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禹銘睞她一眼。「你不接?」
「我……」事實上是不知道要怎麼接、接了又要說些什麼。她遲疑著,任電話響到一個程度轉入語音信箱,過一會再一次響起──「喂……」
「你在哪裡?」慕羿馳截去她話尾。「你跟誰在一起?」
程林笙不解。「我在家裡,和朋友……」
「好,開門。」喀一聲,掛了電話。
她一臉匪夷所思,慕羿馳第一次這樣說話,口氣很沖。她於是開了門,讓面色不佳的戀人進來;當他看見安禹銘,神色一下子不悅數分,模樣更顯駭人。
他走進來,招呼不打,見到程林笙蹲坐在地,伸手拉起她。「好痛!」她痛呼,慕羿馳從未這般粗魯,她疼得直皺了眉,可他沒理會,就這樣拽著她,往外走。
安禹銘上前攔住。「慕先生,等一下──」
慕羿馳停下,厲目一瞪,知道現在的自己近乎失控,開口肯定沒好話,索性閉嘴不語。可那一盼仍舊充滿了力量,安禹銘一時被震懾得說不出話,但他穩住了,畢竟眼前還有要緊事得解決。
「你有事和林笙談我不反對,但是……可不可以先讓我們去報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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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局內,三個人,氣氛詭異。
程林笙報了案,向警方描述大概狀況,在旁的慕羿馳聽著,本就嚴峻的表情越發可怖。
旁觀者清的安禹銘見狀,暗暗吹了聲口哨。呵,哪家瞎了眼的媒體寫這男人風度佳沒有脾氣?就他現在看來,這男人方才瞪視他的眼色之狠……嘖嘖嘖,還好眼神不是凶器,否則此刻他肯定已倒地,且血如泉湧。
走出警察局,已近十一點,這個時間程林笙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回家,安禹銘很故意。「既然這樣,要不要我去陪你?」
「不用了。」問的對象是女人,回答的,卻是男人。慕羿馳二話不說,大掌攬過程林笙,硬是拽她上車,甚至,連瞧安禹銘一眼也沒。
車上,氣氛凝窒,沒有人說話。程林笙斜眼偷瞄這個男人剛直的側臉,第一次,看見他臉上表情沉靜得可怕,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她看著,胃又不自覺地抽痛了。
慕羿馳沒載她回家,而是直接到他位於大直的住宅。程林笙沒反對,畢竟在經歷了那樣的騷動後,她並不想讓自己再回到那個令人恐懼的地方……儘管,她不很確定現在待在這個男人身邊是否也算安全。
她的胃好痛……
一到他家,程林笙便被戀人給帶入房間,跌坐在床。慕羿馳褪下外套,解開領帶,臉上表情顯見煩躁,平素燦亮的綠眸此刻顯得好深沉。他問:「那個男人是誰?」
「你說禹銘?他是我出版社的同事,你上次不也見過?」
他知道,可這時的慕羿馳無暇顧及那個。「我開會開到一半,聽見你電話裡的聲音不對,丟下工作跑來,結果看到的竟是另一個男人在你房裡……」
什麼話!「那是不得已!你剛在警察局也知道我遇到了什麼事,可是你又忙,我不想打擾你……」
「所以呢?如果我沒來,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說?!」
程林笙嚇了跳,從不曾見過他這樣失去控制,狼狽大吼,她為此呆滯。
見狀,慕羿馳心中煩躁更甚,索性把話說白:「我不是你心目中那種完美無缺、永遠也沒脾氣的男人。我是凡人,我會嫉妒,也會生氣,我希望不論發生什麼事,你想到的人永遠都是我,而不是任何一隻阿貓阿狗!」
他吐了口氣,抓亂了發,也擾亂了程林笙的心思。這下,她才終於搞清楚自己戀人如是憤怒的關鍵所在──「你不是……因為我打擾你工作所以生氣?」只是因為……嫉妒她在危難中找的人是安禹銘?
