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這個……」僕役也瞭解不該多說話,詢問的眼頻頻向孟安蕊求助。
「巫女大人,都是陳年往事了,追究又有何意思?」孟安蕊垂首假裝忙碌。
「既然都是陳年往事了,告訴我又有何關係?」水步搖反應也很快。
孟安蕊不說話了。
水步搖目光撇向其他人,僕役和婢女們立刻別過臉來,不敢迎上她探問實事的眼神。
嗯……看來不管事過境多久,玄翠在他們心中仍然是個不可說的秘密。
「好吧。」橫豎她總會問到的——由巴普那裡——所以不急。
想到這兒,水步搖不疾不徐地哼著其他人沒聽過的曲子。
風輕輕的吹拂而過,把天際的烏雲都給帶走,捲起一片光芒灑落,兩桶那清脆悅耳的歌聲,把人帶進金碧輝煌卻單純的夢幻世界。
雨季的午後,來得突然的晴朗令所有人忍不住停下手邊工作,看向那如同陽光般輝煌般耀眼的光源——陽光灑在她的四周圍,紅唇染上一層水光,她輕輕地吟唱著沒有人聽過,不屬於中原也不在南蠻,卻巧妙融合兩邊的特色,令人既陌生又熟悉的曲兒傳送了好遠。
每個人都為之動容,捨不得打斷,也不像驚擾沉醉在音樂中的她。
已經有一次經驗,率先回過神的孟安蕊拉拉其他人的袖子,朝他們使了個眼色,要他們裝作沒事,繼續工作。
知道太陽西下,滿庭院的水缸終於清洗乾淨。
「接下來就是把睡蓮移種到水缸裡。」水步搖站直身子,捲起雙袖的手捶捶僵硬的肩膀。
「可以找宮裡的園藝師傅幫忙。」孟安蕊路出少見的微笑。
「我沒中過睡蓮,如果有什麼地方出錯,就有勞你們了。」水步搖把醜話說在前頭。
「請巫女大人放心,小的們都曾跟在玄翠大人身邊,對睡蓮的種植方法很清楚。」
「太好了!」高興的鼓掌,水步搖的眼裡閃著燦爛的光彩。
再過不久,等到睡蓮開花的時候,就能讓巴圖來看看。
這是特地為他中的!
夕陽下,她笑得好美。
鮮橘色的身影倒映在墨黑的瞳心裡,閃耀著,幾乎令他著迷得移不開眼。
水光粼粼,將她承托得彷彿出水芙蓉般,即便她現在挽著袖子,因為忙碌而顯得凌亂的外表,可本身的氣質仍是勝出其他人許多。
心跳,輕顫著。
彷彿心中一頭蟄伏已久的野獸,就要衝破柵欄而出,難以控制。
心動了嗎?
他自問,卻得不到答案。
這一切是因問她長得像玄翠,還是因為她本身?
他更迷茫了。
嬌軟卻精神十足的歌聲傳送的好遠好遠。
聽著聽著,他也有被感動的熱淚盈眶的感覺。
她的歌聲包含生命力,溫暖柔和地撫慰了人心,令人充滿了希望,怎麼能不被感動?
原本想踏進日夜樓裡的巴圖,也不禁被她的笑聲給傳染,傻傻的站在外頭,爬進去後會打擾這美好的一幕。
微皺的眉心漸漸鬆開。
她的笑聲有一種魔力,能夠輕易將快樂傳染給別人,自從她出現以後,他開始懂得怎麼笑。
是因為她,所以再次懂得。
第7章
「巴——圖——」
清脆的軟嗓和細碎的步子闖進龍閣。
兩道墨黑的濃眉蹙了蹙,不堪其擾。
「巴圖!」
聲音當頭落下,緊閉的雙眼瞬間睜開,水步搖美麗的臉龐上下顛倒的映滿了他的眼底。
「你怎麼進來的?」沒有人擋她?
「走進來的!」她朝氣滿滿的回答,由他的頭頂繞至腳邊。
澄澈的大眼回到正常的位置,其他五官跟著歸位,巴圖眨眨眼,想弄清楚現在是什麼情況。
「現在幾時?」手撐在額際撥開吹落的髮絲,巴圖劍眉攏起幾座高高的小山,額上的青筋暴露,顯示出他的耐性面臨極大的考驗。
「快卯時了!」她大驚小怪的語調,好像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他 還在床上「不務正業」。
才快卯時?
