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薇薇覺得自己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除了抱緊手中的兒子外,她一時間只覺得心很不踏實,宛如剛穿越過來的心情。
她傻愣的神情全落在布御霆的眼裡,他眼神黯了黯,心中漫起淡淡心疼。
過去他果然失職了吧?從沒為她想過,才會如今只替她說了幾句話,就讓她露出一臉不敢相信的癡傻樣。
他主動攬著她的肩,低沉的嗓音溫柔的對她說道:「我們走吧。」
他突如其來的親暱舉動讓她有些慌張的抬頭看著他,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會,他眼中的淡淡溫柔,讓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放下,剛剛的那一點徬徨,似乎也慢慢的淡去。
她沒有說話,只是淺淺的對他一笑,一抹粉嫩的紅就像是上好的胭脂,薰染了上她的雙頰,替她憑添了幾分嫵媚。
布御霆將她神色的變化全都看在眼裡,滿意的輕笑了聲,便帶著她走向他們的院子。
他們的溫情舉動彷彿將所有人都隔絕在外,所有的人都靜靜的看著,沒敢出聲,直到兩人走遠了,趙氏才忍不住一邊罵著一邊讓身邊的丫頭攙著她回屋子,只剩下沉慧心一個人滿臉怨毒的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久久不能收回視線。
今兒這事,還沒完呢,到底誰能夠笑到最後,大家就走著瞧吧!
她沈慧心相中的男人,不會這麼輕易放手的!
一開始張薇薇還以為自家相公說要搬出府只是威脅手段,直到十幾天後她乘車隨著一堆箱籠一起往一處新宅子去的時候,才不得不相信,布御霆是認真的。
不過他這樣的大動作,反倒讓她的心又感到有些不確定。
一個人做人處事的方法不可能突然之間轉變這麼大,這些天下來,她大約整理了情況,似乎從納妾這件事情就有了變化,一切都變得不同了,讓她都要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也被穿了。
她自己是穿越過後又重生的,對於人突然變了性子自然更加注意,重生那天,發生的事太多一時還無法細想,但是越推敲就越覺得不對,每次見到他,她就忍不住一直往他身上瞧去,就是想知道,現在這個布御霆到底還是不是之前她熟知的那一個。
如果說不是,但是看他許多事情都處理得井井有條,府內的人和外頭的管事也沒有認不出來的樣子;但要說是原來的那個人,他對趙氏等人的態度卻又生疏冷淡了許多……
張薇薇越想越摸不著頭緒,最後還是只能一邊吃著小點心,一邊偷偷望著他,想從他身上再找出點蛛絲馬跡,好確定她的哪一種推論才是正確的。
第2章(2)
布御霆是何等敏感的人,早就發現她一直在偷偷打量著自己,不過是想知道她到底是在看些什麼,才假裝不知情罷了。
這會兒他剛把事情處理個大半,又剛好抓到妻子偷看他,他含笑的回望著她,一手擦掉她唇邊剛剛沾上的點心碎屑,有些傭懶的問道:「從我臉上看出什麼來沒有?」
張薇薇偷看被人抓包就已經有些困窘,一聽到他說的話,忍不住心一緊,臉皮繃得緊緊的乾笑著。「呵……我哪有看什麼?不過就是剛好……順便……」一邊說著,她的視線忍不住飄移著。
沒辦法,活到第三輩子,她還是學不會宅斗的高深技巧,什麼皮笑肉不笑,或者以微笑掩飾眼中的算計,對她來說太困難了。
別的不說,現在她不過是想掩飾自己的心思撒個小謊,就莫名的心虛。
「順便?嗯?」
布御霆沒讓丫頭進來兩人乘坐的馬車貼身伺候,兒子也讓丫頭抱去顧著,此刻倒也沒了拘束,他直接將她扯了過來攬在懷裡,輕抬起她的下顎,用自個兒新生的胡碴輕輕磨擦著她的臉頰。
又痛又癢的感受,讓張薇薇忍不住推著他,「你……別這樣!我不習慣!」
布御霆見她臉紅了一片,也不知道是羞紅的,還是因為他剛剛用鬍渣蹭的。
「不習慣?我們可是夫妻,連孩子都有了,你怎麼還會不習慣?」他輕笑調侃著。
