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來吧。」像是螻蟻爬上心口,以往對姑娘家隔出距離的他,終於被她給擊得潰不成軍。
「大爺,我該服侍你的。」她眼裡散發出兩小簇奇異的光焰,聲音依舊甜甜軟軟,像極了融入嘴裡的糖葫蘆。
「是嗎?」他的喉頭繃緊,大手離開她的臉頰,改扣住她那一雙在他胸前亂摸的小手。
小燕兒明知他是她的未婚夫君,所以才敢這麼膽大妄為吧?
他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豈有被小燕兒弄得完全無招架之力的道理。
他微微傾身,看著她那正仰起的小臉,以一種出於男性的本能,他的唇吻上了她的。
對於唇上的接觸,她的雙眼瞠得圓滾滾,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猛力甩開他的手。
「你……你……」接著,她一手撫著被他烙下唇印的唇,完全不顧原先想勾引的心機,踉蹌跑出了浴室。
她一向沉著冷靜,他從沒看過她慌亂到連話都說不清楚,這會兒的她,果真是被他嚇到了吧。
他的手撫上烙著她唇印的唇。他竟然失控了!他的自制力究竟跑去哪裡了?
這輩子的首次,他吻了上姑娘家的唇,原來滋味是如此美好。
他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她果真如自己所想的勾引了他,結果卻是沒用的落荒而逃。那一晚,她踩著凌亂的步伐,不顧有跌倒的可能,慌亂地跑回下人房。
這幾日,夜裡見了他,她總是斂起思緒,假裝看不見他的一切,不是怕他,而是他常常以一種若有所思的模樣看著她。
原來勾引這等事是知易行難,害得她這會都再也不敢躁進。她得再想想一步該怎麼走才好,她實在被他的那個吻弄到不知所措。
這個傍晚,炊煙緩緩在橘黃天際飄蕩著,白嬸忙著加菜,翠萍又得提水又得劈柴,杜宛燕只好端起菜盤,來到前廳服侍貴客用餐。
因為安慧蓮又坐在前廳裡,等著享用白嬸的好廚藝。
杜宛燕布上酒菜,看著薄施脂粉、顯得玲瓏剔透的安慧蓮,想想自己不起眼的相貌,難免感到挫折。
「安姑娘,大爺還沒回來。」杜宛燕說得客氣又有禮。
「沒關係,我等他。」安慧蓮自在地先飲了酒。
果真是江湖兒女,飲起酒來是如此豪氣又爽朗,難怪羅傑會喜歡她。杜宛燕將盤子擱在胸前,打算退出前廳,沒想到在門前差點撞上羅傑。
「啊……」杜宛燕驚呼了聲,就差那麼一步,她的鼻子恐怕又要鮮血直流了。
「你沒事吧?」羅傑一手按住她肩頭,好平衡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她搖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困擾中帶著深深的不悅,連聲招呼都沒打,就匆忙從他身邊鑽了過去。
他想喊她,卻被屋內的聲音給喚住。
「大師兄,你回來了呀。」
他緩緩轉過身,迎上安慧蓮那盈盈淺笑的鳳眼。「小師妹,你怎麼來了?」
這幾日,他的心思全被小燕兒給佔滿,才驚覺他竟然完全將小師妹給拋到腦後去了。
「大師兄,我不來找你,你會想到要去找我嗎?」安慧蓮話裡充滿怨懟。
「很抱歉,我有很多事要忙。」羅傑有著一絲狼狽。
「我知道你忙,所以今晚特地來陪你吃飯呀。」安慧蓮不避嫌地拉住他的手臂,將他帶往廳裡的餐桌。
羅傑坐下後,安慧蓮立刻慇勤地替他的酒杯斟滿酒。
「大師兄,我敬你。」安慧蓮先豪爽地喝光自己杯裡的酒。
他沒有多說話,也乾掉杯裡的酒,看著小師妹,心裡想的卻是杜宛燕。
「大師兄,你怎麼都不說話?」
「快吃吧,你不是最愛吃白嬸作的菜?」他夾了塊脆鵝放進小師妹的碗裡。
「大師兄,你對我真好。」一塊不油不膩的鵝肉入口,安慧蓮吃得心滿意足。
等到酒足飯飽之後,安慧蓮拉著羅傑的手,說是要去外頭賞月,其實是她在為兩人製造談情的機會。羅傑沒法拒絕,他從來都拒絕不了這個小師妹。
坐在花圃邊的矮牆上,微風送爽,安慧蓮心思轉呀轉地,兩條修長的腿晃呀晃的,像是無意間問起。
「大師兄,你是羅家的長子,當真不回羅家莊去嗎?」長長的眼睫眨滿著期待。
「我住在這裡也很好啊。」為了杜家的事,他幾乎跟爹鬧到決絕的地步,所以才會自立門戶搬出羅家莊。
「可是那羅家莊的產業怎麼辦?」她試探地問。「你是長子,本就該由你來繼承家業,總不會拱手要讓給你的弟弟們吧?」
