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沒有什麼比女人這種生物更可怕了,這一推一擠,還有人故意卡位,沒站穩的岳筱曦硬生生被擠出人群,後腦勺還不小心撞到看板。
手一空的易勳見狀,臉色當下一沉,他一把拉開貼在他胸前的性感辣妹,手臂一曲,毫不留情地將她丟出,擺明了誰敢擋在他面前,就等著被他無情對待。
因為他的神情太冷漠,薄唇緊抿,渾身散發一股生人勿近的肅殺氣息,終於圍觀的女人慢慢散去,讓出一條路讓他通行。
也算是經過一番兵荒馬亂,他的手才又重新握住岳筱曦微冰的小手,兩人像動物園的動物,在別人的目送中走進黑漆漆的電影院。
只是……
「呃,咳咳……易勳,你喜歡看這種片子?」果然人不可貌相,壓抑的人也會有特殊癖好。
「不、許、笑、出、聲。」他咬著牙,死命盯著螢幕上正在脫衣的慘白身軀。
「我……嘻……沒有笑呀!我在清痰。」她悶笑一聲,又正經八百地握了握他大掌。「其實人各有所好,你不用太在意,我瞭解你是愛女人的,絕對沒那種傾向。」
偌大的電影院裡人數不多,但多半是一對對的,且以男人居多。
而此時,畫面上是兩具交纏的男性身體,粗壯的男人將瘦小的男人壓在牆上,聲線粗啞的撕扯戀人身上多餘的衣物,發了狂似的吻他裸露的上身,甚至將他的腳往腰上一放,用力一頂。
這是一部描述同志情慾的泰國片,主角人物是警察和富家子弟,他們掙扎在愛不愛的慾望情潮中,借由rou體的結合宣洩這社會對同性戀人的不公。
黑暗中,沒人看見易勳的臉呈現暗紅。「秘書買的票,她說這是浪漫愛情喜劇片。」
她一聽,立刻明白他們走錯廳了,「約會喔麥尬」在隔壁播映。「沒關係,來都來了嘛!就當開開眼界,這種片也要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才有機會看。」
「岳、筱、曦——」他冷著嗓音,低聲一吼。
這話分明在消遣他。
「噓!安靜,不要影響其他人觀看的情緒。」既來之,則安之。
兩人硬著頭皮看了一半,大部份的畫面以性愛居多,簡直可以說是一部同志A片,從頭到尾都是男男互摸,親來親去,甚至光著身子交疊在一起,以唯美的手法拍出激烈的歡愛。
說實在的,要不是前座那一對慾火難耐,跟著劇情高chao在那倣傚,還發出讓人臉紅的申吟聲,他倆真的會當一般影片看到笑,而不是僵著身子,落荒而逃。
「哈哈,這部電影……哈哈……很好看……頗負教育意義……」天呀!她笑得肚皮好痛。
捧腹大笑的岳筱曦被臭著臉的易勳拖著走,她笑得沒力氣取笑他挑了一部世紀大爛片,一逕的從胸口逸出笑聲,沒辦法停下來。
片子爛也就算了,還有人實地演練,小小的座椅也能辦事,她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
「我們去吃飯。」這一次,絕對不可能出錯。
力持冷靜的易勳努力挽回一再失誤的形象,他要她的眼底只有感動和驚喜,而無嘲笑。
「還要吃飯喔!天還沒黑吶!」她笑都笑到飽了,哪還吃得下。
「我們到山上吃野菜,這點路程,開到餐廳剛好是晚餐時間。」他不信還能搞砸。
易勳包下一整間餐廳,暈黃的燈光搭配悠揚的小提琴聲,潺潺流水流過乳白色山石,盛開的睡蓮養在十尺見方的小池中。
當他們繞著蜿蜒山路到達時,天色已暗,樸實無華的田園處處蛙鳴,一隻又一隻的螢火蟲從草叢中飛出,像在歡迎兩人的到來。
從入座到上菜,一切完美到不像真的,如夢似幻,教人沉浸其中,不知不覺感染到四周的氛圍,微微的悸動鼓噪著胸口最柔軟的位置。
「點一堆蠟燭熱得要命又沒用,根本是活受罪……」扯著領結,易勳不耐煩的嘀咕。
一根一根心型蠟燭排成一個半月形,將用餐的兩人圍在中央,淡淡燃燒的燭光釋放出熱氣,照得他額頭頻冒薄汗。
男人永遠也不懂女人要的是什麼,精心安排的羅曼蒂克,不過是蛋糕上的草莓,純粹是裝飾用,除了美觀外,一無可取。
他忍耐地表現出一個喜歡女伴的男人姿態,可他的表情比踩到狗屎還臭,忠實的反映真實自我,不似平時嚴峻待人的冷漠男子。
