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一個晚上都沒睡啊。」窩在山洞裡,不知道會不會有野獸跑進來,還要照顧一個膽小的青樓姑娘,當然不敢睡覺。
「小姐昨兒個究竟發生什麼事?」
「過去了,總之,就是陰錯陽差,然後又在山裡迷了路,只好在山洞過一夜,待天亮了,再付銀子拜託上山砍柴的樵夫解圍。」
「小姐,以後別再嚇奴婢們了。」
「不會,我怎麼捨得你們挨板子呢?」她很慶幸寧國公府不會因為主子們犯錯,奴才們必須連坐受罰,否則她一定自責死了。
喻詠歆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有一點昏昏欲睡,此時突然想到一事,「對了,和親王世子爺怎麼會在寧府裡?」
沒有人回答她,她不由得皺眉。「你們都變啞巴了嗎?」
「她們都出去了。」韓文仲的聲音突然響起。
嚇了一跳,她慌慌張張的跳起來,因此撞到了小腿肚,痛得她真的叫出聲。
「你不要亂動。」韓文仲心急的想按住她,可是手一伸又縮回來。
「你先出去。」她越來越像這個時代的人了,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引發什麼樣的驚濤駭浪,她真的會怕。
「好好好,我出去外面等你,你慢慢來,小心別撞到傷口。」韓文仲實在放心不下,可是也知道自個兒在這裡於禮不合,終究是安分的退出去了。
喻詠歆喚來兩位大丫鬟,請平兒招呼韓文仲上花園的涼亭喝茶吃點心,而樂兒伺候她進套間更衣。
約莫一刻鐘,喻詠歆慢吞吞來到涼亭,一坐下,兩個大丫鬟隨即退到涼亭外。
「你怎麼可以擅闖姑娘的閨房?」喻詠歆沒好氣的一瞪。
「我很擔心你,你挨了家法,行動不便,我又不能站在門外與你說話,只好闖進去了。」他的目光忍不住移向她的小腿肚,想到剛剛見到的傷痕,就好心疼。
「是不是很痛?」
「很痛,又能如何?」
看著她,想著這些天的思念,他更確定自個兒的決定。
「你……幹麼盯著我看?」不過幾日不見,怎麼覺得他看起來不一樣?是眼神的關係嗎?還是因為……
「你不要嫁給定遠侯府的小侯爺。」
「嗄?」
「我不要你嫁給定遠侯府的小侯爺。」
怔愣了下,她覺得他很搞笑。「你叫我不要嫁,我就不嫁嗎?」
「對,不准你嫁給別人。」
哇哇哇!這唱的是哪出戲?他是哪兒出了差錯?若她拿根棍子敲他的腦袋瓜,他會不會恢復正常?唇角一抽,她開玩笑的道:「不嫁給別人,難道嫁給你嗎?」
「對,你要嫁給我。」
這會兒她真的呆住了,他這是在求婚嗎?
「我喜歡與你坐在牆頭上賞月說話,我不能想像再也見不到你的日子。若你非要嫁人,你就嫁給我。」
這應該可以稱之為求婚,只是這種求婚的理由很爛……她不能過於苛求,這個時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刻他的舉動算得上很先進了。
「我為何要嫁給你?」好吧,她必須承認,往後的日子若是不能與他往來,她會難過……是啊,不只是失落,而是難過,因為有他,生活多了歡笑;因為有他,生活多了樂趣,是他讓她在這個時代不會太孤單。
「因為你想女扮男裝溜出去,我也會由著你。」
她忍不住兩眼一亮,他拋出來的誘餌可真是令人心動。龐彥修美其名是好掌控,但也意謂著他是一個循規蹈矩的人,絕對不可能容許她女扮男裝,而定遠侯夫人是個厲害的角色,肯定也不喜歡兒媳婦特立獨行。
兩方比較起來,和親王府當然是自由多了,而且就在隔壁,受到欺負時,回娘家告狀也很方便,只是有一個問題——「和親王府由你說了算數嗎?」
「我父王母妃都是很好相處的人,而我又是唯一的嫡長子,和親王府還有我說話不算數的嗎?」
「若是有人閒言閒言,你受得了嗎?」
「我豈是會在乎別人閒言閒語的人?」
「成親之前是一回事,成親之後又是一回事,我怎麼知道你今日的承諾會不會轉眼間就忘了?」
「你可曾見過我出爾反爾?」
「不曾見過並不表示你不會出爾反爾。」
「我可以對天發誓。」韓文仲隨即舉起手。
「沒有這個必要。」
他一臉殷切,「你答應了?」
「這事不是我說了算數,這要祖父、父親同意。」祖父同意她挑選夫君,卻並非表示她想嫁給誰就嫁給誰,此人還是要經過祖父與父親的認同。
韓文仲開心的咧嘴笑,這不是等於同意了嗎?他們成親,以世人的眼光來看,是她高攀他,寧國公府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你好像很有信心的樣子?」
「我不會讓你嫁給別人。」言下之意,他勢在必得,怎麼可以沒有信心?
