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老前輩們個個說得口水直流,不由得大夥兒也都跟著期待了起來。
「鷹爺!本將軍總算把您給盼來了啊!」杜青雲是負責統率大鷂谷軍營的將領,一聽說鷹揚天押著軍糧前來,連忙迎了出來,「鷹爺,這回真是多虧有您了,要不,這軍糧不知道何時才能送到本官這裡來啊!」
「好說,都是替皇上辦事的人,大夥兒還客氣什麼呢?!」
「是是是,鷹爺說得是。」
「請將軍派人清點一下,我親帶了三分之一的協餉前來,餘下的三分之二,就讓人密送到軍隊的糧倉去了,算算日子,應該也快要抵達了吧!」
鷹揚天揚起手,兩人一起在車隊旁巡走,杜青雲看著車上一袋袋的糧包被送進了倉裡,忍不住滿臉笑意。
「好好,真是太好了,鷹爺,今晚就讓本將軍設宴為你洗塵,咱們這裡雖然不比京城吃得享受,不過這裡特產的葡萄美酒與馬奶酒,滋味特別鮮美,當然了,還有烤羊羔,那味道可是吃過一次就忘不了……」說到一半,杜青雲忽然頓了一頓,伸手拍了下自個兒的腦門,「唉呀!我這是在說什麼,這些東西鷹爺應該都吃過嘗過才對,哪裡輪得到本將軍拿來說嘴呢?」
「將軍客氣了!」鷹揚天勾起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將軍所說的這些都是極上的美味佳餚,別說是我了,即便是皇上都念念不忘,如果能夠得到將軍款待,那將是揚天的榮幸。」
「好,咱們這就說好了,今晚不醉不歸啊!」
「是。」鷹揚天一雙深邃好看的眼眸半斂,輕沉的嗓音淡聲地回答。
聞言,杜青雲的心裡是雀躍的,就在不久前,他從幾名交好的京官口中得知,這鷹揚天在京中的聲勢扶搖直上,尤其此次協餉,助朝廷軍隊贏得了幾場漂亮的勝仗,為此,聽說皇上要給他晉封爵位,如果能夠與他交好,就等於是為他日後被調回京城鋪好了路。
這時,幾名士兵在遠遠的角落聚著,往鷹揚天這方向看了過來,其中一人啐了聲,神情顯得有些不屑。
「說是為了咱們,給咱們送吃的,倒不如說他是為了鹽引。」
「是啊是啊!他們這些商人只知道要賺錢,哪裡知道咱們這些士兵為了要保家衛國,吃盡了多少苦頭啊!」另一人也跟著附和道。
「沒錯,像他這種面皮俊得像是個娘兒們的大商人,是絕對不會明白的,跟他說了也只是白說!」
此話一出,幾個同夥紛紛點頭,其中一人更加油添醋道:「真是可惜了,你們瞧,他那皮肉要是再白些,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美嬌娘了。」
此話一出,眾人哄聲大笑,那笑聲肆無忌憚地傳進了鷹揚天的耳裡。
當然,連同他們剛才所說的話,也全都一字不漏地教他給聽了進去,但自始至終,泛在他唇畔的微笑都是淡定自持的。
「鷹爺,那些兔崽子說的話,您可別擱在心上,回頭本將軍自會料理這些不知好歹的兔崽子,給鷹爺一個交代。」
「不必為了在下發脾氣,將軍,他們所說的也不全是胡言,替朝廷辦糧,就能夠換取販鹽的鹽引,這是實情,說在下為了鹽引而來,也不為過啊!」鷹揚天聳了聳寬肩,一派雲淡風輕。
說完,他轉眸仰望著湛藍無際的穹蒼,勾在唇畔的微笑淡淡的,幾乎可以說是冰冷了,那一雙十分好看的眼眸像是無底的幽潭般,教人看不穿他心底真正的思緒,更談不上有一絲毫的情感。
看他的樣子,一旁的杜青雲不由得咕咚地硬吞了口唾液,他一直聽說這鷹揚天的深沉莫測,即便是與他交好的幾位王公權貴,提起他這個人,也總是語帶保留,誰也不敢說自個兒真正與他親近,但卻也不曾聽說他與任何人交惡,人們說起他,大多都是好評。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杜青雲乾笑了兩聲,比了比手喚來部下,快去將幾個不知好歹的傢伙處理一下,免得給鷹揚天落得一個連手下都管理不好的壞印象……
雨絲絲,雨綿綿,宛如絲線般交織著,讓這原本就深不可測的掖庭顯得更加迷濛深邃,在雨水的潤澤下,春日盛開的花朵顏色顯得更加鮮明動人了。
