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又傳來李准喜孜孜的聲音,「我的肚子好餓,咱們現在就去吃飯吧!」
寧若水盯著古連城那笑意盎然的眼,低聲說:「大少,請自重。」
古連城起身,定過她身邊時,故意擦過她的肩低語,「你若覺得受辱,可以和李准說。」
他的呼吸吹到她的脖頸,又是那種不知名的清貴香氣拂過面頰,讓她渾身一下子變得糾結。
李准已下了樓,未看出兩人有何古怪,笑瞇瞇地去拉寧若水的手。「若水,我們走吧,今日我叫了你最愛吃的……」
寧若水一側身,避開了他的手。
李准有點尷尬地看著她,古連城在旁邊淡笑著打圓場,「女孩子總是矜持些,你又何必急於一時?她早晚都是你的人,還怕握不到手嗎?」
李准開懷一笑,「是啊,你不要太嫉妒,其實若水是因為有你在這裡才不好意思。」
他依然曖昧地笑著,「是,我相信,有我在,總會有點不一樣。」
寧若水完全轉過身去,明明手指嘴唇都是冷的,偏偏心底狂跳得竟然讓臉頰開始發熱。
好個奸猾的古連城,竟讓她開不了口,她很想豁出去的拉住李准說:「你這個朋友調戲我!」但是一抬眼看見古連城那張清俊的笑臉,讓她已到嘴邊的話,竟然吐不出一字半句。
她是……被什麼人鎮住了嗎?
儀和飯莊的二樓廂房內,只有古連城、寧若水和李准三人。李准雖然是公務在身,但是對於滿桌的美食也興趣頗濃。他很熱情地和寧若水說:「要請古大少出來吃飯可不容易,他家的廚子可與皇宮御膳房媲美,外面廚子做的飯,他是看不上眼的。」
「那今日又何必來吃?」寧若水有點沒好氣的說。
「在家吃久了總會膩。」古連城接過話題,「就像是看一種花看久了也會倦怠,總希望能換一種品鑒,說不定別有味道。」
他話中有話,李准聽不出來,寧若水則故意裝作沒聽見。
正要動筷子時,樓下忽然有人咚咚咚的疾步跑上來,李准的一名扈從在外面急匆匆地說道:「大人,城南失火。」
李准驚得放下筷子,「怎麼這樣不巧?都是陛下丟給我這麼一個巡城差事,一天到晚都不得安寧。」
寧若水也訝異地問:「准哥,你要去救火嗎?」
「總要去查看一下情形,你們先吃……唉,算了,不必等我,還不知這一去要去多久。古大少,若水就麻煩你了。」
李准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忙忙地跑出廂房。
怎麼又是這樣?只留下他們兩人單獨相處?
寧若水實在沒辦法再故作冷靜的坐著,只好也站起身說:「既然准哥不在,我不便單獨留席,大少請慢用……」
古連城連眼皮都未抬起,只淡然的說了兩個字,「坐下。」
她僵在那裡,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如青山白雪一般皎潔,波瀾不興,卻怎麼會有如此強的氣勢,壓得她總是喘不過氣來?
就這樣被他逼得不得不重新坐了回去,但是她只是僵硬地坐著,連筷子都沒有拿起。
古連城用一雙新筷夾起一塊嫩藕,遞到她的盤中,「這菜名為荷塘月色,嫩藕選用最是講究。我家中的廚子若是做這道菜,定要用茶水洗三遍手才可以沾案。這裡的廚子沒有這些規矩,我怕吃不慣,你替我嘗嘗。」
她壓抑著聲音,「大少,過去不肯做的事情,現在何必勉強自己做?勉強而來的事情不會快樂。」
「未必。」他又舀了一碗湯放在她面前,「你名為若水,這湯的顏色也像白水一樣。知道怎麼做的嗎?」
她不語,只聽他說。
「這湯名為無色,是用清晨最乾淨的露水調配蜂蜜、蛇膽,再用新鮮的玫瑰花辦釀泡而成,甜中有苦,苦中有甜,味道很特別。不過我只是聽說過,也沒有嘗試過。」
他娓娓道來,眼中沒有看到她尷尬的表情,倒像是個諄諄教導學生的夫子。
她終於按捺不住,脫口問道:「是不是我把罐子讓給大少,大少就不再來煩擾我了?」
他正在給自己倒酒,驀然聽到她的話,手腕停了停,抬眼問:「你肯割愛了?」
她的嘴唇輕顫,雖然問出了那句話,但自己心裡卻沒有答案。
於是他又笑道:「我是要那只罐子,但是現在我要的不僅僅是那罐子。」他的瞳眸微縮,露出逼人的銳利,「連那罐子的主人,我都要。」
