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春!」容子驥陰惻惻地喝道。
朱將軍大叫。「不要連名帶姓地叫俺!」
容子驥口氣飽含危險。「閉、嘴!」說著,劍指一比,念了封口咒。
「唔、唔……」朱將軍的嘴巴馬上像被針線給縫起來似的,無法開口說話,只能拚命比手畫腳。
容子驥沉下俊臉。「既然見過了,你們都下去吧!」
「那琵琶就先告退了!」琵琶見苗頭不對,先閃再說。
胖丫鬟也趕緊福了個身。「鈴兒告退!」
「相公一直都能看得到鬼?」程瑜轉頭面對有些陌生的夫婿,她之前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更以為他之所以能看到「百鬼夜行」只是因為有心人操控,故意讓所有的人都能見到,才不曾起過疑心。
既然不必再隱瞞,容子驥也就大方坦承。「我跟娘子一樣,從小就能看得到那些無形眾生,不過這件事連過世的爹娘都不知情,更別說這座府裡的人。」
原來他們是同伴,所以他才能夠感受自己的心情,懂得說些安慰的話語,程瑜想要笑,可是卻笑不出來。「我都主動把看得到鬼的事告訴你,你卻隻字不提,這太說不過去了。」
「那是娘子太沒有防人之心了,隨便就把秘密告訴一個陌生人,幸好遇到我,否則說不定反遭人利用……」見她似乎想要爭辯,容子驥搶先一步回答。「之後咱們成了親,也就更加難以啟齒,就怕娘子誤會為夫是蓄意隱瞞,直到今天才找到機會開這個口。」
朱將軍又在旁邊發出「唔、唔」的聲音,彷彿是在說「你又在騙人了」,不過被容子驥斜眼一瞪,這才噤聲。
她還在消化這個驚人的消息。「相公除了看得到鬼,還能讓它們替你辦事,這也是真的嗎?」能夠差使鬼,這可不是普通人辦得到的。
容子驥也只能把自己的底給掀了。「不過我可沒要它們去做些什麼傷天害理的事,這一點還請娘子放心。」
「那麼相公應該有辦法查出「百鬼夜行」是被誰操控的吧?」程瑜可沒有忘記這件案子到今天都還沒破。
他心裡有數,只是不想說太多。「之前半夜去調查過幾次,已經有個底。」
「相公和我半夜在大街上不期而遇好幾次,該不會就是為了調查「百鬼夜行」的事?」她的腦子一下子變得靈光起來。
「這……」容子驥登時語塞。
程瑜頓時光然大悟,不禁瞪著他。「那麼相公說自己患有迷症,每晚睡到一半,就會迷迷糊糊地跑到外頭遊蕩,也都是故意騙我的?」
「……確實是騙你的。」他不得不承認。
她表情震驚。「為什麼要騙我?」
「剛開始自然是不得已,畢竟是在秘密進行調查,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才會編出這個謊言……」
「那麼之後呢?」程瑜大聲質問。「相公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為何一個字都不說,害我老是擔心相公萬一半夜又跑到外面遊蕩,可能會遇上危險,還想盡各種辦法要治好它!」
容子驥清了下嗓子,如今東窗事發,也只好全招了。
「因為不管我說什麼,娘子都照單全收,不曾有過一絲懷疑,真是太單純好騙,就忍不住……想再多欺負幾下。」若不是自己喜歡的,他還懶得花這個心思。
「相公是說我太笨了,活該被騙,是不是這個意思?」她真的氣到了,原來自己從頭到尾都被耍著玩。什麼溫文儒雅、柔弱無害,全都是騙人的!
她的信任更成了天大的笑話!
