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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單煒晴

  她瞎了,看不見了。

  贏了?

  腦子裡紛亂的思緒亂跳,她也不懂自己問了什麼。

  不……還要打。

  天海卻懂她的問題。

  原來……他仍不放棄。

  接著,她只記得天海好像說了什麼,但她的心思已經無法專注在天海的話裡,rou體的疼痛再度奪去她的心神,彷彿身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好難過……她全身上下都好疼……

  她想抱住自己的頭,不想去聽天海在她耳邊喋喋不休的話,現在她只想好好休息。

  天海大人,巫女大人看起來狀況不是很好……

  她聽見孟安蕊這麼說。

  蠱毒的症狀開始在她身上發作,原本熱燙的提問陡降,她身上的汗水漸漸結成一層冰,時值多雨燥熱的六月,但她吐出的每一口氣息都是白的。

  前一刻的燥熱好像假的,下一瞬間,她又到了天寒地凍的雪地裡。

  接著許許多多的厚棉被蓋上她的身軀,六月天裡房間緊閉,甚至放上在南蠻不常見的取暖  火爐。

  但這只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如果可以昏過去的話還比較好,就用不著感受這些痛苦了。她在心中忖度,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不知道經過多久時間,她終於又熬過另一次的蠱毒發作。

  我必須離開了,六當家有任何話想告訴王上的,我可以代為轉達。

  天海要走了,要回戰場去為那個男人效命。

  而她還能說什麼?

  她只是個被拒絕的女人,是個如果替身般的存在。

  無論她怎麼做都贏不得他的心,也討好不了他,只是被深深怨恨著的替身,偏偏自己卻愛著他。

  莫名其妙卻又深深地愛著他。

  您真的錯了……

  天海說了什麼?

  水步搖沒聽清楚,也無力去聽個仔細。

  在跌入另一片黑暗前,她什麼也聽不見,只憶起了一雙眼。

  一雙深邃得能容納一切的星眸。

  現在回想起來,她從第一眼就已經對他動心。

  「你是誰?!」

  天海的驚喝,引起日夜樓裡另一波騷動。

  身穿染血戰甲,正要離開的天海怒瞪著眼前一身氣息肅冷的黑衣男子。

  「不是宮裡的人就快點離開!」他下了驅逐令。

  男子踏上長廊,信步走上前,眼看就要經過天海面前。

  「大膽狂徒,竟敢擅闖王居!」見男子不答腔也不聽勸,天海一把抽出腰間的佩刀,在男子經過的瞬間當頭一劈——

  刀,斷了。

  呯!

  天海也跟著倒地不起,但男子卻一點事情也沒有。

  目睹事情經過的僕役婢女們全都目瞪口呆,好半天才有人大喊——

  「有刺客!有刺客!」

  「保護巫女大人!」

  男子沒有驚慌,平靜的面容一點起伏也沒有。

  「不准動。」男子沉聲一喝,聲音震動四周,讓所有人受不了,紛紛倒地掩耳尋求庇護。

  就這樣,男子如入無人之地,通行無阻的來到房內,目光停留在躺在軟被上的水步搖,他邁開步伐朝她走過去。

  驀地,一把刀由男子身後砍過來。

  像是多生了一雙眼在腦後,男子頭一偏,輕易地避開那一擊。

  「你是誰?」一刀失利,孟安蕊知道自己再無機會砍傷他。

  男子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蹲下身,半跪在水步搖身側。

  「六當家,屬下來晚了。」

  「風、風厲……是你嗎?」原本快要昏厥過去的水步搖,似乎聽見了,張開茫然地大眼,直視前方。

  「是。」風厲的語氣恭敬,「屬下來接六當家了。」

  「你終於來了……」她的話裡有說不出的苦澀。

  「調查進度有些落後,請六當家原諒。」一直在外頭替水步搖調查金礦在何處的正是風厲。

  「無所謂,我想離開了。」什麼金雕青的,她都不想去想了。

  現在,她只想馬上離開這裡。

  「六當家能自己走嗎?」風厲恭敬地問道。

  「我瞎了。」她的嘴角勾起自嘲的笑容。

  「那麼屬下可能要失禮了。」

  「我准你。」水步搖二話不說的應允。

  風厲立刻抱起她,毫無戀棧的就往外走。

  「巫女大人!您不能就這麼離開了!」孟安蕊追了出來,擋住他們的去路。

  不行的,王上絕對不會答應巫女大人離開!

  「為何?」她想走,誰能攔?

