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說得多斬釘截鐵啊,可是一旦江鵲兒梨花帶雨,他便為難了,男人喔……
隔天早上,杜雨勝正在梳妝,暖春匆匆跑進來,一臉興奮,「小姐,小姐,出大事了。」
「什麼事情這麼高興?」
「那江姨娘膽子好大,昨天被小姐訓斥了,可也不怕,今天一大早自己進了六爺的房間。」
杜雨勝興趣來了,「說清楚點。」
「就是,」暖春喝了口茶,「六爺早上梳洗一向由那幾個侍奉大丫頭輪流,今早粗使丫頭把洗臉水跟漱口茶準備好,站在門口等著大丫頭出來拿,可沒想到江姨娘卻端了起來,那粗使丫頭沒見過江姨娘,可看她一身華貴衣服,也不敢說,便讓她拿進去了,今天負責服侍姑爺的是艷兒跟婉兒,兩人一看有個陌生女人端著東西進來,以為是不老實的管事娘子想勾引六爺,便要發作,但這發作起來,江姨娘也不輸人,說自己可是桑落院的侍妾。」
杜雨勝噗嗤一笑,看來,姊姊有望封側妃,真的帶給江鵲兒很大的底氣,侍妾的身份跟艷兒那種等級的丫頭來比,其實也差不了多少,一根純銅釵與一根混銀叉,有差嗎?
「然後呢?」
「艷兒姑娘自然沒把江姨娘放在眼裡,讓她放下東西出去,可江姨娘又怎麼肯,吵得大聲了,婉兒便出來說,六爺讓她們兩人到別的地方去吵,江姨娘不信,想衝進內房,可婉兒擋著門口呢,又怎麼進得去,江姨娘喊了幾聲,六爺都沒理,江姨娘立刻哭了。」
杜雨勝笑著搖頭,「還哭啊?」
梨花帶雨偶一為之讓人心疼,但若天天如此,只會讓人心煩罷了。
「可不是。」暖春也是一臉笑,「六爺要彩娘把江姨娘押回二奶奶的院子,讓二奶奶管著別亂走,彩娘進院子時,二奶奶還在睡呢,聽到這事都傻了,也管不得有別人在,便把江姨娘說了幾句。」
杜雨勝想,這樣處理倒是不錯,人是江氏帶來的,她就要負責管好——誰讓她沒事找事做,自己院子裡都鎮日雞飛狗跳了,還管到別人身上,江鵲兒那種千金小姐才有的德性,老實說,真的吃不消。
「小姐,我覺得……」暖春吞吞吐吐。
「覺得什麼?」
「我覺得,六爺是發落江姨娘給小姐看的,先前,六爺說要把侍妾們移到後頭去住,可小姐卻說,哪有這麼簡單,剛好江姨娘昨天跑來,六爺一看她哭了,什麼話也說不出來——連一個姨娘的眼淚都頂不住,何況家裡兩位還有孩子呢,小姐昨天笑得那麼壞,六爺肯定是看懂了,所以今早才讓彩娘直接把人拎回二奶奶的院子,好告訴小姐,自己說的是真的。」
「暖春,你是不是被收買了,最近怎麼老幫華定月說話呢?」
「小姐,婢子是替您想才這麼說的,若是以前,婢子當然認為和離好,可現在六爺都改了,小姐不如給六爺一個機會吧。」
杜雨勝站起身,伸手便往暖春額頭一彈,「你啊,還真好騙,京城裡誰不知道華六爺等著時間休妻呢,先前看不起我的出身,現在卻突然想跟我成為真夫妻,這樣判若兩人的言行舉止,不會覺得其中有詐嗎?」
「肯定是受傷後,小姐細心照顧,六爺感動了。」
杜雨勝又是一彈,「本小姐哪裡細心照顧了……」
「六奶奶。」小丫頭在外頭喊道,「二奶奶來了。」
杜雨勝朗聲道,「請二奶奶進來。」
看來江氏在大將軍府的日子真的不是很好過,這麼急著要過來跟她解釋昨天跟早上的事情。
比起八字還沒一撇就洋洋得意的江鵲兒,江氏的腦袋算是清楚得多——那位可能會被封妃的江鳳兒雖然是嫡女,但跟江鵲兒卻非一母所生。
江鳳兒三歲時母親便過世,其父再娶繼室,這繼室便是江鵲兒的母親,也所以雖然都是嫡女,但卻非同一母。
那繼室雖然不敢苛刻江鳳兒,但終歸還是比較疼愛自己的女兒,尤其生了兒子之後,更是看江鳳兒的孿生弟弟江凰各種不順眼,關係自然好不到哪裡去,江大人不耐煩管院子的事情,心想只要不要太離譜便算了,這種情形下,江鳳兒跟江凰吃的暗虧自然不會少。
江鳳兒若是封妃,會拉拔的也只有自己的弟弟而已,只有江鵲兒那種千金小姐才會覺得「畢竟是一家人,肯定會照顧自家人」,一個女人能在太子府第爭到寵愛,絕對不會是拖泥帶水的個性,必要時,什麼都能斬。
