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還是被趕回來了,但張品曜還是在她的小套房裡好生安撫了她幾個小時,才在午夜十二點被趕走。因為她要睡了。
他回到台北已經凌晨兩點半,不過他可不以為李想會睡得好,回到房間之後,他撥打手機給她,果然,不到兩聲就被接起。
「小慧,我到家了。你安心休息吧。」
「我早就睡了,被你吵到!」抱怨。
「啊,那真是對不起了。你快睡,我不吵你了,晚安。」
「哼。」掛掉。
關掉手機,他目光定在放置梳妝台的紙箱,感覺到一種召喚的力量在觸動他。於是走過去,將箱子打開,只將鏡子拿出來,發現鏡子上波紋晃動,這是那邊正試圖與他這邊聯絡的徵兆。
是誰?
有什麼事?
張品曜本不想理會,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開看看。
所以,他伸手點向中心點,不太意外的見到了另一個他,陽赫。
「跟你談一樁交易。」陽赫開門見山地道,並說:「只要這個交易能成功,你要什麼,我都能滿足你。」
第十章
「你最近很閒?」李想問著蹲在書桌角落安裝網路分享器的張品曜。
「是不太忙。」張品曜回答得很漫不經心。
「也不至於不太忙到準備來我這裡安家落戶吧?」這傢伙把他的桌上型電腦都帶來她這裡安裝了,說是在築巢也不為過。
「只是裝個電腦而已,哪裡算?」
「哼哼,是哦。」她嗤之以鼻。
她知道他始終用不慣筆記型電腦,雖然平日工作時為了方便,也是隨手一台筆電拎進拎出,但真正被他愛用的還是桌上型電腦。自從他們兩人的名分被兩家人認下之後,他除了每天打手機給她,就算沒事也一定要哈啦一下之外,每星期五的晚上,一定往台中跑,跑了幾次之後,他終於買了輛平價的代步小車了。
他們今年一定會結婚,至於婚期什麼時候他們都不太清楚,反正家人說了,時間到了,會提前三天通知他們的,到時記得到場就可以了。
雖然正式交往不到一個月,但對於認識了三代的兩家人,以及,認識了一輩子的兩個人而言,所謂的交往時間,從來不是值得拿來扳著手指計算瞭解程度的問題。
他們已經太瞭解彼此了,根本不必經歷粉紅色幻想期、水乳交融蜜月期,再到幻滅面對現實期,就可以直奔老夫老妻的生活了。也就是說,她可以頭頂著鯊魚夾,把頭髮捲成鳥窩,在他面前自在的走來走去;大清早敷著面膜像個女鬼在房間裡東飄西蕩的準備上課教材,也不必擔心會讓不小心睜眼的他嚇到心臟病發。
說起來這場感情也談得無聊了點,一點也不驚險刺激。不過青梅竹馬不都是這樣嗎?李想雖然孤傲了點、冷漠了點、自尊心高了點,但並不是個脆弱敏感到全然不知變通的人。她有她的自信,所以面對他的感情,也只有接受、不接受兩個選擇,一旦選了就底定,而不會被那種「接受你不甘心,不接受你心痛苦」的龜毛情緒所左右。
「你不會是打算以後每天從台中通勤到台北上班吧?」她直接問。
「真是個好主意。」張品曜終於裝好電腦,起身對她一笑。
「少來,也不想想現在汽油多貴,你給我克制一點。」
「那我不開車,搭高鐵。」
「你當我這裡是烏日,高鐵站就在隔壁?」不是浪費金錢就是浪費時間,這個公子哥仍然是個不知民間疾苦的二楞子。
「小慧,我只是想多點時間和你在一起。」他將她拉坐在床上。
「你在擔心什麼?」她感覺到他似乎有什麼顧忌,才會突然變得這麼黏。
張品曜想了一下,看向她的臉,問道:
「我記得你說過,明淳國的那個陽赫,是升級版的我,對吧?」
「啊!」李想驚叫了聲,居然是直到這時候才想起那面鏡子!現在已經過了半個月,她怎麼會忘得這樣徹底?還是因為張品曜提起,她才記起來!「對了,那鏡子你拿去修了嗎?拿回來了嗎?」
張品曜見她這樣,心情變得輕鬆許多。回道:
「我還沒送修,不過那面鏡子我讓一個玄學教授拿去研究,過幾天會拿回來。」
「研究什麼?你跟那個教授說明鏡子的情況嗎?」
「我沒說。但他一看到這面鏡子就說出了它的不尋常,希望我讓他研究幾天,我同意了。」
李想深思的看他,凝著眉問:
