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嘴角的笑意是怎麼回事?
她原本想說這趟過來規勸這位新鄰居自製的舉動會徹底惹毛他,沒想到他不生氣就算了,竟然還衝著她露出那看似弔詭的笑,直叫她渾身冒起雞皮疙瘩!
凌紹洋稍稍側了側身,讓她看見擺在大廳正中央的白色演奏型鋼琴。
「……剛才的琴聲是你彈的?」
黎水凝的眸心滲入幾絲訝異,細看眼前這男人,任她怎麼看,眼前這傢伙雖然說帥是長得挺帥,可她卻看不出他有那麼高的音樂素養。
他有張稜角分明的臉龐,略顯細長的內雙眼挺具魅力,其上襯著濃而密、好看的濃眉,挺直的鼻管看來挺有個性,略薄的唇性感地隨著他說話時的聲音而張合,神奇地有種迷幻的FU。
呿∼∼管他長得是圓是扁、是帥是醜都不關她的事,她可不是來看他的男色,而是來向他抗議他放的音樂太大聲會吵到鄰居而已。
「沒錯。」
他得意地揚了揚下顎,原以為她還會說些什麼誇讚他的話,沒想到……
「凌先生,我不是來跟你討論你的琴聲好不好聽,而是來麻煩你不要製造出太大的聲音,以免影響鄰居的安寧。」她板起臉,不管他心裡怎麼想,她就是要說出自己此行的目的。
凌紹洋的嘴角抽搐了下,不意她會突然又跳回這話題來,心臟不由自主地凝縮了下,稍稍認真地打量起她來。
這女人個子小小,充其量也只到他胸口的高度,以身形來說對他沒有半點威脅性,倒是那雙不馴的大眼睛,像是蘊藏許多未開發的能量,像極了一頭不安分的小母獅。
他身邊充滿太多唯唯諾諾的人,不論他作的決策對或錯,得到的反應全都是「You are right」、「Good」、「Perfect」,清一色全是讚揚的評語,幾乎沒半點建設性。
搞藝術的人最怕遇到激不起半點火花的共事夥伴,這樣的日子著實無趣得緊,因此當她在管理室激動地脹紅著小臉對他說教時,他瞬間還閃過一種新鮮有趣的感覺。
但發現她根本一直在找他麻煩後,他也很難不被激怒,這女人太超過了。
想想好像有哪裡不對,他記得自己可是把門窗都關好才開始彈琴的,她憑什麼管到他家來?
「我說黎小姐,我就算把自家屋頂給掀了也礙不到別人,況且我還關好門窗才彈琴,請問你是住哪一棟大樓,又是哪只耳朵聽到我吵到人了?」他以臂環胸,擺出主人的姿態。
這間房子的隔音效果不錯,也是吸引他入住這個社區的主因之一,她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把他唬住嗎?
哼哼哼∼∼他可不是被嚇大的。
黎水凝挑了挑秀眉,不爽地側身,指了指他對面鄰居的大門。
「幹麼?」
凌紹洋本能地順著她的手指望去,非常制式化的門板,跟他家一模沒有兩樣,搞不懂那有什麼好看的。
「很不巧,我就住在你看到的那扇門裡面,所以你剛才那如雷的琴聲,清清楚楚地傳到我耳朵裡了。」她皮笑肉不笑地指出事實。
「……」
哇咧!這算不算冤家路窄?這世上還有比這更機車的事了嗎?!
凌紹洋目瞪口呆地瞪著她,好半晌擠不出半個字來。
「因為你是新住戶,或許對這個社區的規定不是很清楚。」她大人大量地不同他計較,即使她很清楚這男人心裡一定對她很不爽。
黎水凝晃了晃從一開始就拿在手上的A4影本簡冊,俏臉上漾開看似無害的溫和笑容,笑意卻不曾布達眸心。
「這是社區的生活公約,既然你已是這社區的一分子,就請你熟讀並嚴守紀律,所有鄰居都會感謝並竭誠歡迎你入住。」
「凌先生,門前走廊不能放任何東西,麻煩你把鞋架收進屋去。」
好好好,他把鞋架移到家裡總可以了吧,免得礙到她大小姐的眼。
「這些是垃圾吧?請拿到垃圾收集處才方便清潔人員清理。」指著他門前的大黑垃圾袋,她又有話說了。
沒問題,他現在就拿到地下室的垃圾收集處,眼不見為淨。
「你沒注意看垃圾收集處的丟垃圾時間嗎?除了早上十點到晚上十點這段時間,其他時間是不可以把垃圾拿到垃圾收集處的。」
「……」
第1章(2)
長這麼大,他長眼睛生眉毛,沒見過那麼機車的女人!