他昨夜一直到過了子時才睡下,現在壓根沒有睡飽的感覺,起床氣自然跟著出現。
「快起床啦!」再不起來就晚了。
眉心的小山,峰峰相連。
「別吵!」震怒的咆哮差點吼得她東倒西歪。
但水步搖充耳不聞,一雙大眼直黏在他敞露的胸膛上,移不開。
「你身上也有雕青!」她像是在告訴自己,又像是在證明沒看走眼,纖細的小手抓住他的衣領,使勁一扯。
然後,她暈眩了。
他的胸膛就像一片畫布,彩染上精緻又狂放的圖案。
這一刻,水步搖才不管他是誰,滿心在乎的只有這片精壯起伏的胸膛上細細勾勒的彩繪,栩栩如生的赤虎奔騰在男人的胸前,南蠻特有的圖樣向下延伸,小手使勁就要扯開他的褲子——
「住手!」巴圖剛毅的濃眉倒豎,怒火中燒的黑眸直瞪著她。
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害羞?
隨隨便便要脫一個男人的衣服,也不害臊!
水步搖媚眼裡的癡迷消退了些,充滿朝氣的目光重新對上他。
「你……替你雕青的師傅是誰?到哪裡可以找到他?」她壓根沒聽進他的話,自顧自的詢問著。
老天!她從沒看過這麼漂亮的雕青!
屏住呼吸,她伸手欲觸摸那尋找已久的雕青。
水步搖專注於好不容易尋找到的雕青,被壓在她身下的巴圖怒火漸漸斂起,瞬也不瞬的瞅著她。
她到底拿來的膽量,敢如此挑戰他的怒火?
雖然他並不討厭她的騷擾行為,但時辰上就有一點……
「你到底有什麼事?」額際的青筋抽搐,巴圖忍耐著問。
「告訴我你的雕青哪來的?」她沒有退卻,反而更靠上去,小臉上滿是興奮的問道。
她這麼早來吵他只是為了這件事?
「給我滾!」巴圖尖銳如冰的眸光由蓋著雙眼的指縫中迸射出來。
「不行啦!」她像條蟲子被他吼遠,又不屈不撓的爬了回來,趴坐在他身上。
企圖用春風般的笑容喚醒他「再晚就來不及了!」
來不及?
「什麼來不及?」他勉強壓下怒火問。
「總之,你先回答我。」怎料她如此不識相。
「別逼我把你扔出去。」她最好別挑戰他的耐性。
「巴、圖!」她坐在他身上,又跳又叫的。
夠了!
咻——
一道粉藍的身影被扔出了龍閣。
砰!
「哎呦!好疼!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撫著摔疼的小屁股,水步搖眼泛淚光的抱怨著。
驀地,日出的光彩映入她的眼角。
「糟了!再不快點的話就真的來不及了!」她立刻跳起來,衝進龍閣。
巴圖倒回被窩裡,還用被子蒙住頭。
「巴圖開起來!」
鬼叫又出現了。
巴圖這次連話也不說,被子倒是抓的更緊,決心和她抗戰到底。
見狀,水步搖扯著頭髮尖叫:「啊——不管了!」
她一把抓起被子,沒有跟他搶被子的意思,而是將他連人帶被整個扛起。
「你在幹嘛?」被架上那小巧的肩背,巴圖才發現她異於常人的執著。
「甭擔心,我扛得動你。」她可不是軟弱無力的千金小姐,自幼習武,要擱倒甚至抬起一個男人對她來說不是什麼難事,是他自以為是的把她當成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貴族之女。
「這個不是問題!」
又是一聲巨咆,扛著他的水步搖感覺腳下一陣震動,似乎連龍閣都快承受不住了他的內力渾厚的吼聲而隱隱顫動著。
「不然呢?」她扛著他,腳步顯得遲緩,不若平常快,但說話還算平穩。
「放我下來!」緊咬牙根,巴圖總算沒有用吼的,只不過語氣仍是冷冽難聽,他可沒興趣被人當貨物一般扛在肩上。
「那你答應會跟我走?」她跟他討價還價,只因時間真的快來不及了。
黑眸一凜,巴圖口氣不悅的問:「到底要去哪?」
大清早吵醒他,又問了無關緊要的問題,還扛著他到處亂跑,現在又要他跟她去哪兒?
「日夜樓啊!」咦?她沒說嘛?
那她早點說不就得了!
「放我下來。」不是要求,是命令。
「嗯……也好。」水步搖想了想,才將他給放下來,其實他也無法扛著他太久。
僅著一身單衣還包著被子,巴圖閉上眼,蹙緊眉心,臉上火紋跳躍的雕青令他看起來更加火大。
伸手擺了擺披散在耳後的黑髮,巴圖這才睜開眼——怒氣騰騰的一雙眼。
喔,他看起來活像是地獄來的惡鬼,欲扒下她一層皮帶回地獄作紀念。
「現在,給我把話好好說清楚。」不讓她有機會敷衍矇混過去,巴圖冷瞪著她,一字一句說的清楚,而且還是用她熟悉的語言。
明亮的大眼骨碌碌的轉著,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向他。
這是她逃避問話時的小動作,相處的時日久了,巴圖很快就察覺到。
「看著我。」他勾起她的下下頷,深邃的黑眸直直望進她眼底,不讓她躲避。」你到底想做什麼?」
「嗯……」她左顧右盼,不打算輕易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