近幾日,宮裡的花卉盛開不少,桃花雖謝了,可是緊接著是籐花爛漫,一串串如紫玉般迎風搖曳的時候,宮人們來報,園子裡的牛黃牡丹開了,過不了多時,姚黃與魏花牡丹應該也都會緊接著花季盛開才對。
而牡丹花開一向都是宮中盛事,福滿兒在宮裡居住了很久一段時間,知道春天的賞牡丹宴,與秋天的賞菊花宴,都是皇宮裡最備受期待,也是最熱鬧歡喜的大事。
所以,這陣子的皇宮裡,氣氛格外騷動,不過真要說起來,是奴才們比主子們更加興奮與期待,要辦宴會,總是少不了吃喝,王公大臣們進宮來朝,他們也少不了討到好處,雖說皇帝與皇后最不喜歡下人們貪小便宜,循私竊利,但是在宮裡頭辦熱鬧的時候,他們二位主子總是不約而同地睜隻眼閉只眼,由得他們鬧去了,但若是在平時,是絕不寬饒的。
而那熱鬧的氣氛,像是非常識趣似地止步於中宮殿門之外,在皇后所居住的中宮裡,一如平時的安適寧靜,剛過了午時,皇后才剛見過幾位大臣,大臣們離去之後,她吩咐要小憩片刻,不許任何人打擾。
所以,此刻在中宮裡,靜悄得只剩下雨水滴落在簷廊上的聲音,如果說還有半點聲響,那大概就是少女給火盆添進菊炭及香料時所發出的輕微碰撞聲,但隨著添進香料,慢慢地飄散出一股子深沉的蜜香味,巧妙地化去了雨天時瀰漫在空氣中的悶濕感。
在火光的照映下,少女十分白淨的容顏泛著淡淡的紅暈,更加顯得那膚色如雪,一雙杏眸宛如烏玉般,顧盼之間說不出的婉轉動人,俏挺的瓊鼻之下,一張小嘴稜角分明,顏色比朱色淺,卻比櫻色深,恰到好處的紅潤讓她秀麗的臉蛋更加生色了起來。
當然,更別說一身月白妝花緞衣裳,外罩著石榴色的輕紗羅衫,俱是上乘的質料,將她從小就在宮庭中生長的嬌貴氣息完全地襯托了出來,完全不需要半句言語的炫耀與張揚。
她姓福,名滿兒。
人們聽了她的名字總說好,說這是寓意福氣滿滿的人兒。
每回聽見人們這麼說她,福滿兒只是笑而不語,總以為福氣是老天爺給的,哪裡是一個名字就可以主宰得了呢?
但是她喜歡自己的名字,或許,好名字能給自個兒帶來福氣也不一定,雖說,她的日子不見得都是風平浪靜的,但在皇宮裡,不只是皇上與皇后,身邊的人也都待她極好,她想,這就是難得的福氣了吧!
「滿兒。」
忽然傳來了叫喚的聲音,福滿兒知道是皇后醒了,她拿起一旁的濕巾子將手抹淨,腳步匆忙地走進內室,剛好見到皇后取過掛在披架上的外衣,罩在身上,腳步略顯得慵懶地步至長榻坐下。
「娘娘,現在才不過未時三刻,怎麼不多歇會兒呢?」她順手倒了一杯在桌上溫好的香茶,擱到皇后手畔的小几上。
「不知怎地,就是覺得身子不太對勁,睡也睡不沉。」皇后微笑,端起香茶輕啜了小口,潤了潤嘴,就又將杯子給擱回几上,招了招手,示意滿兒到她的身畔坐下,「滿兒,在忙些什麼?」
「在起火爐子。」福滿兒順從地在長輩的身邊坐下,說是長輩,其實皇后的年紀也還不到三十五,正是女子風韻最美的時候,「才剛在跟月娘姑姑說這兩日屋子裡濕氣重,就真的下起雨了,所以滿兒讓人給起了火爐子,添暖之餘,也順道給屋子去濕。」
皇后點頭,玉潤的容顏十分美麗,但是比起尋常女子,她的鼻生得太挺直,眉梢微勾,充分地透露出她不讓鬚眉的倔強,但是隨著年歲增長,已經收斂得極好,「是了,每年吹南風時,這宮殿裡的濕氣就會比較重,這皇宮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一點了,不過,你這丫頭的心真細,要是咱家那個月兒能有你半分細心,不知道該有多好,真想把你們兩個人兒給揉在一塊兒,對半分了剛剛好。」
「滿兒喜靜,月妹妹喜動,哪能比較呢?滿兒倒希望能像月妹妹一樣,馬術箭術都了得,那一身功夫真教男人看了都汗顏。」
「這還不都是她父皇害的!」說著,皇后輕哼了聲,對於夫君似有怨懟,卻又掩不住對他的仰慕與喜愛,「從小就帶著她在馬背上玩,把弓箭給她當玩具,把她的心都給玩野了,現在要收,都收不回來了。」
聞言,福滿兒掩唇笑了,知道皇后並不是真心埋怨皇上的,畢竟從小到大,她還未見過哪對夫妻與帝后一般恩愛,深情至今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