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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頁     決明

  嚴盡歡要夏侯武威與聞人滄浪留在外頭守著,一方面是把風,另一方面,得罪皇帝這種事,她一個人擔就好,不用拖他們下水。

  「你是誰?刺客嗎?來人呀!——」當今皇上一見到房裡多出一條身影,顧不得細瞧,直覺喝斥。

  「你見過哪個刺客會穿這樣來刺殺人?」沒瞧見她穿得多漂亮,哪像刺客低調?

  「……是沒有。」聽見嬌嫩嫩的嗓,戒心下降泰半,再定晴瞧見來人的精緻花容,當今皇上露出驚艷眼神,眼前女子靈秀俏麗,皓齒蛾眉,目如秋水,五官精雕細琢,挺鼻、粉唇、瓜子臉,拼揍出脫塵絕俗的妍麗。「你是哪宮的妃子?朕沒見過你……這等美人,勝寵幸過的話決計不會忘了才是。」

  「誰是你的妃子?」她冷睨他。手裡聖旨拋回去給他:「我是來退這個的。」

  聖旨?

  皇上不解地接過聖旨,攤開一看,恍然大悟:「你就是南城第一美人?」他欣喜上前,想進一步欣賞她的容貌,無論遠觀或近瞧,她的美,毫無可以挑剔之處。「果然名不虛傳,真美。前幾年的選秀怎會漏掉你?那些宮人真該死——你是領了聖旨,迫不及待前來覆命嗎?」他的手,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往前探,想摸摸那薄瓷般的雪自肌膚,是否如它此時呈現的精膩順手。

  她一掌拍掉龍爪:「你耳垢積太深,聽不清楚人說話是不?我說,我是來退還你的聖旨。」嚴盡歡氣焰囂張。前方站著皇帝,她卻更像女王。

  退聖旨?

  從古至今,沒聽過聖旨還能退回來,抗旨就要有必死的覺悟,退聖旨與抗旨同樣大不敬!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嚴盡歡叉腰,先冷笑三聲,揚顎瞇眸:「把聖旨收回去,我嚴盡歡不會進你的後宮,省省吧你。」

  「你竟敢這般對朕說話?!」

  「你都不顧我的意願了,我還管你悅不悅耳咧?」她頂回去。

  好,好傲……

  傲,傲得好美呀。

  後宮美人百百種,有楚楚可憐、有冷妍高雅、有活潑俏皮……每一位都各有各的美,但她們共同的特點就是待他必恭必敬,生怕不能取悅他,無不施展撒嬌媚功,有哪一個美人膽敢拉高嗓門回嘴,還瞪他?

  不曾吶……

  這感覺,好新鮮。

  「為何你要抗旨?你不願進宮享福嗎?我可以封你為貴屺,對你萬艘寵愛,你要什麼,我都為你找來,給你最美的首飾、最輕軟的綾羅絲綢、金饈美售、為你家人加官晉爵、為你嚴府榮耀加身——」他不解,能進宮得寵,應該是女人求之不得的幸運,集百般恩寵於一身,只要產下皇子,此生尊貴地位便牢牢篤定,日後孩子爭氣,更能貴為皇太后,她卻不要?

  「因為我不喜歡你,不喜歡和其他女人分享男人,髒透了,我更討厭必須要用手段心機來綁住男人的專寵,那太累人,最最重要的是,我有愛人了。」所以他這輩子來不及了,下輩子要排隊請提早。

  「就算你有丈夫又如何?朕若想要你,你不得不從」。他端出皇上架子嚇她。她要弄清楚,他是萬人之上的天子,他擁有的權勢,大得她無法想像,即便是現在,他一句話,便能教她人頭落地。

  「我若沒有準備,我會闖皇城來跟你對峙嗎?聞人。」她將外頭的聞人滄浪喊進來。她低聲交代:「嚇嚇他。」

  聞人滄浪面容冰冷,徒手劈爛一堵實牆,輕鬆得像是拍垮一座孩子堆造出來的沙堡。

  皇上下巴掉下來,彷彿可以預見那隻手的手勁落到他身上時,渾身骨頭辟哩叭啦垮光光的慘況……

  「武林盟主。」她簡單介紹完聞人滄浪,笑容甜孜孜地賞給當今聖上,毫不吝嗇。「你想吞回聖旨,還是想和他對打?」歡迎任選其一,又或者,他兩者都想要——被聞人打趴之後,砸生生將聖旨揉揉,塞進他的嘴裡?這點小忙,她也可以吩咐聞人滄浪出手相助。

  「你竟然威脅朕……你以為你可以這般無法無天嗎?我,不……朕豈容你放肆……」嚇到「朕」「我」不分。

  「唉。」外頭,幽幽輕歎:「果然變成這種情況……笨歡歡,就算他此刻應你,明兒個還是能派兵遣將嚴家踩平,你與他撕破臉,佔得了多少便宜?」話氣中帶著寵溺的笑吁。

  她、她還帶了其他幫手?