有些疲累地躺在家中擦拭乾淨的地板上,凌紹洋之所以沒力的理由,一半是因為整理搬家後雜物的疲累,但有更大一部分,是因為對門鄰居黎水凝的刻意刁難。
他一定是上輩子殺了她全家,不然就是勾引她老公,否則她幹麼一天到晚找他的麻煩,連給他一分鐘安寧的片刻都那麼小氣。
天曉得那傢伙是幹啥工作的——她看起來不像無業遊民,更何況無業遊民恐怕買不起這社區的房子。
他難得讓自己放兩天假處理搬家事宜,那女人也待在家兩天,身上像裝了針孔似的,只要他一有任何動作,她就像裝了監視器般神出鬼沒地冒出來糾正他,還用譴責的眼神凌遲他,根本欺人太甚!
那女人是不知道人都會有脾氣的嗎?他是不想同她計較,況且他才剛搬來,總得留點好名聲給人探聽,否則以她屢次惹他發火的行徑,早就被他轟到九霄雲外去了。
還有,他實在忙得沒時間看她拿來的生活公約,也不曉得她是不是騙他的,無論他怎麼做,她都有話說,更可惡的是她非要一一指正,差點沒把他氣到腦中風!
麻煩的是,這房子是他花大把大把銀子……不,大把大把鈔票買的,不如以往住的房子僅是租賃交易,可以帥氣的拍拍屁股,趾高氣揚地跟房東說「大少爺我不爽租了」;貨物售出概不退還,這點常識他還有,憑他的修養,他也做不出來這麼沒品的事。
就算他想脫手,這一轉一賣之間可說不准穩賺不賠,萬一他還倒貼,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啊∼∼累到一個極點,光是這樣躺在地板上都覺得好舒服,雖然才剛入春,天氣還有絲清冷,但勞動過後接觸這一片冰涼,實屬樂事。
他微酸的眼盯著天花板,視線範圍隨著眼皮越來越重而逐漸變小,才打算就這樣閉上眼小瞇一會兒,誰知道連老天爺都跟他作對,才剛閉上眼,他的手機就響了。
「Shit!」他低咒一聲,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撈來身邊不遠處,客廳矮几上的手機。「來者何人?有屁快放,無事退朝!」
「皇太后底家啦,你退哪門煮朝?」
他心裡才犯嘀咕,想不到老媽何秀子的聲音便透過手機傳了過來,典型鄉下歐巴桑的「台灣國以」。
「媽?系李喔!」他乾笑,真是說人人到,說鬼……不,說娘娘到呢!「安娜,找我有事逆?」
他到台北已有多年,早就把鄉下的口音戒得乾乾淨淨,但只要和老媽一對上話,打小養成的口音就會莫名其妙冒出頭,完全沒有道理可循。
「安娜!安娜底酒店啦!」何秀子沒好氣地反嗆一句。「而且你老媽偶的英文名是安妮,嗯系安娜。」
兒子就是沒女兒貼心,連她的英文名都記不住,偏偏她就生了這麼個帶把的,再多也擠不出來;隔壁鄰居和朋友的女兒都既貼心又會撒嬌,哄得那些媽媽阿姨們開心得要命,瞧得她都要嫉妒死了!
「哎喲,不過差一個字而已,那麼計較幹麼?」他閉了閉眼,不想上什麼英文課。
「差一『次』差天南地北,當然要給他計較。」何秀子得理不饒人地嚷道。
插一次?媽啊!發音不標準實在是件恐怖的事啊!凌紹洋的手滑了下,差點拿不穩手中的手機。
「……媽,你跟潘叔還好吧?」向來親切爽朗的老媽突然吹毛求疵起來,他感覺不太對勁,直覺問了句。
他是個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雖然小時候的環境不是很好,但好在老媽徐娘半老仍風韻猶存,老爸過世不到兩年,就出現一位潘叔來追求並照顧老媽跟他,所以他才能在小小的年紀有機會學音樂,否則他現在壓根兒不可能有當作詞作曲人的本事。
他很感謝潘叔的,那個男人等同於他的老爸——他親生的老爸在他還沒啥記憶時就掛點了,對他而言,潘叔才是他的父親,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得捍衛潘叔和老媽的愛情,絕不能讓老媽對潘叔做出始亂終棄這般泯滅天良的事來。
「你速頭殼幾康喔?還不是老樣子,哪有什麼好不好?」
何秀子的頭上冒出一個大問號,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怎會讓兒子有那般莫名其妙的聯想,以為她和老潘吵架是哪招?
「倒是你,三俗二年來奈攏嘸看你帶一豬虎神茫仔回來過?」
「最好你指望我帶虎神茫仔回去啦,你是嫌我們鄉下的蚊蟲不夠多喔?」他翻了翻白眼,驚覺這幾回老媽來電都會問到這個問題,不禁全身戒備地反問:「媽,你說的虎神茫仔不會是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