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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千尋

  那就好,一個人只要有弱點就不可怕,怕的是那種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

  他一面和雲曜虛與委蛇,一面談條件,暗示只要雲曜說服皇上放了文其,他自會助其找到蘇染染,他話沒敞開說,但彼此都心知肚明,蘇染染確實在他手裡。

  他甚至藉著那次談話為過去那二十萬兩銀子的事致歉,並且許下不少好處,希望兩人有機會聯手,在朝堂上共創勝局。

  話談得還算愉快,沒想到雲曜才剛命人傳來好消息,說文其十日內必定安然返家,他正感鬆了口氣之際,卻又傳來蘇染染不見的消息。

  他直覺認為是雲曜派人把蘇染染給救走了,偏偏雲曜又向負責京城治安的五城兵馬司施壓,表示蘇染染居然當街被人擄走,要失職的程大人給個說法,還到處張貼蘇染染的畫像,賞銀千兩,請百姓幫忙尋找。

  難道人不是雲曜救回去的?那會是誰,誰敢與柳家作對?

  柳信趕緊派出大批人手到處找,有人在莊院附近找到血跡。

  農戶們說,肯定是黑熊下山咬了人。

  不久,在城南找到蘇染染的鞋子,那雙鞋被血浸成褐色,緊接著,又有傳言說雲曜走了一趟亂葬崗,抬回一具女屍。

  沒有人能夠證明那具女屍究竟是不是蘇染染,但不管如何,雲曜報復的手段更可怕了,原本要返家的文其被定罪,一個斬字,待秋後行刑。

  緊接著,他的手下和柳家旁支又折進不少人。

  如今,雲曜打著查貪腐的大旗,有皇上的尚方寶劍為他撐腰,橫掃朝堂。

  且璇璣閣是幹什麼的,搜集情報的,要找到這些官員的貪污罪證,比拿筆寫字還簡單,雲曜越砍越得意,皇帝抄家抄得越爽快,再下去,恐怕連柳家都不保了。

  這時,管事稟道:「太子來了。」

  柳信急忙迎到門前。

  太子一見到他,急道:「我聽到風聲,父皇親口允諾麗貴妃,要立她的兒子為太子,我馬上要被廢了。」

  「此事真實性有多少?」

  「昨日父皇急召秋太傅、雲曜和幾位皇叔進宮,若無此事,怎麼會讓他們聚在一起?」

  當初天龍星的傳言傳開後,幾位皇叔對他總是畢恭畢敬的,不敢有分毫怠慢,可那時他篤定自己必會登上大寶,所以看到他們攀權附貴的嘴臉,總覺得分外可憎,懶得理會,且這些年他得罪不少皇族中人,如果他們都支持廢太子,那他、他……

  「如果立太子,定會立靖王吧。」柳信推測道。

  「難講,母后說麗貴妃寵愛小兒子,不喜靖王,枕頭風一吹,說不定父皇會立梁梓杉為太子。」

  「一個六歲小兒能成什麼事,該防的是靖王。」

  「母后也是這樣說,可靖王不喜朝堂事,更不欲爭權,他不只一次求父皇讓他返回封地,為大梁鎮守邊疆,我倒覺得他不足為懼。況且麗貴妃雖野心勃勃,她對靖王的態度卻是人人看在眼底,我擔心枕頭風一吹,父皇迷迷糊糊就允了讓梁梓杉為太子。」

  他不也是生了一個天龍星才被立為太子的嗎,否則當年那麼多皇子,父皇並不特別待見自己。

  柳信尚未回話,又有一名下人快步進門,不過一樣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梁鈞沛衝進屋裡,發現父親也在,還嚇了一跳,急忙把已經到嘴的話給吞了回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梁鈞沛連聲招呼都還沒有打,又有管事衝進大廳。

  那管事急道:「相爺不好了,大爺被五城兵馬司給抓了!」

  一陣暈眩,柳信差點兒站不穩,雲曜這是要柳家幾十口為蘇染染陪葬嗎?

  他一手抓起太子,一手抓起梁鈞沛,直道:「這一切肯定全是雲曜的詭計,他仗的不就是皇帝的勢嗎,咱們就把他的頂天樑柱給砍了,我倒要看看他還能怎麼囂張!」

  「你的意思是……」太子驚疑不定地望向柳信。

  柳信斬釘截鐵地一點頭,臉上透出殘忍神色。

  第九章  蘇染染自有成算(2)