「為夫是在教你不要輕易相信他們,將來才不會吃虧上當。」既然不再隱藏真面目,容子驥也不再用和善委婉的言語來包裝自己的話。
程瑜掄緊拳頭,很想往他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俊臉上揍一拳。「你……你……騙了我,還有臉教訓我?」
「唔、唔……」小丫頭,再多罵一點!這個臭小子在所有人的面前裝得一副謙恭有禮的樣子,其實心機很深!朱將軍在旁邊鼓吹。
李副將連忙制止。「將軍就別再火上添油了!」
「相公不只看得到鬼,還能命令它們替你辦事,就連患有迷症也是假的——對了!當初還隱瞞自己就是鳳翔侯,要不是因為皇上賜婚,不得不表露身份,我恐怕還一直被蒙在鼓裡,除了這些,還騙了我些什麼?」程瑜打算跟他算總帳。
容子驥故作沉思狀。「讓我想一想……」
她氣到全身發抖。「難道還有很多,多到你想不起來?」
「唔、唔……」朱將軍拚命想要開口。
程瑜偏頭問李副將。「它在說什麼?」
「呃……」李副將不敢說,就怕連自己都得「閉嘴」。
「快說!」她火大了。
它偷覷了下容子驥不太好看的臉色,只好硬著頭皮回道:「其實三郎不像外表那麼溫弱,好歹也練了十幾年的功夫,有一半的功勞還是我和將軍……」
容子驥殺氣騰騰地瞪了它們一眼,然後看向氣到眼淚直掉的自家娘子,不得不承認有些慌了。「因為你從來沒問,為夫自然就沒說,不是刻意要隱瞞。」
「原來是這麼回事……」程瑜用手背抹去滑下面頰的淚水,是自己一廂情願地認定這個男人手無縛雞之力,她也有不對的地方,不過這個男人卻什麼都不說,故意讓人誤會,就是存心欺騙。「聽到我口口聲聲說要保護你,你一定在心裡嘲笑我不自量力吧?」
他連忙喊冤。「娘子說要保護我,為夫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嘲笑你呢?」
看著容子驥那無辜的俊臉,有一剎那程瑜差點就相信了,不禁暗罵自己是個笨蛋,都到這個節骨眼還學不乖。
「你還想騙我?」她嗚咽地吼。
朱將軍點頭如搗蒜。「唔、唔。」沒錯,千萬不要又被騙了!
第1章(2)
程瑜已經不知該不該再相信他說的話,在這個男人眼裡,她到底算什麼?如果真的在乎她的感受,就不會欺騙她,還隱瞞這麼多事。
莫非他之前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也是假的?
她有些不確定了,想當初是自己主動求來這段婚姻,這個男人從頭到尾都不曾開口說過「喜歡」兩個字,全是她一頭熱……這麼一想,程瑜的心涼了半截。
因為這個男人並不喜歡她,所以才能這般不在乎地傷害她。
「那天……我不該開口跟你求親,一定還有別的法子拒絕徐家的親事……」她錯了,她不該把兩人硬綁在一起。
容子驥喉頭一緊。「你後悔嫁給我了?」
「對,我是後悔了!」程瑜脫口而出。
她想要傷害他,就像他傷害她一樣。
可是當這句話真的說出口了,又不禁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程瑜不知該如何收回,但收回又如何呢?想著,她轉身奪門而出。
朱將軍在旁邊「唔、唔」個不停,就是要容子驥快去把人追回來。
「三郎,還不快去把你那媳婦追回來?」李副將出聲催促。「三郎,聽到沒有?三——」
它的聲音猛地打住。
兩「人」看著容子驥流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不約而同地歎氣,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
李副將又出聲催道:「三郎,還是快去跟她賠不是,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跟她低頭道歉,也無損男子的威風。」
容子驥很快地恢復臉上的表情,好掩飾內心的驚慌。「她正在氣頭上,什麼也聽不進去,就算追過去也沒用……」說著,他繞回書案後頭,盯著還沒下完的棋盤,不過他的心思根本不在上頭,只是嘴硬罷了。「依她的性子,過個兩、三天就會沒事,也不會再生我的氣了。」
「難道你就不怕她回娘家?」李副將又勸道。
「她不是那麼輕易就放棄的人,更不是個會跑回娘家,讓雙親丟臉的女兒。」容子驥對這一點十分肯定。、
「女人還是要哄一哄,別以為可以吃定她,小心自食惡果。」李副將悻悻然地數落。「將軍,咱們還是去看看吧!」
於是,它們追了出去,花了一會兒工夫,才在竹林裡頭找到程瑜。
「……我被他騙得好苦!」
最令程瑜傷心的是,自己真誠以待,完全對那個男人敞開心扉,沒有一絲保留,可是對方在她面前卻始終戴著面具。
「原來在他眼裡,我是個可以不用認真對待,隨口編個謊話就能敷衍過去的女子,婆家的人也喜歡欺負我,一個個都瞧不起我……」程瑜槌著石桌出氣。「我再不發威,真會被人看扁了……」
泥人也有土性,情緒積壓久了,也有爆發的一天。
「小丫頭,被騙的不光只有你一個……」李副將不知何時已經坐在斜對面的石椅上。「想當年我跟將軍要找容福興的子孫報仇,卻被一個還未滿週歲,就算是見了咱們也不怕,總是咯咯地笑著,還伸出兩隻胖胖的小手要咱們抱抱的奶娃兒給收服了,忘了國仇家恨,只想天天逗著他、看著他長大……真是被他給騙了……」