喻詠歆甜甜的一笑,真的沒想到繞上這麼一圈,她竟然要嫁給他……
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鬆了一口氣,一波三折的親事終於塵埃落定了
喻詠歆錯了,韓文仲也完全錯估情勢。
韓文仲好不容易徵得長輩的同意,滿心歡喜的讓母妃托人上門說親,可是出乎意料,寧國公府並沒有一口答應,甚至還為此將家人聚在一起,開起家庭會議。
「我不同意這門親事,和親王府規矩繁複、人口多,裡面的水究竟有多深,我們並不清楚。」老寧國公沒有女兒,就這麼一個孫女兒,對喻詠歆免不了有著父親般的心思。
老寧國公並非杞人憂天。和親王是先皇最小的弟弟,因此在幾位兄長的奪嫡之爭中,可以置身事外。他與當今皇上自幼感情甚篤,有擁護之功,皇上對他相當器重,不過,他不愛權力,就愛吟詩喝酒,故有「風流王爺」之名。
皇上不能重用和親王爺,當然要重用和親王爺唯一的嫡長子,可是這位世子爺浪蕩不羈,根本無法大用,皇上除了讓他承襲和親王之位,只幫在他吏部安排了一個閒職。
按理,和親王爺父子在朝中毫無影響力,不該有人惦記,可是,宗室王爵減等承爵,而皇上竟格外恩待韓文仲,允將來承爵不減等,不少權貴從其中看出皇上對他們父子的恩寵,便爭相送女人給他們父子倆,而有一群侍妾爭風吃醋,和親王府的水還能不濁嗎?
「歆兒大剌剌的,過於直率,確實不適合和親王府。」如今兒子都在邊關,寧國公夫人對唯一待在身邊的庶女就特別疼愛,當然捨不得她攪進渾水之中。
「韓文仲這個人不似龔彥修簡單,又有花名,我怎麼看他都不是個良人。」
寧國公不像一般人只看韓文仲放蕩不羈的一面,此人能文能武,雖然不清楚有幾兩重,但是不至於沒出息的只在吏部行走,總覺得他身上大有文章。
「是啊,和親王世子爺的後院可是個大麻煩,歆兒應付不來。」老寧國公雖然心意已定,可是偏偏這門親事不是他們說不要就能不要的。「麻煩的是,若拒絕和親王府這門親事,只怕也沒人敢娶歆兒,誰也不願意得罪和親王府。」
「這麼說,我們只能將歆兒嫁過去嗎?」寧國公夫人憂心的攢眉蹙額,說到後院的小妾,她還會不清楚嗎?夫君過去鎮守邊關,侍妾不多,卻已夠心煩,除了歆兒的生母陳姨娘本性善良,又體弱多病,不愛爭亦不愛鬧,其他的沒有一個安分。
歆兒善良直率,心眼不多,進了和親王府,怎麼可能不被那些侍妾吃干抹淨?
「除非皇上另外賜婚。」
「定遠侯深受皇上器重,若是他能求得皇上為小侯爺賜婚,這不就成了嗎?」
寧國公就是喜歡龔彥修這樣的女婿,安分守己,就不會和人牽扯太多,他的寶貝女兒就能過上太平日子。
老寧國公搖了搖頭。「皇上不會隨便賜婚,定遠侯也不可能為了這種事驚動了皇上。」若非宗室親王或者有功將領,皇上不太可能插手管人家的姻緣。
「而且我們也不可能瞞著和親王世子爺求娶歆兒一事,只怕定遠侯府一得知消息,連平日的往來都不敢了。」寧國公夫人瞭解定遠侯夫人,比起個人的喜好,更在乎利害關係。
「我們就是不說,和親王府只怕也傳出去了。」老寧國公活了一把年紀,看過無數爭鬥,還不曾像此刻這般無措。
「父親同意將歆兒嫁給和親王世子?」寧國公不是不清楚這其中的利害關係,可是怎麼也捨不得將唯一的女兒嫁到和親王府那種地方。
「當然不是,我對和親王世子也不滿意,但知道他可不是省油的燈。」老寧國公也認為韓文仲不似外面所言,只是一個喜歡在女人堆裡混的浪蕩子。當今皇上雖然只有三十,卻心機極深,若非可用之人,絕對不會多看一眼,而皇上對韓文仲的放縱卻是有目共睹,不能不教人深思,韓文仲在皇上手上究竟是什麼樣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