慕羿馳眙她。「原來我在你心中這麼不近人情?我的女人出了事,我還有心工作,是不是人啊。」
「可是,我以為……工作對你很重要……」所以她才不敢貿然打擾他,將所有的委屈不滿往肚裡吞。畢竟,他們都已不是那種為愛盲目的年歲了。
「的確,工作對我很重要,但再怎樣也不可能比你出事重要吧?!」這個女人!慕羿馳火了,他大掌撐在她兩側,低下身,炯炯綠眸俯視她。「對,我在乎工作,可這並不代表我不在乎你的感受。如果你心裡有不滿,直接告訴我:我不會心電感應,你不說,我永遠都不可能知道!」
所以他的意思是……希望她說嗎?「我……」她囁嚅著。「我知道你工作很忙,不想干擾你……」她因而道,積累了一晚上的害怕擔心失望等複雜情緒一古腦兒自她內心深處湧上,終究還是克制不住。「我一直很努力,不想讓自己變成不分是非無理取鬧的那種女人……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來?」她喃語:「我好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有沒有怨?實際上是有的。的確,一開始是她沒有把話說清楚,但她也從不曾這樣突兀地打電話給他,近乎任性地要求見面,可慕羿馳給予的回應,卻令彼時的她感到心寒……
於是,她的說不出口,變成了不想說,也不願說。
程林笙雙肩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眼眶微微泛紅,可她咬牙沒讓自己哭出來。慕羿馳望著這樣的她,在瞬間被震撼了。
他所愛的這個女人,很獨立、很堅強,總是笑笑地體諒他的難處,毫不依賴;有時候甚至也因她太諒解了而不禁感到氣惱,渴望戀人倚賴,只是萬萬沒想到……她竟是這麼逼迫自己的?!
「我想聽你說。」於是,慕羿馳說了。這個晚上,他一直都該給她一個擁抱,可直到現在,他才這麼做。「把你的不滿告訴我:我哪裡做得不好,告訴我,我想知道。不要什麼都不說,然後……就那樣無聲無息地不見。」
程林笙渾身一顫!知道這男人說的,是他年少時愛人不告而別的傷痛。他道:「我一直在想,要怎麼做你才會留在我身邊。我已盡我所能,但似乎還做得不夠。」
他知道自己並不是完美的戀人。他有工作,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因而常常忽略了另一半。於是為了彌補,在少有的兩人時刻,他總是想盡了方法、用盡了一切在寵她……
這一點程林笙也知道,所以她無法多說什麼,這個男人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補償她,她感受得到。可相對地,他越是這樣,她其實越是空虛……只是,見到戀人苦痛的模樣,她揪心,終究不忍說出口。
她於是搖頭。「不,你做得很夠了,太多了,太好了。」可她想要的,不是這個男人的好,或者這個男人的寵,而是那樣簡單的──就算只是兩個人待在家裡一整天也好──戀人的陪伴。
也許這樣的要求對一般人而言不難,可她明白,自己的戀人可以、也願意給她一切,卻唯有時間他給不起。而既然他已盡己所能,她又何嘗忍心再苛責?
所以──「沒關係,無所謂了,只要你現在在這裡,就夠了。」終究,他還是為了她拋下工作,僅此一次,便已足夠,她再不奢求了。歎了口氣。「折騰了一天,我累了,我想休息……」
慕羿馳也不是笨蛋,他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戀人對自己仍有所隱瞞。可此時見她疲累的表情,知道現在並非深談的好時機,於是他吐息,放開她。「好,今天就先這樣。剩下的,我們之後再談。」
談?談什麼?他們之間還需要再談什麼?程林笙不解,因為現實的結果是;她接受,也妥協,不打算再要求。說出剛剛那些話已是她的極限,她好怕自己若再說下去,恐怕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徹底變成無理取鬧了。
而她,並不願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於是她借口累了並睡下。深夜,慕羿馳卻睜著眼,輕撫她睡在身畔而顯憔悴的臉,開始思考自己究竟錯失了些什麼……
工作跟愛情不同,只要付出,就一定會有收穫,而他也已習慣了這樣的安心感。可直到這一刻,遇上她,慕羿馳才真正明白,這些年,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很多,但事實上卻不然。
因為,他連戀人最低需求的陪伴,也給不起……
──你是不是曾幾何時,覺得空虛寂寞覺得冷?
星爺的台詞浮現腦海,審視著戀人糾結著的眉、疲憊睡去的五官,他歎了口氣。
台北的夜深了,而慕羿馳的目色,也隨著他的思索,漸漸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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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在慕羿馳思忖自己該如何做之前,最重要的,跟蹤狂的問題尚未解決。
他要求程林笙住到他家,不得抗議,並聘了保鏢和徵信社去徹底調查這一件事;然後,每天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會親自接送程林笙上下班,隨CAll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