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不問,是因為尊重個人隱私,可是現在,她發覺自己知道得太少,若不是沒有足夠的訊息,她不至於猜錯,不至於在雲曜推開她之際,感到生氣、忿怒,然後兩人漸行漸遠。
寧嬸勾起染染的臉,審視她眼底的渴盼。
在璇璣閣裡,少主的身份不算秘密,圍在少主身邊的幾個都知道,少主不對染染言明,是怕她憂心,可現在……夫君說了,少主熬不過百日了,這種情況再不說,兩人之間會有多少遺憾?
深吸氣,寧嬸點點頭,下定決心,就算時日不多,如果染染可以帶給少主快樂,為什麼不?少主這輩子,夠辛苦了。
「寧嬸,求你告訴我。」染染懇求道。
寧嬸握住染染的手,陷入回憶,低聲道:「這個故事要從二十三年前講起……」
不管寧朝天轉到哪個方向,染染就會站到他面前與他對望,且眸光有著無悔與堅定。
「不可能,少主不會答應的。」寧朝天煩透了,她已經磨了他一整個早上。
「不需要經過他同意,他是利益既得者,只要受害者願意就行了。」
他聽不懂她那堆亂七八糟的話,但是很清楚,她心意已決。「你確定?」
「這不是寧叔希望的?」
「對,但少主早讓我死了這條心,你沒發現嗎,老曹不再逼你習武,我也不老灌你藥湯了。」
「意思是,沒有強健的身子,雪蠱發作起來,我會和雲曜一樣痛?」
「不,更痛,你比誰都怕疼,跌個跤都能暈過去,沒有一副打熬出來的身子骨,說不定真會要你的命。」寧朝天恐嚇道。
他原以為染染知道引蠱之事後,這膽小怕痛的丫頭會哄著小翔帶著她去挖洞躲起來,沒想到她居然到他跟前表示願意替少主引蠱。
「那得看寧叔的能耐,您有本事把二十年延長成二十三年,難道沒本事把我的小命留下來?」
「你自己封了個「女神醫」的名號,且少主毒發時,你也親眼看過,你先問問你自己,你認為你可以熬得過嗎?」
染染確實沒把握,但仍挺胸說道:「不試試怎麼知道,何況咱們種的那片罌粟田已經結果,很快就可以收罌粟殼,萬一熬不過來,用上就是。」
「說得真輕鬆,要是成癇怎麼辦?」雪蠱未解又中了其他的毒,她當自己是鐵做的,能千錘百煉?
「是熬不過來才用,怎會上癮?」又不是開轟趴,何況這時代的提煉技術不佳,精純度不夠,能夠暫時解痛就算厲害了,想要上癮還不容易呢!她勾住寧叔的手臂,頭靠在他肩上,撒嬌道:「寧叔,別想了,冬天就要到了,少主的身子恐怕會撐不住……」
「撒嬌沒用,別在我耳邊吱吱喳喳的,吵死了,你先出去,讓我好好想想。」寧朝天拉開她的手,將她往外推。
染染難得的沒有繼續盧,因為她想到另一件更重要的事,她得好好想想該怎麼和雲曜修補關係,兩人吵架,總得有人先示好,而這一次雖然錯不在她,但她決定由她先低頭。
但要怎麼做比較好呢,走到他面前裝暈?好辦法,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這樣一來,他們不就肌膚相親,不就一筆勾消,不就雨過天青了,然後她就可以進行下個步驟了,好,就這麼辦!
一聽見陸鳴回來,染染提起裙角,拉起小翔,飛快朝大廳奔去。
她再喜歡陸叔叔不過,人人都說她是寧叔的徒弟,事實上陸叔叔教會她的更多,寧叔專攻毒、製毒、解毒,陸叔叔才是真正的醫者,她把過去在醫學院裡學習的,與陸叔叔教導的相印證,更加領略中醫的奧妙。
「陸叔叔!」染染奔進廳裡,這才發現除了雲曜,靖王也在。
憑著二十一世紀追男術,她早晚會把雲曜給拐上手,何況雲曜這人責任感特別重,她都幫他引蠱了,他能不以身相許嗎?這麼一來,靖王也會成為她……未來的小叔,想到這兒,她難得的給了靖王一個好臉色。
靖王受寵若驚,耳朵不由得微微發紅,心裡開心的暗想,苒苒喜歡我送的禮物,是嗎?
