看到他的惡形惡態,笑容馬上一斂。
「什麼事?」瞿峰還是臭著一張臉。
「姐姐特別請來料亭的廚師,為你準備了料理,不知道你是否願意賞光?」清水俊輔陪著笑臉說道。
「見鬼了,你這口文縐縐的中文是跟誰學的?」瞿峰橫眉豎目地盯著人,現在看什麼都不爽。
「一位老先生。」清水俊輔緊張地說道。
「難怪,走吧,不是說要吃飯嗎?」瞿峰一點頭,大步往前走,好像他才是這裡的主人一樣。
他需要大醉一場,這樣他就不會去想那兩個女人湊在一起會說些什麼,也不需要去想他為什麼要帶何舒雅來京都?還有他為什麼會和何舒雅不會想讓「小朋友」相處了這麼多年還不厭煩?明明他對人——不論男女老幼、親疏遠近——他就是容易膩。
「鈴子說你有幾間位在商區的房子想重新規劃,說想跟我談談。你的資料、照片,準備好了嗎?」瞿峰頭也不回地問道,只想轉移注意力。
清水俊輔一聽,知道瞿峰這是要幫忙的意思。
「是的。」他陪著笑臉,立刻一步向前。
姐姐說過瞿峰的檔期全滿,也只接他有興趣的案子。不過,如果能得到瞿峰指點一、二,也是受益無窮啊。
只是,姐姐之前又交代他勸瞿峰多喝一點酒,但酒喝多了,怎麼談正事啊?
清水俊輔偷偷看著瞿峰,只瞧見他齒顎咬得死緊,清水俊輔當下就決定——不只瞿峰要多喝一點酒。否則,這一餐不知道要怎樣撐到結束。
鈴子走進泡湯室時,何舒雅整個人侵入在浴池裡,只露出一張被熱氣染紅的臉龐。
「鈴子姐姐。」何舒雅喚道。
鈴子對她一笑,大方地卸下浴衣往旁邊檜木長椅一擺。
何舒雅很快別開眼,想起剛才瞿峰說的那句「她和你不同!」。
是啊,鈴子姐的落落大方豈是她這種什麼世面都沒見過的彆扭傢伙所能比你的?但她就是不甘心,所以才會脫口說讓鈴子姐進來的。
鈴子簡單沖洗了下身子之後,便進入湯池,與何舒雅面對地坐著。
「你喜歡瞿峰對嗎?」鈴子看著她,閒聊似的問道。
何舒雅胸口一窒,從鈴子美麗的笑容裡,完全猜不出她說這話究竟是何用意?
「鈴子姐誤會了,他是大叔。」她輕聲地說道。
「誤會什麼?他對你明明就很特別。」鈴子倚著溫泉池邊緣,好整以暇地說道。
「大叔喜歡的女人很多,他喜歡我,也喜歡鈴子姐。」何舒雅泡在水裡的手緊握成拳。
「他喜歡的當然很多,但他在意的,我看就只有你這一個。你們兩人這樣捉迷藏,不累嗎?時間不等人的。」鈴子掬起一捧水,又讓它自指縫裡滑出。
何舒雅低下頭,溫泉的熱氣在她臉上蒸出濕氣,她伸手拭去水氣,也順道抹去眼裡的那抹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