「四弟及五弟都比我有經商的頭腦。」他說得雲淡風輕,事實上他也完全不在乎家產落入哪個弟弟手中。
「可是聽說羅老爺希望你回去接手錢莊的生意。」
「我無慾無求,只想過平凡的日子。」
羅家莊的產業遍佈長江以北,有些是正當掙來的,有些卻是昧著良心。羅老爺羅森是草莽出身,所作所為皆以自身利益為前提,更是不顧一切的擴張羅家莊的版圖,利益薰心下,讓羅森變得唯利是圖。
「你無慾無求,那我該怎麼辦?難道你只想守著一品軒那小小的店就滿足了嗎?」安慧蓮激動著,她沒想到羅傑打算放棄羅家莊的一切。
「一品軒就夠我費盡心神了。」他淡淡地解釋,對於她的激動,心頭有說不出的訝異。
幸好羅老爺也只是脾氣硬,不會對自己的親生長子使出什麼激烈的手段;唯一放羅傑離莊的條件就是得接受資助,總希望羅傑還是能在羅家莊的羽翼下,將來就不怕羅傑不回頭。
「大師兄,你真的不回羅家莊嗎?」安慧蓮斂了斂心神,鳳眸眨著哀怨,知道不能顯現出急躁。
「蓮兒,我喜歡這裡,這裡是我的家。」他在這裡感到安心自在,沒有紛爭、不用防備,他只要做好自己,什麼煩人的事都可以拋到九霄雲外。
「大師兄,我希望你為了我再好好考慮,我希望你能回去接手錢莊,甚至是搬回羅家莊去。」她好言勸著。
羅傑只能點頭。「我會考慮看看。」
「大兄師,那你找到你的未婚妻了嗎?」那個女人,時時如芒刺在背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還沒。」他苦笑。他從不對小師妹說謊,沒想到今天卻破了例。
「大師兄,你可不要忘了你承諾我的,到時無論你有沒有找到她,你一定得跟我爹爹提親。」安慧蓮怕他忘了似,一再提醒他。
「我沒忘。我對她只有道義與責任……」真是這樣嗎?那他為何說不出口他已經找到小燕兒的事?
看著小師妹,他仍想著小燕兒。小師妹是他第一個動了男女之情的姑娘,小燕兒則是他從小婚配的未婚妻。
想起那日他竟衝動地吻上小燕兒的嘴,他沒有後悔,只有滿心甜蜜,那是值得他重複溫習的美好。
月光亮晃晃,為何他的心情卻一片慘淡?在還沒見到小燕兒之前,他以為他可以退了親,沒想到她卻為了他去尋死。
他誰都無法辜負,那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兩全其美?
杜宛燕雖面無表情,可內心卻翻騰著醋意。
看著羅傑和安慧蓮沐浴在月光下談情說愛,她就無法維持表面的平靜,真想把手裡的被褥給撕得粉碎。
是羅傑這個木頭才看不出安慧蓮那貪婪的神色;她站在窗欞旁清楚看見安慧蓮那一挑眉、一瞪眼的神情。
安慧蓮慫恿著羅傑,羅傑卻還是一副傻愣樣。她從小仰人鼻息,讓她很懂得察言觀色。
家道中落,爹爹鬱鬱不得志下鎮日以酒澆愁,她從小就得備嘗人情冷暖,尤其爹爹過世之後,她和娘親僅靠一些剩餘的家產勉強度日,她還得以作女紅的微薄工資來貼補家用。
在她的人生經過這麼多的波折之後,她對未來什麼都不求,只期望自己的下半生能順遂,就如同他所說的,只想過平凡的日子。
只是,他心裡恐怕只有他的小師妹。他說她只是他的道義與責任,那日他會吻她,純粹只是她勾引下的反射動作吧。
羅傑一踏進房門,就看見小三手裡拿著一塊抹布在發傻著,連他進房來她都沒有察覺到。
先前幾天,她是一看見他進房就掉頭走。是他唐突了她,但他卻沒有絲毫罪惡感,反而有股曖昧逗弄的情愫在心中滋長。
「小三……」他低柔地喊她。
杜宛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你和安姑娘講完話了?」她連大爺的稱謂也給忘了。
「嗯,我讓丹青送她回去了。」他老實說著。
「你怎麼沒親自送她回去?」她睞著他,小手絞著抹布,那副模樣像極了吃醋的老婆般。
「有丹青護送,我很放心。」他貪看她的表情。以往的她過於恬靜,每每都無情無緒,這會兒使潑的口氣,讓他覺得有什麼不一樣了。
「大爺!」她這會又重重地喊了他一聲。「你是真心喜愛安姑娘?」
他的臉色陡地繃緊。他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對她不該有任何欺瞞。「蓮兒是我的小師妹,我與她朝夕相處,自然是喜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