  恐怕人人都會攔她,唯獨她最想見到的那個人不會。

  一想到這兒,水步搖嘴角的諷笑更加清晰可見。

  「王上不會希望巫女大人離開的!」孟安蕊大叫。

  她的叫聲令水步搖蹙起眉。

  「我累了……」她真的累了,不想留在這裡。

  聞言,風厲重新邁開步伐。

  「巫女大人!」孟安蕊衝上前,一把抓住風厲的手不讓他前進,並且不死心的喚著。

  「六當家。」風厲淡淡地開口,請示她的意思。

  「只要不要傷了她,怎麼做都隨你。」水步搖歎了口氣,將螓首窩進風厲的胸膛。

  「是。」

  「慢著!」孟安蕊突然大喊。

  風厲低頭在水步搖耳邊低語了幾句,水步搖才勉強睜開眼,「有事?」

  「如果巫女大人真的要走,請帶上這些藥。」孟安蕊將一包藥材交給風厲。」雖然不能治好巫女大人體內的蠱毒,但有壓制蠱毒的效果,至少……可以延長性命……」她越說越小聲。

  看著水步搖臉上傷痛欲絕的哀傷和她現在的體力狀況,孟安蕊說不出任何慰留的話,只希望那些藥材能暫時幫助她續命,直到找到解蠱的方法,否則……

  「六當家。」風厲微詢著主子的意思。

  「隨你。」水步搖重新窩進他的胸膛,氣虛得連話都說不清楚。

  現在她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人,只要能快點離開,什麼都好。

  長安京  艷府水家

  馬兒在矗立著高牆的建築前,累得倒地不起。

  駕馭著馬匹的男人懷中緊抱著一名女人,在馬快要摔倒去前使出輕功,敏捷的飛身,再穩穩落地。

  「回來了!回來了!」在大門口守候已久的葛京,一見到風厲抱著水步搖出現,立刻迎上前,同時不忘回頭對宅裡大喊。

  縮在風厲懷中的水步搖仍是脆弱,全身爬滿了像陳年舊疤的暗褐色谷斑,就連那張顛倒眾生的嬌美臉蛋也不例外。

  「六當家,看到您安好,真是最大的福氣。」葛京朝她欠身,好似沒看見她臉上、身上的蠱斑,滿心為她的歸來感到慶幸。

  水步搖沒有答腔,在風厲的攙扶下重新踏上長安京這片土地。

  見平常最活潑有朝氣的六當家一臉漠然的模樣,葛京忍不住看向風厲,希望從他那裡得到一些答案。

  「回來就好。」水胭脂平淡沒有起伏的嗓音,從前院傳了出來。

  水步搖渾身一震。

  「是……大姊嗎?」失焦的大眼抬起對上聲音來源,那雙眼裡似乎再也映不出任何光彩。

  「搖兒。」對於妹妹的狀況早有所瞭解,但實際見到了,仍令水胭脂心下一驚,但身為艷府水家的主事者,她的情緒從不曾在外人面前展露,偽裝的極好。

  「大姊……嗚哇……」雖然看不見,但一聽是水胭脂的聲音,水步搖再也克制不了的嚎啕大哭,要靠人扶著才能勉強站著的雙腿一軟,差點軟倒在地,還好有風厲支撐著她。

  見主子再也站不住了,風厲重新將她打橫抱起。

  水步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小手在半空中摸索尋找著此刻唯一能給她溫暖的至親家人。

  水胭脂將手中的涼扇交給葛京,伸手緊緊包覆住她的小手。

  「回來就好。」

  「嗚……不好……」她不住搖頭,落下更多更多晶瑩的淚珠。

  水胭脂挑眉,沒料到她會這麼說。

  「回到家裡不開心?」

  「高興……」水步搖柔柔軟軟的掌心按上左心房。

  隱隱約約有挑動的頻率,她卻覺得裡頭空了一塊,自從離開南蠻後,再也填不滿。

  「開心?」她停下哭聲,眼神迷濛,卻止不住哭泣。」不……沒辦法開心了……開心不下去了……」

  怎麼開心?如何開心?

  早已將心遺落在他身上,無心之人,要如何開心?

  歷經過大風大浪,水胭脂自然看得出妹妹必定經歷過什麼事。

  「發生什麼事?有人欺負你了?」

  「不行了……」

  「什麼不行?」怎麼搖兒去了一趟南蠻,連說話都變得吞吞吐吐了?

  水步搖緩緩垂下頭,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哭啞的嗓子低聲道:「得不到了,這一生我最想要的東西,一輩子也得不到了……」說完,她垂下頭昏了過去。

  水胭脂神色一凜,使了個眼色要風厲將她帶進宅裡。

  看來搖兒在南蠻發生的事,似乎不只是挖金礦那麼簡單。

  急如風的腳步伴隨著戰甲摩擦的聲響一路闖進日夜樓。

  「那女人呢?」震天價響的怒吼隨著步伐停止,轟進了樓裡。

  「王、王上!」

  打掃日夜樓的僕人一見是巴圖,紛紛跪倒在地。

  「她人呢?」怒目掃過所有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僕人,巴圖在其中找到了孟安蕊的身影,「你說!」

  「王上,請息怒。」不用抬頭,孟安蕊也知道巴圖是在叫她。」巫女大人是被熟人給帶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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