聞言,她立即想起舊事,大力的推開他,沒好氣的回道:「大爺這句話說得可真好,我怎麼能不習慣呢!成親三日,只在婚禮當夜見了爺一面,成親一個月,我早上侍奉公婆,還要照料小姑子小叔子,無論針線吃食都得由我來做,活像家裡沒了半個下人,而你一句外頭有事,大半個月就沒回來,連我回門那日都是獨自回去的,白白讓我娘家人看了笑話。後來有孕之後,你大部分時間也都是在外經商,我們兩個真正能夠坐下來說話的時候,從成婚到現在,或許連三十日都沒有吧!這樣要讓我習慣什麼?」
張薇薇很想平淡的訴說過去,但是一想到他不在的時候,他那些家人是怎麼刁難她的,就讓她沒辦法保持淡定。
她就不懂了,她娘家的確是因為官場糾紛,從這繁華的州府調到偏僻地方去,但又不是死絕了,可這布家上下卻好似都以為她從今以後就只能靠著他們一樣,一直瞧不起她,對她冷言相向,也是她上輩子沒自信,活得小心翼翼,還以為只要認真討好他們就能有回報,才會傻得任由他們欺負。
說來也是因她自己沒有一點能依靠的本錢,家裡為了打點爹的事已經花了大半家財,一家人雖住在大宅子內,卻天天喝粥吃醃菜,爹也只能把她嫁給商戶人家,用聘金帶著一家子順利的離開這裡去就任。
但家裡的東西早已經賣的賣、當的當,就算她的嫁妝是早早準備好的,也被挪用了不少,即使把聘禮又補了不少在她的嫁妝上,也只比普通人家好上一點而已。
不過會沒自信的原因也不只這一點,眼前的布御霆也要負大半的責任吧?她在現代的時候,連個男朋友都還沒有交過,穿越到這裡之後沒有多久就嫁了過來,結果婆家人個個不好惹,老公又冷冷淡淡的,還老是看不見人,她怎能踏實安心的過日子?
布御霆定定的看著她,將她嘲諷的話語全聽了進去,這是他第一次明白她不是沒有脾氣,而是他從來沒有真正瞭解過。
「你怨我。」他很肯定的說著。
張薇薇好笑的回望著他,長長吐了口氣,像是把累積在心裡的最後一點濁氣吐掉。
「呵!怨?不,我不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反正那些事也都過去了,如今說說罷了,大爺你可別怪我用這些芝麻小事來耽擱你的時間就行。」
上輩子她是怨的,但是怨又有什麼用呢?日子還是一樣的過,她說出來還是會生氣,但是真要說怨恨,卻也算不上了。
如果把時間都拿去怨恨這些無關緊要的人,那她重活一輩子又有什麼樂趣?所以她不怨,只是想嘴巴上痛快一下,抒發自己上輩子沒能說出來的悶氣而已。
布御霆心底有些悶悶的感覺,他知道,與其說是心痛,不如說是一種愧疚。
他的確不曾把心思放在後院裡頭,只覺得女人再能夠鬧,不過是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吵幾句嘴而已,實在不必花心思去關注。
也因為如此,上輩子他對於許多事情都不管不問,她幾次提醒反倒讓他不悅的拂袖而去,甚至還認為她沒事找事,擾亂家宅,最後還把她放到別院裡去,到死都沒再見她一面。
一開始是他不想見,後來是她也不願見他了。
想來那時候,她對於自己已經不只是心中有怨,而是失望透頂了吧!
「是我錯了……」布御霆低聲說著遲來的道歉。「以後,讓我們好好過日子吧!」
如果是在上輩子,張薇薇聽到這樣的話,一定會激動得痛哭流涕,但是現在,她唯一的想法就是——男人真是一種欠調教的生物!
以前她把他當祖宗一樣供著,處處想著他,他早起,她就起得比他更早,當個賢妻為他準備食物,只差沒學廣告,還跪著幫他拿拖鞋穿襪子,天氣冷了,不管是裡三層外三層,衣裳都恨不得要自己親手縫製,還熱湯熱水伺候著,就怕有哪裡不周到。
甚至連家裡那些惹人煩心的事、他家人對她有多惡劣,她也幾乎隻字不提,頂多就是讓他提防一下,別讓家產被家裡人給搬空,就連她身子不舒服的時候,還大力勸他去小妾的房裡睡。
有時候她都忍不住想,那時候的她怎麼能夠那麼賤呢?
最重要的是,她都已經把自己奴化得這麼嚴重了,他大爺還是一臉要理不理的表情,別說道歉了,連一句好話都沒有。
也也有傷心難過的時候,但是只要他偶爾軟語幾句,或許該說就是簡單的問候,她就又覺得自己受到了關愛,就又能夠繼續努力的賢慧下去。
她對於穿越前的一些記憶都已然模糊,只有一句話卻一直記得牢牢的——遇到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裡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