江氏畢竟在大宅生活了十幾年,看得通透,封妃又如何,不過講出來好聽,說實話是,萬一江家當年對他們姊弟不好,恐怕江鳳兒還會想辦法報復解恨一下呢。
「我這麼早過來,沒打擾到弟妹吧?」
人都來了才這麼說,實在是……
雖然內心這樣想,杜雨勝還是立刻說出違心之論,「哪的話,二嫂過來,高興都還來不及。」
涼夏已經很機靈的上了茶,又迅速退下。
第5章(2)
江氏拿起茶盞,「我看六弟妹就是個靈巧的,就連個丫頭也聰明得多。」
「二嫂過獎了。」
「唉,早上的事情,弟妹怕是也知道了吧?」
「丫頭們來說過。」
「是嫂嫂我思慮不夠周詳,給弟妹添麻煩了。」原本想說已經在別院,不用早起跟公婆請安,能睡晚一點,沒想到第一天就搞了這一出,嚇得她也不敢睡了,趕緊梳洗便過來,杜雨勝是個孤女,不足為懼,但六叔卻是個惹不起的。
因為年紀小,公婆都很寵愛,就連已經有世子名號的大伯對這小弟也十分喜歡。
她說要來避暑,帶上侄女陪伴,婆婆允許,已經是給她面子,但若在碧玉別院惹得六叔不快,那回到大將軍府,婆婆肯定不會給她面子了。
原本她也想得很好,把鵲兒帶來陪六叔,六叔開心,鵲兒開心,皆大歡喜,可沒想到六叔不開心,鵲兒就更不開心了,昨天杜雨勝已經算給了餘地,她怎知鵲兒沒學乖,一大早又跑過去,那不是討打嘛,如果杜雨勝回府後稟明婆婆這事,就算有個側妃姊姊,那板子也還是會拍上去的,侍妾沒有丈夫跟主母允許到處跑,不打以後人人都不聽話了。
再者就是,府裡可能這兩年便會分家,這風口浪尖上,一點點失誤都會導致嚴重的後果——夫君是庶出,能拿到的本來就有限,她要是因為這事惹了公婆心煩,恐怕分到的就更有限了,所以她只能盡快過來,給杜雨勝賠不是。
六叔不是會記恨的人,只要杜雨勝回府後別加油添醋,這事基本上還是可以蓋過去的。
「我已經罵過她了,弟妹大人有大量,別跟她計較,也別跟嫂嫂計較,是嫂嫂糊塗。」
「哪的話,二嫂也是一片好心,我懂得,二嫂放心吧,我的丫頭從來不多話的,二嫂把自己的人管好便行,公公婆婆年紀都大了,又何必給他們添堵呢。」
江氏聞言鬆了一口氣,「謝謝弟妹了。」她又說了一陣才離開。
涼夏一臉同情說,「二奶奶也真可憐,攤上這樣的侄女兒,下次不知道又要跟誰道歉去了。」
「那不叫可憐,那叫風險,就像做生意一樣,有賺有陪,她原本以為帶江姨娘來是筆好生意,能討得華定月歡心,可沒想到華定月卻不想見到江姨娘,說白了,她沒有做生意的命,當年不是也有幾戶人家跟江家提親,她寧願嫁給豪門庶子,也不願嫁給門第稍差的嫡子,現在想來,肯定後悔,大將軍府又怎麼樣,一旦分了家,最多也就是給個三進院子,幾個奴僕,外加一些現銀,好東西怎麼樣也輪不到他們,但若是嫡子正妻就不用煩惱這些事情了。」
杜雨勝頓了頓又道,「不過說這些都於事無補,要靠嫁個好人家過上好日子不是不行,但好人家的飯碗可也沒那樣好端,看蘇姨娘陸姨娘雖然吃著山珍海味,穿上綾羅綢緞,從伺候人變成讓人伺候,可是,一年內真心笑出來恐怕也沒幾次,受寵的日子也沒多久,江姨娘便入門分寵,六爺十天半個月想起她們一次便已經是大恩,那種日子我看了都可憐,你們也都記得了,與其當個高門妾室,不如當個寒門正妻,一夫一妻,彼此真心相待,一起養兒育女,那才是人該過的日子。」
在碧玉別院又過了十餘日,華定月終於決定他的腳好了,可以回大將軍府。
對於這個宣佈,杜雨勝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張進信上說看到兩間鋪子不錯,可是碧玉別院離得太遠,她無法親自去看,若回到大將軍府那就太好了,半天就可來回,若是她看得喜歡,秋天時她就要開第一間胭脂水粉鋪,大賺女人錢。
在碧玉別院住了快一個月,要離開時打包自然是浩大工程,只不過再浩大,也是下人的浩大,杜雨勝自然是閒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