看見染染蹦蹦跳跳的進來,陸鳴丟下講了一半的話,阻止道:「傷還沒全好呢,不躺在床上,來這邊做啥?」
「聽見陸叔叔來,高興啊!」
陸鳴瞪她一眼,抓起她的手,細細號脈,半晌才勉強道:「師弟的醫術進步了,傷養得還不錯。」
「那可不是寧叔的功勞,是我這個女神醫太能幹。」
「沒臉沒皮的,那點醫術就敢自稱女神醫?」陸鳴戳了她額頭一記。
染染咯咯笑著,人人都誇她醫術好,只有陸叔叔沒把她看在眼裡。「什麼自稱,明明就是病患封的,莫非陸叔叔怕我名號太響亮,搶了您的風采?」
「鬼丫頭,有本事就來搶!」陸鳴笑著順順兩撇小鬍子,再揉揉她的頭髮,這丫頭性子好、模樣可愛,光是看著就覺得心情輕鬆愉快。
「行啊,那個皇宮讓我去,那個皇帝讓我貼身照顧,只要一個月,我就能頂著「皇帝御用神醫」的名號行走江湖。」
她的口氣毫無恭謹之意,要是在別的地方,恐怕已經嚇得跪滿一屋子人,可她在這裡說,卻逗得一屋子人全樂了,連守在門口的爾南、爾北也忍不住偷笑。
不曉得這丫頭的膽子是什麼做的,講起皇宮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總是像在聊鄰家大叔大嬸一般自然。
「你這脾氣進宮?別說一個月,能活得過三天就算你厲害。」陸鳴沒好氣的道。
「行行行,我這輩子都比不上陸叔叔了,行不?說吧說吧,皇帝又有什麼解決不了的病症,講出來,我幫陸叔參詳。」
小小丫頭、大大口氣,即便雲曜知道她有多大的本事,也忍不住失笑。
第九章 蘇染染自有成算(3)
陸鳴看一眼雲曜,心知這些事他從不避著染染,便繼續剛才的話題,「……存了心思,那藥並不難查,皇上查出背後主使,便命秋太傅進宮密商,秋太傅離去後,讓我配藥解毒,決定將計就計。」
「將計就計?」靖王不解的問道。
「沒錯,皇上命麗貴妃隨侍左右,未奉旨,任何人不許進入承德殿,現在宮裡亂成一團,皇上命我以尋找藥材為由,速速出宮,十五日後再返回宮裡,而皇上服用我備下的藥丸,看起來會與中毒一模一樣。」
「皇上是打算等柳信與太子的狐狸尾巴露出來,將人一網打盡之後,才讓陸叔進宮。」雲曜說道。
「陸叔叔不在,皇上安全嗎?」染染問。
「隱衛多著呢,肯定內三圈、外三圈圍得密不透風,如果陸叔在,萬一太子那幫人顧忌陸叔的醫術歇了手,可就前功盡棄了。」雲曜解釋道。
「皇上也命我出京辦事。」靖王道。
雲曜問道:「讓你去調兵遣將?」
「是。」
「你要去哪裡調兵?」
「京畿大營掌握在太子手裡,最近的話,也只能調到豐台大軍。」
雲曜沉吟道:「就算快馬加鞭,要在十五日之內領兵回京,有困難。」
「且敵眾我寡,豐台大軍餐風宿露來到京城,怕也是兵頓馬乏,與太子的軍隊相抗,並無必勝把握。」這是他必須克服的問題。
「柳信眼線不少,靖王出京搬救兵一事,鐵定瞞不過他,他應該會佈置不少人馬半途爛截。」陸鳴分析道。
雲曜不語,他在心中暗自忖度手邊有多少人可以動用。
「是啊,他怎麼可能讓我活著搬救兵回京。」靖王這話說得讓人心驚,但他卻是一肢雲淡風輕,無分毫畏懼。
這些年見識多,也遭遇得夠多,危險他早沒放在眼底,更何況就算待在京城,近幾個月來,他遭遇的劫殺事件還少了?
看著瀚弟自信的神態,雲曜滿腔驕傲,這輩子他做對了,他把弟弟教育成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這樣的男子才能為大梁撐起數十年安泰。
「救兵,就搬京畿大營的吧。」
雲曜此話一出,眾人紛紛轉頭看向他,皆是滿面疑惑。
「怎麼可能,那是太子的人馬。」靖王馬上回道。
「我親自去策反將軍們,如若他們不聽勸,便換個人來帶頭。」
璇璣閣裡,擅長易容術者不少,而對京畿大營的消息掌控也很清楚,營中各派人馬的糾葛、恩怨,只要稍稍釐清,可以做不少文章。
眾人全聽明白了,此事雖然危險,但雲曜出馬,以他的口才,絕對能成!
染染接話道:「既然如此,靖王快點出京吧,目的不是搬救兵,而是混淆視聽,讓太子黨認定皇上的保命符遠在天邊,救不了近火,放鬆對雲府的防範,再者,要是靖王爺「一不小心」被刺客劫殺,他們必定更加勝券在握,越是得意之人越易疏漏,可以謀劃的空間越多。」
靖王莞爾,望著染染的眼底流過一抹欣賞。「明白了,我馬上出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