雖然易勳始終認定這十五年的交情是岳筱曦一廂情願,他追求她,不過是想逼易祖霖出手,好讓他早一日救出被軟禁的妹妹。
可是他一直沒發覺,唯有和岳筱曦相處時,他才像活生生的人,會生氣、會惱怒,會為她打破自限的原則,在她面前毫無遮掩,真真實實地表現自己。
他不曾深思同樣的事他不可能對別人做,即使他最好的朋友沐梵宇亦然,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例外。
「易勳,你做自己就好,用不著刻意取悅我,我們的感情不會因你對我好不好而改變,我是你患難與共的朋友。」岳筱曦主動握起他的手,揚眉低笑。
「朋友……」這不是他要的關係,她必須更接近他。「從朋友做起的夫妻。」
「嗄?」她忽地面容一臊,心口漏跳一拍。
第4章(1)
好像有什麼在她心底發酵,開始產生化學反應。
望著易勳刀削般的側面,心跳加速的岳筱曦感覺自己有點心動,以往的朋友情誼似乎在鬆動中,添了些不知名的情愫,變了質。
在以前,她從沒想過會喜歡上像他這樣的男人,個性太被動, 整個人又很龜毛,冷冰冰的沒有一絲人氣,跟一座會走動的冷凍庫沒兩樣。
說好聽點是沉穩內斂,嚴謹自持,有自己的想法,他以冷峻的姿態領導全體員工,是王者的楷模,真正的領袖人物。
但實際上,他根本是剛愎自用的孤僻鬼,不跟別人分享心事,不輕易相信別人,待人嚴厲到幾乎冷血,不容許一絲差錯,把失敗者踩到腳底,痛飲人家的鮮血。
可奇怪得很,為什麼她會覺得他很可愛?一顆心為他卜通卜通的跳,一點也不認為他真的黑心得無可救藥。
「你在看什麼?」感覺到兩道視線落在臉上,易勳側過頭,對上一雙眨也不眨的明亮眼眸。
「我在看你。」她笑瞇瞇的,毫無羞色。
「結論是……」他等著下文。
岳筱曦托著腮,故作鑒賞家的頻頻點頭。「我到現在才發現你長得很好看,有當壞男人的本錢。」
如果他仗著長相玩弄女人,一定是箇中高手,所向披靡。
「你以前是瞎子。」居然看不出他長得儀表堂堂。
「喂!沒禮貌,我當你是朋友耶!你是美是醜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因為你的外在條件而決定和你往來。」她不滿的嘟起嘴,朝他手臂一拍。
「你確定?」他轉動方向盤,彎進岳家道館所在的街道。
自從計劃要與她結婚後,他每天必定抽出幾個小時,以追求為名和她出雙入對,形同交往中的情侶,來往密切。
他們的活動很乏味,喝喝咖啡,看幾次夜景,然後一起在車上打盹,在貓頭鷹的啼叫聲中驚醒,然後他送她回家。
當然其中會有不慎擦槍走火的親吻,但易勳的自制力還算不錯,在她沒點頭答應嫁給他前,兩人的底線限於胸部以上,即使他想做的比這些還多,且不時用眼神勾引她放棄堅持。
「什麼意思?」好討厭的表情,好像她佔了他很多便宜似的。
「譬如說買不到演唱會的票,要去北極拍極光卻坐上往南極的船,在兩萬英尺高空拜託我幫你喂剛撿到的流浪犬,出門忘了帶相機,要人十萬火急送到零下四十度的阿爾卑斯山山脊……罄竹難書,要我繼續細數你的惡劣罪狀嗎?」她隨性的行徑是他一連串的苦難,他最怕接到她突如其來的電話。
聽著他一條一條數落她的罪行,岳筱曦掛不住的笑臉越垂越低。「我也只能找你嘛!你才有辦法幫我忙。」
其實自創運動品牌,開設運動器材公司的沭梵宇也是選擇之一,可是她仍習慣找易勳,心中沒半點愧疚感。
因為她一直把易勳當自己人,不做多想,朋友有難本就該伸出援手,她有困難找上他是理所當然,而他也從未拒絕過她。
有點類似吃定他吧!她知道他始終都在,是她不可或缺的大支柱。
「嗯哼,我該深感榮幸嗎?」又不是欠她的,她真敢說出口。
岳筱曦厚臉皮的點頭,「沒錯,你該與有榮焉,為百年後的攝影大師效犬馬之勞,這是別人盼也盼不到的榮耀。」
車一停,他拉起停車桿,讓引擎空轉。「講這種誇大不實的謊言,你不怕遭天打雷劈。」
也只有她說得大言不慚,理直氣壯。
「嘿嘿,要劈也先劈你,你比我高。」個矮的人大可高枕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