  一個徒手破牆的武林盟主就夠嚇人了,再來一個又是啥妖魔鬼怪?

  外頭的侍衛都死光光了是不,發生這麼大的騷動,怎麼沒人衝進來護衛他?

  皇上看著第三道身影步人他的寢室,心想這次死定了。

  美人雖美,但拿寶貴性命相搏太不值得。

  收、收回成命很簡單嘛,犯不著拳腳相向,是不……

  「若收她入後宮,我保證,你的後宮會天翻地覆。」夏侯武威緩步入內,室裡燈火搖曳,蕩漾光與影交錯,在他面容上形成暗影,模樣未能識明,聲音先傳進皇帝耳裡:「她是我的妻,雖然她一直不肯點頭下嫁,但我已經認定今生今世的配偶僅止有她一人。」

  語未完,他站定於皇上面前。

  「你……你……」皇上幾乎是立刻識得他。

  多年前的青澀模樣,已然褪去,五官聲音及身長都有所改變,但相仿的輪廓仍在、相處的記憶仍存,不回遺忘,以為此生不可能再見面,以為陰陽兩相隔,只有下輩子才能再續兄弟情緣。

  「皇,皇……」皇兄。這兩字,太久沒喊,生疏了,梗在喉間。

  不能喊,因為悲痛於失去一位同父異母的兄長,有太長一段時日不曾再從口中傾出兩字。

  不敢喊,因為知道自己母妃做過的醜陋事,逼殺手足至親。

  沒想到,皇兄沒死……活生生的,與他互視。

  「請求聖上不奪人所愛,撤收旨意,成人之美。」夏侯武威淡淡抱拳,唇畔浮笑。

  「皇兄。!」皇上驚喜一呼,神色激動地攀住夏侯武威雙臂,不若夏侯武威疏遠,直接給他一記熊抱,緊緊的,抱了好半晌,才拉開些微距離,雙手仍牢牢握緊夏侯武威的膀子:「皇兄你沒死?那這些年來,你……你上哪兒去了?怎麼半點消息也沒聽說過?我以為你在那時已與夏太妃……我追封她為太妃,與父皇合葬祖陵。」他有些語無倫次,太開心了。

  兩兄弟之母雖然明爭暗鬥,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兩兄弟並不若其母水火不容。

  兩人年歲相仿,一塊兒讀書,一塊兒習武,一塊兒玩,一塊兒笑,兒時未曾將權力地位掛在心上,當時的世界好單純,你是兄我是弟,都是一家人,何來冤仇?

  乍聞自己母妃竟對兄弟痛下殺手,他與母妃冷戰,氣極了她的心狠手辣,更歉疚於夏妃及皇兄,他登上皇位那一年,大肆為夏妃母子重新移靈,慎重追封入祠。

  萬萬想不到早已化為一塊冰冷牌位的皇兄,竟還能平安無事出現在他眼前!

  第10章(2)

  那聲皇兄,喊得嚴盡歡怔怔呆住。

  黃兄?不對不對,夏侯不姓黃,這個可能性直接剔除。

  瞧眼前兩人熟稔的模樣……皇……皇兄?

  「聖上為我母妃做的事,我知道,謝謝你。」夏侯武威並未仇視親弟,他與他,生於皇家,皆有身不由己之處。當年恩恩怨怨,淡得猶如清風,他母妃是對的,平平順順的人生,使他沒受仇恨而扭曲心靈,今日再見親人,仍能滿心欣慰。

  「我母妃這些年已潛心向佛,她總說夢見夏太妃來向她索命……她被罪惡所折磨,希望皇兄你……」

  「過去之事,別說了。」夏侯武威輕輕搖首,阻止他說下去。他的母妃即便死得冤,也不會去向春妃索命,她若如此怨懟,便不會不求他重返皇城,寧願他只為平民百姓,他的母妃,在嚥氣同時,放下一切嗔癡怨,春妃夢見的,不過是潛在於她內心中的良知,關於那些恩怨,他並不想深究。「我現在很好,只有一個請求,收回成命,放過歡歡。」

  「這是當然!她是你的妻子,不就是我皇嫂嗎?我怎可能奪皇兄所愛!」

  「多謝。」

  這便是夏侯武威的解決之道。一開始他就打算獨自潛入皇城,與皇弟私下相商,他仍希望對嚴家眾人瞞下他的皇子身份,不是不願言明,只是多說無益,他早已與皇族無關。

  怎知,還是被嚴盡歡鬧開了。

  「請問,我可以發問嗎?」一旁的嚴盡歡終於回神,聽夠兩人間的對話,驚訝大過於疑惑,兩人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開始聽見夏侯武威視她如妻,說今生今世只有她一人,心裡感動得亂七八糟,險些要撲上夏侯武威的身,親他親個夠本,但他與皇帝後面交談的那些,又將她的感動撲殺光光。

  「皇嫂請。」皇上嘴臉瞬間恭敬起來。

  她指指夏侯武威,又指指皇上:「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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