  那天過後,染染和雲曜之間怪怪的,也不知道是誰在躲誰,總之,雲曜在的地方就看不見染染,染染所在之處也看不見雲曜。

  雲曜悶不悶,沒人知道,他一貫溫和且一貫忙碌著,但染染肯定是悶的,她睡得差、吃得差,連挑逗小翔都失去興致。

  爾東等人看在眼裡,他們都知道問題癥結,卻無人能解。

  他們幾次走到染染身邊想開口解釋,可掙扎了老半天,該說的話還是怎麼樣也擠不出來,最後總是用其他話題朦混過去。

  整個雲府氣氛詭異到不行。

  連小翔也倍感壓抑,快要透不過氣,幾次他想把染染偷偷帶出門,但爾東他們守得緊,且他背著受傷的染染行動不便,露了行蹤,被擋過幾回後,他也失去興致。

  染染成天到晚用被子蒙著頭,像只烏龜似的。

  她覺得好煩、好煩,一口氣堵在胸口,不上下不的,有種提早進入更年期的感覺。

  她不懂,雲曜為什麼不解釋,敷衍也好、哄騙也行,無論如何,保住命這件事很重要,不是嗎?他就不怕她逃跑,就不怕她在最後關頭將他一軍?他憑什麼這麼篤定自信,她一定會犧牲自己的性命成全他?

  火氣在她身體裡醞釀蒸騰,她想跑出去淋雨降溫。

  在長長地吐完氣後,她一把掀開棉被,想往外衝,卻沒想到掀開棉被的那一瞬間,就看到溫柔的寧嬸坐在床邊,更沒想到她的眼淚就這麼撲簌簌的掉個不停。

  見她這樣,寧嬸的心都酸了。

  她何嘗不曉得染染心裡不好過,染染等於是她看著長大的,兩人的關係本就如同母女,更別說是因為有染染替她調養身子,她才能夠懷上孩子,染染對她而言,簡直比親生女兒還要更親。

  這段日子,少主的表現、染染的不平,寧嬸一一看在眼裡,偏又不能多嘴,少主叮嚀過了,什麼話都不能講,可她真是忍不住了。

  見寧嬸張開雙臂,染染想也不想就往她懷裡撲去。

  寧嬸輕輕拍撫著染染的背,任由她發洩委屈。

  不能在雲曜面前流的淚,流了,不能在小翔跟前說的委屈,她想說了,「寧嬸,我難受。」

  「我明白。」寧嬸的眼眶也跟著泛紅。

  「我沒有做壞事,他們不可以委屈我。」

  「是啊,染染只做好事,他們憑什麼委屈你。」這孩子敏感而多情,這樣的話,是憋了多久、憋得多痛才肯說?

  「要我引蠱,可以老實講,為什麼把我蒙在鼓裡?身體是我的、命是我的,我有權利說Yes或No吧。」

  寧嬸不明白什麼叫做Yes或No,但也猜得出她的意思,她抱著染染,輕輕搖晃,笑著回道:「這件事,是你寧叔不對,怪不得少主。」

  染染抬起頭,一臉疑惑。

  寧嬸朝她微微一笑,續道:「當初小翔把你從寒碧潭撈起來,你已經沒有氣了,可是小翔捨不得把你給埋了,他像寧嬸現在這樣抱著你、搖著你、拍著你,還哼著歌兒。

  「那是第一次我在小翔臉上看見溫柔,明知道不妥,我還是由著他,打算等到深夜他睡熟了,再偷偷把你抱去埋了,沒想到你居然活起來了,寧叔訝異,細細把脈,發現你的體質屬陽,適合做為引蠱的對象,可少主當下就反對了。

  「是你寧叔不死心,硬要逼你練武,天天逼你喝湯藥,他想把你的身子給養壯,他想著,往後就算引蠱成功,你也不至於像少主這麼痛苦。

  「《毒經》上說,雪蠱不會在同一個宿主身上待超過二十年,你寧叔便認為,再給他一個二十年,他肯定能找出解蠱的法子,所以不管是少主或寧叔,都沒想過用你的命去換少主的。」

  「是……這樣的嗎?」

  「寧嬸不明白,你這樣冰雪聰明的孩子,怎麼碰到感情事就變得糊塗了,你想想,倘若少主想用你引蠱,何必千方百計撮合你和靖王,他這是想把你托給靖王啊。少主打出娘胎,身上就帶著蠱蟲,他今年已經二十三歲,早就超過《毒經》上記載的年限,加上朝堂事,他日夜熬著,你覺得他還有多少時間可活?他這不是想在活著的時候,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嗎?」

  寧嬸的解釋讓染染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滿腦子都是《毒經》記載的二十年,所以雲曜活不久了?怎麼可能,他的脈象不是還很好嗎,寧叔天天幫他把脈的呀。

  是了……全都瞞著她,難怪不讓她把脈,難怪不肯解釋引蠱,難怪已經入冬,卻不肯讓她上他的床,他一門心思全是想把她推開。

  他以為這麼做她就不會受苦嗎?他以為的好,對她真的是好嗎?去他的什麼麒麟才子,他根本是個自以為是的大笨蛋!

  用手背抹去臉上的淚痕,染染問道:「寧嬸,為什麼少主打出娘胎身上就帶著雪蠱?為什麼少主身體不好還要熬著替靖王謀位?人人想當官,求的不是財就是權或名,可少主樣樣不缺,為什麼還要攪和朝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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