她失態地再度站起,因為起身太快,那碗他盛好放在她眼前的湯都被碰灑了出來。
他輕歎著搖頭,「真是暴殄天物。」然後掏出一條雪白手帕,幫她揩拭桌上的湯汁。
她想奪門而出,但廂房內空間狹小,出路被他用身體擋住。
她無可奈何地說:「大少,請給我一條出路。」他彎下的身子緩緩直起,不知不覺中,竟然已逼到她的眼前,他語氣平板地吐出兩個字,「不行。」
倏然間,他抓住她的手臂,將她按在廂房的牆板上,兩人的身體幾乎完全貼在一起。她不知是羞憤還是惶恐,臉上滾燙得彷彿可以冒火。
「大少,別忘了我是准哥的妻子!你這樣做,有悖天理人情!」她迫不得已的吶喊,想阻擋他的下一步企圖,但喊出口之後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微弱。
而面對她的抗議,他只是微微笑著,用那慣用的輕蔑語氣道:「我向來只喜歡做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事情,原來你不知道?」
怎樣的事情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她未及問,也不想問,卻在這一瞬間被人侵犯了朱唇。
如她所想——他整個人都是冷的,手指是冷的,語調是冷的,笑容是冷的……
但只有一點她猜錯了,他的唇是熱的。
熱得彷彿可以燎燃一片天、一片地,更何況是全無抵抗能力的她?
她全身輕顫著,從未和人如此親暱過,就連李准,最多也只是牽過她的手,不敢對她有任何稍越雷池之事,但是古城連顯然全然不顧及她的身份,更不在乎自己和李准的朋友之誼,他只是狂妄、我行我素的在這間廂房中肆意佔有她的唇瓣,並藉機擠佔了她全部的心神。
第4章(1)
寧若水連著兩天沒有去汀蘭銀樓的櫃檯看帳了。她說她的身子不大舒服,寧啟隆也不勉強她,只是語重心長地對兒子寧若林說:「若林,你要多學學你姐姐,你看她為這個家如此操勞,若不是有她,也許今日我們連這片院子都保不住了。」
父親說得很認真、很誠懇,但是寧若水卻聽得心驚肉跳。
若不是有她,寧家現在到底會是什麼樣子?寧家以後又會是什麼樣子?
古連城自那日在儀和飯莊輕薄了她以後,並沒有說明他下一步的計劃。他明知她三個月後就要嫁給李准,還這麼對她,她是想破壞他們的婚事嗎?
也許……他說連人都要的原因就在於他要他要那只青花大罐,如果她真的把青花大罐交出去,她這個人,他完全可以不要。
現在她到底該怎麼辦?
交了罐子?人保住,寧家和李家的安寧也保住。
不交罐子,人和家,都未必能保住。
他是在逼她!
這兩天,古連城並沒有再來店裡找她,但他人雖然沒有來,東西卻來了——
從儀和飯莊回來的第二天,他就讓人送來幾本冊子,冊子內是許多首飾的圖樣,他還要人帶話過來,這些首飾,是天下錢莊從異域新進的首飾,因為採買數量大,所以價格公道,倘若汀蘭銀樓也有意進貨,他可以平價讓一部分出來。
她當然不想接受他的「好意」,不料那冊子卻被父親看到,寧啟隆欣喜若狂地說:「若水,這是古大少在給我們生財的機會啊!你知道這些來自異域的首飾往年想要購入,光是運費就要花掉總價的四成嗎?唉,爹以前還怪古大少不肯幫忙,現在看來真是錯怪他了。」
她連忙阻攔,「爹,與別人進一樣的貨不是好事,我們的價格再低,能低過人家天下錢莊嗎?到時候貨品相同卻價格更高,明擺著是要砸自己的買賣。咱們銀樓裡有幾個手藝不錯的老師傅,我看還是自己設計花樣做吧。」
「那些人人老眼花,能設計的樣子這幾十年都做得差不多了。」
寧啟隆終究還是不肯放過這個大好機會,他選了二十種花樣,拿了錢親自送到天下錢莊。
寧若水沒有辦法,只有藉著裝病在自己的房間躲上幾天。她恨不得就這樣躲到三個月後,李家的花轎把她從屋內一直迎到李府去。
古連城再霸道不講理,總不能在她成親之後還總去李家找她的麻煩吧?
李准這些天因為公務繁忙,很少再來找她,但這天李紫晨卻急匆匆地找上門,說一定要拜她為師學習下棋。
「寧姐姐,我這回是一定要學會下棋!」李紫晨斬釘截鐵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