「你不會沒事把鏡子拿去給別人看,雖然這鏡子有著難以解釋的靈異情況,但你我都不是有研究精神的人,它是這樣,就這樣了,只要對我們的生活沒威脅,就算它是白雪公主裡的那面魔鏡,我們也不會大驚小怪的想召告天下。你說吧,是不是陽赫……或是姒水對你說了什麼?」
她果然是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而且又無比的聰明靈慧。張品曜在愛極了她的優秀的同時,有時也不免感到自己是差她許多的。難怪小時候兩人總是打架,她討厭他的少爺身份;他討厭她的聰明優秀,如今,幸好一切都不再是問題。
「是陽赫。他向我要求交換。」
「交換?」李想瞇起眼,猜測道:「想換什麼?是他換妻?還是我換夫?」
「小慧!我竟然聽得出來你這兩句指的是不同意思。」張品曜笑著將她摟進懷裡吻了又吻。「這是不是表示我們的智力有點接近了呢?」
李想任他吻到一個段落後,拍拍他的額頭,要他克制點,談正事重要。
「到底陽赫想怎樣?你說清楚。」
「首先,他當然想要你,從身體到靈魂,完整的得到。希望你可以成為明淳國的人,也順勢成為他的侍妾——他真夠膽的。」說到這裡,張品曜忍不住歎了口氣。當然,任何一個男人在知道自己的女人被別的男人覬覦,極度不爽必是第一個反應。但不爽的同時,不免也產生了一種類似於憐憫的情緒。想要讓小慧當妾?到底是向誰借了狗膽,以至於讓他敢懷有這種妄想?!
如果陽赫對小慧有那麼一點點瞭解,就不應該會有將她納為妾的想法。顯然陽赫是不瞭解的。可,既然不瞭解,那他小子迷小慧是迷個什麼勁兒?真難理解。老實說,小慧很出色,但喜歡她並不容易,她是那種男人會「敬畏」的類型。
「第二個方案呢?」李想面無表情,打算把話都聽完再說。
「第二個,如果肉體無法過去,那麼他願意將就姒水這個身體,只要裡面是你就成。」
「還有嗎?」將就?靠!
「當然,第三與第四是相同的方式,不是他過來,就是我過去。他認為如果真的要動用這個下下之策,他的損失最大,我受益最多,然而他願意為了你做出此等慘痛的犧牲。」張品曜哼聲道:「這陽赫大概生平沒真正喜歡過什麼人,以為感情這種事可以像利益一樣交換,以為犧牲就能得到,更不該的是,以為他所作所為,一定能將你的心手到擒來。」
「你怎麼回他?」
「我告訴他:珍惜身邊愛你的人,不要企求天上的月、鏡中的花。你雖然是貴族,但也不過是個平凡人,不要好日子過久了,真當自己是立於凡人之上的天神,怎樣為所欲為都行。」
「那他一定氣壞了。」李想終於露出一點笑容。
「我不知道。因為我說完就關機了。然後,第二天將鏡子送到玄學教授那裡去。」聳聳肩。
「你擔心他有什麼動作是吧?」
「誰知道那個國家有沒有類似大法師那種人物,我們還是防著點好。」說到這裡,他睨她,怪聲怪調問:「小慧,你老實說,那個陽赫為什麼會迷上你?迷得他一下子變成了十五六歲的衝動青少年,做傻事完全不計後果。」
李想怎麼知道那個貴族會對她感興趣?真是太冤了。
「我怎麼知道!我根本沒見他幾次,而且幾乎每次見到他就直接關機。你也知道剛開始他把我當成可以實現他野心的魔鏡,以主人自居,要我認命為他效勞,那種高高在上的欠扁樣,又頂著你的臉,要是真出現在我面前,早一腳踩死了,誰耐煩理他!」
「但你說他是完美版的我。」某個小心眼的男人就是要斤斤計較。
李想對著天花板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
「起先看起來確實是。」她承認。
「是嘛,比起那種富貴了一千年才培養出來的貴族作派,我們這種田僑仔子弟哪裡比得上哪。」好酸的口氣。
「品曜,他很出色,很像我夢中理想的男人。對,我少女時期就迷那種氣質的男人,可是夢中的男人就永遠只能在夢中,不可以讓它成為現實的。」
「為什麼不行?你夢中的那個男人搞不好正在作法要過來追你了呢。」
「當然不行。因為這種男人要是真的在我生活中出現了,會讓我覺得很沙豬、很機車、很自大、很不可理喻,一定會一腳把他踩扁——你高興了吧?」李想發現男人吃醋起來真是比三歲的小孩子還難搞,但不好好按捺一番又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